第十七節 傷痕

第十七節 傷痕

管殺不管埋從來都高手們的作風,林沖不是高手,所以他想好生埋葬了王員外一家。但是楊紫荊是高手,二話沒說的,楊紫荊拎起林沖飛身躍出王家大宅。

再次走出小鎮,林沖驀然感覺氣息一變,回頭看去時,楊紫荊已無影無蹤了。

「去哪了?殺人?」楊紫荊的唯一愛好是殺人,林沖管不上。她走了更好,一路太平了。

楊紫荊不是去殺人,而是見人。

剛出小鎮她覺察到一個熟悉的氣息,師傅來了。

師傅不是在山西嗎,怎麼跑這裡來了,莫非。。。楊紫荊不及多想,尋著那氣息的方向飛身追去。

一身穿黑衣,青容清瞿的老者臨溪而立,那背影說不出的孤單和冷傲。

此人正是當今武林四絕之一,九幽斷魂劍池峰寒。楊紫荊垂手而立,恭敬的喊了聲「師傅。」

「剛才你想出手?」成峰沒有轉身,冷淡的聲音中聽不出喜是怒。

「是。」楊紫荊沒有否認,冷淡的聲音跟池峰寒同出一澈。

池峰寒看著溪水似是而非的說「你動情了?」

楊紫荊的心裡不自禁的微微一緊,隨即雲淡風輕的回答說「沒有。」稍稍一頓后問說「師傅此來何事?」

池峰寒眉頭輕皺,沉思的說「大順大軍已發山西,現屯兵汾河,遙望太原府。日前牛軍師得獲密報,據報所言,日月玉佩出世,山河易主之象已現。以事關係重大,牛軍師令我火速南下,徹查日月雙佩一事。」

楊紫荊聽得心中一驚,忙問說「師傅是說王家的日月玉佩?」

「是啊。可惜我遲來一步,日形玉佩已被張超雲奪去。三絕堂的背境有些複雜,我也不好貿然出手。只能派人跟蹤,靜待牛軍師取決。」

「師傅的意思是讓我去黑吃黑?」

「不是。」池峰寒轉身看了楊紫荊一眼滿意的點頭說「三絕堂的事情你別插手,現在盯上張超雲的不僅是我們,揚州琴閣也趕來湊趣了。」池峰寒自顧的搖搖頭讚歎著說「張超雲是個人物,取捨取斷,半點也不含糊。剛才在王家時他發現不對勁便馬上離開,只可惜了月形玉佩下落不明。」

楊紫荊心中一動,匹夫無罪,懷壁其罪。這塊月形玉佩只會讓他死無葬身之地。楊紫荊略一沉吟后說「師傅,我知道月形玉佩的下落。」

「什麼?」池峰寒喜出望向的問說「在哪裡?」

「林沖手中。」楊紫荊點點頭淡聲說「我可以給師傅取來。」

「林沖?與你同行那個小子?」池峰寒臉上展露了一抹清冷的笑容,彷彿放下了一塊心頭大石似的接著說「為師為到了化解你體來先天至陰的方法了。」

「什麼?」楊紫荊臉色頓變,目光中透出了強烈的歡欣和希望。一直以來楊紫荊都被身體與生俱來的那股先天至陰之氣折磨得苦不堪言,為此差點死過好幾次了不別,到現在也是因為身體里的至陰之氣作崇,九幽劍法修練到瓶頸的地方便再無寸進。

「就是林沖,那小子身來潛伏著一股先天至陽,和你的先天至陰一樣的莫名奇妙。就是兩種氣息引領著你們走在一起。」師傅的說話終於讓楊紫荊透徹的明白了這幾天的莫名奇妙。正思想之間,楊紫荊被她師傅的話給怔住了。

只見師傅緊緊的盯看著自己一字一頓的說「把林衝殺了,取他的心頭血三杯入葯為引,便可化解你身上的玄陰氣息。除此之外,天下間沒有別的方法了。」

。。。。。。。。。。。。。。。。。。。。。。。。。。。。。。。。

山風吹拂,火光跳動。林沖獨坐在火堆前搗鼓著手中的兔子肉,紅通通的火光映照著他那專心致致的臉。

楊紫荊默默的望著,金黃色的嫩肉上傳出一陣誘人的焦香,顆粒未進的楊紫荊卻仿然未覺。

殺人,不過是一眨眼的事情。她從來眼也沒眨過一下。

可是為什麼?緊握劍柄的手卻在無聲的顫抖呢。

林沖微頭一皺,回頭向著樹叢中大喊「你再不出來,可沒你的份子了。」

楊紫荊沒有回話,邁動步子緩緩的走到林沖身後,握住劍倆的手更緊了,人頭骨碌碌的滾滿一地,家人的哭喊聲充回蕩在耳中,飛淺的鮮血染紅了她的眼睛。火光映照著她一臉的冰寒。

顫抖的手漸漸的穩住了,一如顫抖的心。

「喂。。。說說而已,還當真了不成?」火光中,林沖回頭一笑,一隻金黃色的兔子腿送到楊紫荊跟前。

鮮血淋漓的境象瞬間幻滅,楊紫荊沒有接過兔子腿,也沒有說話,目光直勾勾的凝望著林沖的臉,緊握劍柄的手放下了。

「不吃?拉倒。」林沖搖搖頭,想必她在外頭吃飽了,當下自顧的大嚼起來。

兩人坐在火堆前,誰也沒再說話,沒多久,一隻兔子被林沖解決了。

抹了抹嘴巴,林沖從杯中掏出一塊形如月牙的玉佩遞到楊紫荊面前說「我看不出意思,你看看。」

月形玉佩,約二寸長,狀如新月,晶黃通透,入手間一片冰涼。借著火光,楊紫荊細看手中的月形玉佩,只見玉佩的正面上精雕了十六個古樸的文字。

林紫荊不懂這些怪異的文字,抬頭問林沖說「你認得這些字嗎?」

月形玉佩服上所雕刻的是商代玉石文,林沖自幼博覽經籍,玄門道術的經書中不泛上古文字,雖然認得不全,但月形玉佩上所雕的文字林衝倒是認得的。

林沖望著楊紫荊手中的月形玉佩低聲念誦:

「黟山之北,漢水之東,非陰非陽,魔君舞動。」

「別問我什麼意思,我也知道。」林沖打住楊紫荊的目光不假思索的接著說「這個東西看來不簡單,你收著吧。」

管它什麼驚天動地的大秘密,三絕堂要得到的,林沖就非讓他們得不到。這東西在自己手中倒不如在楊紫荊手中安全。相衝只是一心上江西龍虎山共商報仇一事,別的他不願多想。

「好。」意想不到林沖就這樣隨隨便便的把月形玉佩給了她,低頭看著身邊的九幽劍怔怔出神。

火堆里爆響了一個火花,寂靜的夜色更加濃重了。

自從那天晚上抽出九幽劍之後,林沖運轉鏡花水月時,他很清晰的感覺到九幽劍所散發出來的陰寒氣息,它是一把活著的劍,它那凶戾陰寒之氣已經溶入楊紫荊的身體里了。

「楊紫荊,你的九幽劍是當今天下一等一的兇器,現在劍靈已生,它無時無刻滋養你內心的仇恨,我雖然對武學一竅不通,但我感覺你現在的心魔已經很深了。」回想楊紫荊屠閡滅戶,雞犬不留的手段,林沖不寒而粟。仇是要報的,終有一天他一定手刃自己的仇人。但是心中的仇恨絕不能掩蓋理智,正如楊紫荊,不分輕重,不論是非,一出手便滅人門戶。這已經不是報仇了,是以報仇的理由肆意放任心魔,最終只會淪為一個為仇恨而殺戮行屍走肉。

「閉嘴。」楊紫荊握劍的手青筋跳動。

林沖的說話每聽進一份,楊紫荊握劍的手越是幽抖一分。

只有信念才能駕馭九幽劍,只有恨仇才能支撐信念。

自相逢以來,林沖第一次看見楊紫荊那終年冰封的冷臉爬上了一抹激憤的嫣紅。

驀然間,楊紫荊以劍撐地,手指林沖厲聲說「你有什麼資格管我,你有什麼資格。。。。

你親眼看見過你身邊的所有親人一個一個的倒卧血泊中身首異外嗎?我見過。

就在我六歲那年,我親看看著爺爺、奶奶、叔叔、舅舅、哥哥所有所有的親人被賊人亂刀分屍,我親眼看見娘親、嬸嬸、小姨和一眾表姐被賊人污辱至殘至死。就在六歲那年,我以手挖土,三天三夜,把全家一百四十七個人,一百四十七個人頭埋在地下。」

厲叫聲中,楊紫荊眼角滑落兩行淚水,她掠起衣袖,只見瑩白如玉的左臂上儘是一道道赤紅色觸目驚心的傷疤。

「自隨師上山後,我幾乎是沒日沒夜的修劍。知道嗎?天山上終年冰雪,我體內里殺千刀的陰寒氣息時不時的發作出來,為了讓身體能活動,我以劍自刺。拼了命的在雪地里練功,一十二年,我回來了,我要以手中的劍殺盡那些人,我要殺。。殺。。。殺。。。一個不留。」

「錚。。。」一聲清嘯,身周三丈空氣急凝,漫天殘葉飄飄落下。

楊紫荊殘形微晃,九幽劍挾著排山倒海的戾氣直撲林沖。

一行鮮血緩緩滑落,順著劍尖流成了一道血線。

林沖沒有動,鏡花水月自行運轉,抵住了劍傳侵體而入的陰寒。

跳動的火光映照下,血線沿著劍上的花紋,勾勒出一朵又一朵妖艷奪目的紅花。

彼岸花,花開彼岸,花開無葉,葉長無花,相傳髮長在忘川河邊的斷魂之花。

血線流過了彼岸花,在「九幽」二字底下流散,一滴一滴的滑落地上。

楊紫荊的冰冷的聲音中明顯沒了剛才的激憤「為什麼不躲開?」

「躲不開。」林沖低頭看著架在脖子上的劍故作鎮定的說。他說的是實話啊,若是能躲開,林沖早躲到姥姥家去了。還傻不拉嘰的站著讓你個瘋婆子割腦袋不成啊。

「滾。」楊紫荊面無表情的冷喝一聲。

無端端差了做了糊塗鬼,林沖就算脾氣再好,也大火了,沖楊紫荊就是一聲怒吼「你不滾,我怎麼滾。大家各自各的滾,滾得越遠越好。」

火堆越燒越低,坐在火堆旁邊的兩人誰也沒有動手架把干樹枝,更沒有說半句話。

最後火堆熄滅了,縷縷灰煙飄散在夜色之中。

「我餓了。」

「給你留了幾個肉包子。」林沖指了指樹頭上掛著的布包。

楊紫荊解下長劍放在身旁,想了想,好象還是不放心似的,又把劍放到坐著的石頭下。

從小布包里摸出一個肉包子,卻沒有放進嘴裡,只是拿在手中怔怔出神。

林沖擦了擦肩脖處又滲出了一絲血跡,又重新點燃了火堆。

「吃吧。」林沖若無其事的說了一句,彷彿剛才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可是他心裡已打定主意,明天說什麼也得擺脫了這條危險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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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紫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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