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節 九幽

第十四節 九幽

若論當今江湖上最為談虎色變的不是狂風三絕風,不是細雨七情琴、更不是五步輪迴槍,而是同列武林四絕之一的九幽斷魂劍。

從來沒有人看見過斷魂劍,因為親眼看見斷魂劍的人已經是死人了。

死人是不會恐懼的,讓人恐懼的是九幽令。

「九幽令到,三更上路。斷魂劍下,雞犬不留」。江湖相傳,九幽令將會在斷魂劍降臨之前的一個時辰準時送達事主的家中,好讓事主及早穿戴整齊,三更一到準時上路。

邦邦。。。邦邦。。。二更聲起,魏管家從暖和的被窩裡掙扎著披衣下地。自半年前舉家遷離間府,日夜兼程一路南下,過江后老爺終於在這安慶府南三十里的小鎮上安頓下來。安逸的日子一晃半年,月初老爺卻給他下了一個奇怪的命令,命令他每天晚上二更天的時候帶上一眾看家護院到外頭巡視一趟。

「快快快。。。」魏管家攏拉著脖子推催一眾護院點趕緊列隊巡查,院子里稀稀拉拉的好一陣亂竄亂跳后,一列睡意朦朧的隊伍終於舉著火把推開外院大門。

「魏管家,你看那是什麼東東?」剛推開大門,一名豹頭環眼的大漢指了指懸挂在大門正中的一個小事物問身後的魏管家。

「快快取下。」靠在火把旁邊,魏管家眯著眼睛細看手上那二寸長的小玉牌喃喃自語道「和田墨玉?品相不錯,是個值錢的貨兒啊。」

「魏管家,這小牌上寫的是什麼字?」旁邊一名大漢靠過頭來問說「能值個什麼價錢?」

「九幽?」魏管家把玩著手中的小玉牌好一會兒后忙塞進懷中。

看魏管家打算獨吞的樣子,一眾護院不幹了,紛紛起鬨著明兒賣了錢大家平份。

「分什麼分?掉在咱府里的東西就是老爺的,你們這幫兔崽子吼個屁。」魏管家知道獨吞不成了,只要交到老爺手上,好歹得回個聲名。匆匆巡視了一圈子后,魏管家拿著小玉牌小跑到老爺的屋子。

屋子裡還亮著燈,魏管家不明白,為什麼老爺每天晚上等他回報了才睡覺。

「老爺,一切安好。」魏管家輕輕的推開魏廣考的房門打了個千兒同時把手中的小玉牌送到魏廣考的面前「剛才巡查的途中看見大門上掛著這個玉牌子,不知是誰掉落的,依小的看這個事物兒成色不錯。。。老爺。。您怎麼啦?」

魏管家一溜嘴的話兒打生生打住了,只見魏廣考的臉色由紅轉白,剎那間已呈死灰。

魏廣考沒有接過魏管家手中的玉牌,就在魏管家一疊聲的問安中,「哈哈哈。。。」凝視著眼前這墨黑色玉牌,魏廣考忽然抬頭哈哈大笑,癲狂的笑聲中是一種生命盡頭的絕望。

「去,按先前演練的樣子,馬上把所有人手集合起來守衛在這個屋子四周,屋頂排布弓箭手。

等會別管來的是什麼人,統統就地格殺。」

「是。」魏管家深知事態嚴重,當下不敢多問連忙跑出屋子安排布置去了。

一時間,魏家內院中火光衝天,數十名大漢手持明晃晃的大刀將魏廣考的房間團團包圍起來,隱伏在屋頂上的弓箭手手中的強弓也拉滿。全院上下凝神戒備,任是百十人的場面竟鴉雀無聲。

三更已到,獨自一人走在深夜長街中的楊紫荊抬頭滿星繁星,寂靜的夜空是黑色的嗎?

不是,是紅色的。六歲那年的鮮血染紅了她所有的顏色,天山上的終天風雪植入了她的血脈,與生俱來的天地玄陰冷卻了她的靈魂。

偽住腳步的那一剎間,九幽劍一聲輕鳴翻手而出,三尺寒鋒上流動的清輝冰封了目光所及的一切,包括眼前那片看不清的火光。

「殺。」房間里魏廣考一揮手中的長刀,嘶聲大吼。

剎那間勁箭破空之聲撕開了黑夜的靜寂。

漫天箭雨中楊紫荊那一抹黑色的身形消失了。屋頂上驀然騰起一片雨霧,鮮紅色的雨霧。

十數個人頭從屋頂跌落院子時只發出了一下沉悶的撞擊之聲。

顫巍巍的亂箭橫七豎八的插滿一地,紅通通的火光中,一身黑衣的楊紫荊默默地站在亂箭叢中,誰也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她彷彿就站在那裡一動也沒有動,但是她手中的斜斜垂下的長劍上此刻一行鮮血正緩緩流淌,一滴一滴的滑落土地上。

「殺啊,給我殺。。。」魏廣考歇斯底里的叫喊聲驚醒了彷彿身處九幽地獄的人群。

漫天血霧已經落盡,看著地上骨碌碌的人頭,一眾大漢知道今晚沒有後路了。

不知是誰壯著膽大高聲大叫「殺啊。。。」

「殺。殺。。」臉如紙白的魏管家一邊往魏廣考的屋子後退一邊隨著人群大喊。

刀火,人形,遮擋了他眼前的一切,眼前他所能看見的是一束又一束在跳動的光火中驀然騰空而起的血霧。

當魏管家後退到屋子大門的時候,擋在他眼前的刀光人形全部消失了,漫天血霧人,一個黑色的身影從血霧中緩緩走來。

「你。。。你是楊漣的後人?」瞪大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魏廣考雙腿一軟叭跪在地上顫聲叫道「不關我的事,一切都是大哥主使的,他都死了,所有都過去了。求你。。。求你放過我。。。」

與此同時,屋子裡響起了女人們呼天搶地的哭叫聲「放過孩子,不關孩子的事,求你放過兩個孩子。。。。」

放過孩子,放過孩子,楊紫荊的耳邊響起了那仿如昨日卻已歷隔世的聲音。

四更未到,整個院子又一次重歸寂靜,兩個半大的孩子瑟縮桌子下面,兩雙因恐懼到極點而扭曲的眼睛死死的盯看著此刻靜靜的站立在院子里人頭堆中的那抹黑色身形。

最後那個火把熄滅了,森寒的月色中,楊紫荊緩緩的轉身而去。

「今天你不殺我。終有一日我一定把你碎屍萬段。」

桌子下其中年紀稍大的孩子從無邊的恐懼中掙脫出來,緊咬滿口鮮血沖楊紫荊的背影顫聲怒叫。

楊紫荊的腳步微頓,她沒有轉身,抬頭望向寂靜的夜空淡淡說道「記好,我叫楊紫荊,別找錯人。」

山林間的晨風撲面而來,楊紫荊沒有分辯方向,自從走出魏家大屋后,她便朝著這個方向走,她不知道為什麼,也沒去思想為什麼,彷彿是身體的決定,讓她一直向這個方向走去。

當朝霞滿天的時候,楊紫荊已走到小鎮以東十數里的一個鄉村小集市。

小集市前頭邊上有一個守著面擔的中年婦人,面擔子旁邊一溜擺開三個木頭小凳子。靠邊的一個小凳子上此時正坐著一個埋頭吃麵條的青衣少年。

楊紫荊很理所當然的走上前去,很理所當然的坐在那青衣少年旁邊。

「啊?怎麼又是你?」那股奇妙的氣場突如其來的融入體內,林沖不抬頭也知道了那個殺人不眨眼的魔女楊紫荊。可是身體里那種天地交融的舒暢讓他忍住了身起逃跑的想法。

「我餓了。」楊紫荊挑了挑罩在頭上的寬邊竹笠,其實楊紫荊心裡也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總覺得吃他的喝他的是一個非常之理所當然的事兒,半點兒拿人手短吃人嘴軟的覺悟也沒有。

「你餓了關我鬼事啊?昨晚不是分了你五兩銀子嗎。」林沖的說話剛出口,便想起她那五兩銀子都揮霍完了,只能輕嘆了口氣轉頭說「大娘,多下一碗麵條。」

不多時,一碗熱騰騰的麵條送上,楊紫荊也不多話,端起麵條自顧自的細嚼慢吃。

不對,好象有一股血腥味兒呢?林衝上下打量著埋頭吃面的楊紫荊,還是禁不住好奇的問說「昨晚又跑去殺人啦。」

「是。」

「殺了多少人?」林沖衝口而出的問說。

「七十九人。」楊紫荊頭也沒抬的繼續吃她的面。

林沖張了張嘴,失聲問說「都是割了人頭堆成堆兒?」

「嗯。」似乎沒發覺林沖神色變化,她又專心的夾了一口麵條放進嘴裡。

我的媽啊,想想那天晚上滿地人頭的情境林沖就想吐,可是這個楊紫荊卻一邊滋滋味味的吃麵條一邊說自己殺了七十九人。這什麼人啊?啊?啊?

林沖滿是心寒的撫摸著自己有點發緊的脖子,不行了,不能跟這個魔女混一起了,要不死了也不知道啥事兒。

「嘿嘿。。女俠,我這還有四兩銀子,分你二兩,咱各走各的。。。」說話間林沖從懷裡摸出一把碎銀放在楊紫荊旁邊,看楊紫荊沒有任何動靜的,怕是同意了,當下林沖便飛也似的逃跑了。

林沖一路不曾歇腳的往南走,中午時分,在山間尋了一個大樹蔭坐下稍歇,當他打開包袱取出乾麵的時候,背後竟又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我餓了。」

林沖想死的心也有了,顧不上享受那奇妙的感覺了,林沖蹭的一下跳起來。

「你。。。」當看到面前那黑衣少女冷寂的面孔時,一肚子的大火卻不知怎地發作不出來了。

自然而然的,林沖把手中的乾麵遞到楊紫荊跟前。

楊紫荊也不說話,更不客氣,接過乾麵便自顧的坐在樹頭上細吃慢嚼。

看著低頭吃食的少女,林沖沒法兒了,打又打不過她,跑又跑不過她,現在連躲也躲不過她。

想想身後跟了這麼一個晚晚溜去殺人為樂的大尾巴,林沖頭大如斗啊。

「哎,商量個事。我說楊姑娘啊。今天我不是又分了你銀兩嗎?你餓了可以去換吃的啊。」

楊紫荊抬頭,直直的望著林沖說「花完了。」

「花完了,你可以自已弄去嘛。你武功那麼好,弄點銀子算啥子難事了。」林沖難過得快叫大爺了。

「我的武功是用來報仇的。」本已冷冷的一張臉竟一下子又冷了幾分,連聲音也冷了「就算餓死,仇人的銀子我絕不會拿。」

「仇人?」看楊紫荊這好象快要爆走的樣子,林沖不敢亂說了,可是不亂說不代表不想說,林沖還是滿好奇的問說「你從江北殺江南,晚晚殺百十口人還沒殺完嗎?你怎麼就這麼多仇人了?」

楊紫荊微微怔了怔,她不知道一向以來連跟師父也沒有第三句話的自己卻跟眼前這個少年這麼多話兒,記得自己從下山開始說過的話有一大半就是跟這個少青男子說的,對於眼前的林沖,她有著一份說不出口的熟識感。這是情愛嗎?斷然不是,斷然不會跟這個萍水相逢的少青發生什麼牽連。其在楊紫荊她自己是知道的,是他的氣息。

「很多。」思想間,楊紫荊竟不假思索的從懷裡掏出一個小本子說「裡面都是我仇人的名字,每了結一宗,我便撕去一頁。」

看了看那估計不下二、三十頁的小本子,林沖無語了。顧彼及此,自己的師門血仇難道比楊紫荊少嗎?

林沖默默的抬頭望著遠方的山林,想起自己的師兄弟慘死絕堂刀下的一幕一幕,林沖的心一下一下的揪痛,他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你也有仇人?」林沖眼睛里迸出的怒光,楊紫荊太了解了。

「是,其實我的仇人不比你少。」林沖咬著牙關冷聲說。

楊紫荊抓起林沖的水壺滿喝了一大口,淡淡的說「自己的仇自己去報,我不喜歡殺人。」

「我自己的仇當然我自己去報,關你什麼事。」林沖神經質的轉頭盯住楊紫荊大聲喊道。

久久的對視中,兩人竟悄悄的別過頭去。

「楊紫荊,我要到江西去,修鍊武功,以後為師門報仇。」林沖說出了此行目的「我是茅山弟子,早前我師門慘遭三絕堂的殺害。這個大仇不報,我林沖這輩子枉生為人。」

「三絕堂?」楊紫荊淡淡的打量了林沖一下問說「就憑你蹦蹦跳跳那幾下子?怕是再煉二十年也接不上莫驚蕾一招半式。」

楊紫荊的話太打臉了,可都是實話。林沖慚愧得拳頭也握碎了。

「走吧,我這一路也是向江西方向走。」楊紫荊從樹頭上站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接著說「各家自有各家法,或許有機會的。」

楊紫荊的話兒把林沖拉回現實當中,怎麼啦?林沖抬頭有點吃驚的問說「你是說咱們兩人一道兒走嗎?」

「大道朝天,誰管得著誰,反正我餓的時候會找你的。」楊紫荊淡淡的扔下一句便自個兒邁步走去。

林沖無奈的嘆了口氣,收拾包袱繼續前行。

楊紫荊剛才的說話刺中了林沖的痛處,一路上林沖爭分奪秒的苦練踏水飄萍步,踏水飄萍步的步法這些天里林沖已練得爛熟了。可是不能運轉飛絮訣,沒有內功的配合,因此只停留在步法表面的行進功夫上,接下去便再無進境了。

「別晃了,你那步子太花俏了,是顧橫波那拋媚弄眼的功夫是吧?跳個舞什麼的還中看,殺人是不行的。」不知何時楊紫荊一面不屑的停步在林沖旁邊冷笑著說「快、狠、准、穩,以最短距離,最短的時間,一擊而出,直取敵人最要害的部位,方是殺人的武功。」

「又關你事?」林沖沒好氣的應了一句,這是蘇媽媽的親傳武功,對比著以前在茅山上看師兄弟所練的武功來說,顧橫波的武林厲害多了。再說林沖也只有這套飛絮譜拿得出手啊。

可是林沖不知道,眼前這個楊紫荊就是跟三絕堂、琴閣、輪迴槍齊名的武林四絕之一的九幽劍滴傳弟子。試問顧橫波的武功又怎麼能入得楊紫荊的行家法眼呢。

老實說,除師傅之外,楊紫荊還是頭一次這樣子說句好心話,可是卻遭到林沖的冷板凳,雖然心裡不滋味,但卻不知道怎麼,居然沒多少的怒火。

「好,你自個兒跳個夠吧。不練上內功,你跳一萬年也是白跳。」

楊紫荊的說話林沖當然明白,但這個身體不能練內功啊,何況飛絮譜中的陰柔內功。

自楊紫荊的靠近后,身體里那種天地交泰,陰陽融匯的感覺又強烈的侵入全身。一念之間,林衝心隨念動,在楊紫荊那股天地玄陰之氣時時刻刻透體而入的當口,林沖默念飛絮訣的內功心法,試著運轉六陰經。

有反應,六大陰經中六股氣息在楊紫荊的玄陰之氣輔助下,竟緩慢的凝聚成一股清涼的氣息,並隨著六陰經所遊走的位置和自身的乾陽氣息慢慢的陰陽交融。

林沖大喜歡過望,一下拉住楊紫荊的衣袖說「楊紫荊,你站在這裡,別動。」

林紫荊沒有說話,只是好奇的看著林沖,剛才林沖運轉飛絮訣的時候,楊紫荊竟然也感受到林沖剛才的感覺。

當下林沖乾脆盤膝而坐,默念功法,意守丹田,藉助楊紫荊的氣息強行打通身體中的六大陰經。

可是林沖想錯了,就憑楊紫荊隔空散發出來的玄陰是沒可能抵受他自身那股源源不斷的真陽之氣的。三陰交在小腿內側足裸上方的位置,是三條陰經的交匯之穴。

忽然間,林沖的身子一下劇震,三陰交上傳來一陣劇烈的痛楚,原來自身的先天至陽竟然不受節制的強行闖入陰經,並在三陰交處狂瘋抵擋玄陰氣息的循行。

「啊。。」體來的陰陽交泰瞬間變成了龍虎際會,陰陽衝突中,林沖的全身經脈中蘊藏的先天至陽竟滾滾而出。

楊紫荊心頭大震,站在旁邊的她竟然非常清楚林沖的處境,彷彿感同身受似的。楊紫荊身體一晃,只感覺那股被師傅強行壓制的玄陰之氣突然失去了禁制的蜂湧而出。

下一刻,她已沒了思考,由著身體的反應,她竟然張開雙臂,把林沖緊緊的抱入懷中。

一股強大的玄陰氣息透體來入,林沖身體里那肆意攻城掠地的先天至陽氣勢一頓。

混茫中的林沖同時張開雙臂,把投入杯里的楊紫荊緊緊的收進臂彎之中。

一時間,林沖只覺從楊紫荊身體來傳來的玄陰氣息和自己的先天至陽在相互的攻擊、相互的對抗,與此同時,楊紫荊全身劇烈顫抖,林沖體內傳來的乾陽之氣竟把自身壓制多年的至陰之氣全面激發了。

在又一次又一次的陰陽交戰中,林沖楊紫荊兩人大叫一聲,雙雙同時倒地昏迷。

(各位大大,不好意思啊。U盤留在澳門了,這台筆記本上只有些亂七八遭的草稿。要慢慢收拾一下才能繼續上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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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紫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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