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 恨別

第十一節 恨別

渡江南下取道金陵,到達鎮江時已是崇禎十七年二月。

坐擁三秦之地的李自成已迫不及待的揮師東進,大軍氣勢如虹的進入山西,一路上竟未偶抵抗。關外清軍風起雲湧,十數萬精騎虎視中原。

軍情急報、災情急報、匪情急報。大明江山風搖飄搖。

大江以北重雲閉日,大江以南卻是笙歌燕舞奼紫嫣紅。

翻過金牛嶺,抬頭凝望雲海中的大茅峰,林沖埋藏在心底里那份劇裂的悲痛翻湧而出,沒顧旁邊遊人投來奇怪的目光,林沖邊擦著眼淚邊快步跑上九霄萬福宮。

九霄萬福宮裡比當日離山時熱鬧得多了,如果不是自己南下時一路所見的凄涼境況,打死林沖也不相信現今不是個大明盛世。

從善信的人群中,林沖好不容易找住了一個道服少年,林沖不由分說的快步走上一把拄住問說「邱師弟,掌門師伯嗎?」

道服少年神色一變,左右看看后悄聲說「掌門剛剛為南京守備大人做完祈富法會,就在內堂休息,七師兄你隨我進去。」

沒待道服少年說得完,林沖已快步轉入後堂。

後堂里一個老道正坐在椅子上閉目沉思,此人正是茅山掌教王真人,主理法派一應事宜。

「掌教。。。」林沖幾步走上跪在地上語不成聲。

王掌教面現悲色的低頭望著地上的林沖怔怔不言。久久的沉默后,

「起來吧。」久久的沉默后王掌教嘆了口氣「幾天前龍虎山的人來了,朱師弟的事情我都知到了。」

「掌教,我們要為師傅和師兄他們報仇啊。。。」林沖一下站了起來,他被掌教這種雲淡風輕的態度激怒了。

「報仇?」王掌教低下頭去喃喃自語,「這已不是私仇了,現今我們已被幾路人盯住了,我術派的幾名師叔已把你們留山的幾名師兄弟帶下山去暫避風聲,他們去了江西龍虎山。林師侄,你馬上起程去江西吧,以後的事情你們再作商議。」

術派的門人已全部離山了,林沖知道就法派的一眾師兄弟是指望不上的。當下他也不再說什麼了,別過王掌教後走出九霄萬福宮。

望著九霄萬福宮前踏春遊山的人眾,一重重祈福祈願的清煙香霧,林沖滋味湧上心頭。

林沖茫茫然的走下大茅峰,是心深處的呼喚,還是十幾年來的習慣。林沖孤身只形的走回二茅峰去,在他的心深處,二茅峰就是他的家。那裡有他的敬如慈父的師傅,那裡有他親如手足的師兄弟。

可是面前那幾間清冷的道觀把林沖一腔情杯瞬間冷卻了,站在二茅峰的山頂上,林沖的拳頭握得格格作響,是失去親人的悲痛,是無能為力的無助,更是如山如海的仇恨。

體來的先天至陽狂涌而出,直把身體周圍三丈之地蒸騰得熱霧朦朧`。

驀然間,寂靜的道觀里緩緩走出一個腰懸長劍的白衣人,望著氣霧中的林沖,白衣人嘴角勾起了一抹冷靜的笑容。

「精彩,精彩,這就是能驅動天地乾陽之氣為已所用的神功鏡花水月?」說話間白衣人已走到林沖跟前笑道「林沖,把功譜交出來,饒你不死。」

「你是誰?」就憑自己的功法也感覺不到眼前那白衣人的氣息,林沖知道這個人很不簡單。

白衣人隨意的輕撫劍柄笑道「張超雲,三絕堂天風堂堂主。」

聽到是三絕堂的人,林沖滿腔狂怒憤時化為狂傲。「哈哈哈。。。」林沖仰天大笑「好,三絕堂,居然敢跑來撤野,真視我茅山無人啊。」

白衣人正是為了奪取鏡花水月從山西一路趕來的張超雲,張超雲倨傲的轉過身去,冷笑著說「先別說你茅山真的無人了,就算你們術派的人全站在我跟前又怎麼樣?在我眼中,你們只是一群螻蟻罷了。」

張超雲依然沒有轉身,背向著林沖說「把功譜放下,逃命去。」

「轉過身來。」林沖沒有因為憤怒而失去思考,他知道張超雲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但自己不能不把自己不放在眼中,弱者也是有原則的,這是林沖的原則。

抽出短劍,林沖肆意的催動遍布全身的先天之陽,一縷嫣紅隨即爬上臉頰。

四面八方滾滾湧來的乾陽氣息讓張超雲心頭一動,張超雲緩緩轉過頭來,感受著那股似乎無堅不催的乾陽氣息時,他眼睛里的**越是強烈了。

不欲多話,林沖揮劍沖向張超雲,張超雲身為崑崙第一高手,林沖那幾下砍柴把式連白給也不如,任是林沖狠劈狂刺,張超雲卻彷彿還是站在沿地,嘴角的冷笑一如既往的從容冷靜。

「累了嗎?交出功譜逃下山去吧。」

「休想。就算死,老子今天也要拉個墊背的。」招招出手招招落空,但林沖沒有絕望,在動手之時林沖早有計較了,他知道自己一點機會也沒有,但他有一個共歸於盡的法子。

壓制在五臟六腑的先天至陽從十二經脈源源不斷的湧出三百六十個穴位。林沖的臉容已呈現漲紫色的血紅,忽然間一股熾熱撲向張超雲。

「不好。」張超雲暗叫了一聲,在林沖近似瘋狂而絕望的眼神中,張超雲猜估著林沖的意圖了。

「想死?沒那麼容易。」張超雲身形一動已欺近林沖身前連出幾指分點林沖身上的五個大穴,厲聲大喝「倒下。」

此刻林沖的全身大穴已灌滿至陽之氣,張超雲的點穴手對他是一無效用的。但張超雲不知道,他太自負了,也太大意了。林沖趁著這個機會雙手已抓住張超雲的衣襟。

「哈哈!值了。」林沖大笑一聲,拚命忍受著全身血脈暴漲的劇痛,將至陽之氣摧動到極致。

以林沖為中心的身周三丈範圍里熱氣騰騰,身處熱浪中心的張超雲心頭掠過一陣驚懼,他知到凡人之身是沒可能抵得住這股沸騰的氣息,接下來他知道林沖就要爆體了。

逃?怎麼可能!目睹這神功的威力,張超雲也拼上了,千軍一發之際,張超雲催動崑崙寒冰掌的十乘掌力手翻手間一掌打落林沖頭頂的百會穴。

林沖全身血氣受挫,噗的一口鮮血吐出,身體晃了晃跌倒地上。

「我許你天風堂副堂主之位。」剛才的一掌下去,林沖的至陽之氣反噬了張超雲的心脈。看地上的林沖又掙扎著起來拚命,張超雲知道硬來是不行了。

「休想。」林沖又吐出一口鮮血,張超雲那陰寒掌力已透入體內,身體六大陰經好象特遭冰封似的,冰涼一片。

六陰經,對,是六陰經。林沖驀然想起《飛絮譜》中的飛絮訣。林沖不及多想,隨即藉助那股侵入身體的玄陰之氣,摸索著運轉飛絮訣。同時腳踩踏水飄萍步,挺劍刺向張超雲。

「有點意思了。」林沖快,張超雲更快,沒待林沖的劍刺來,張超雲身形微晃,閃到林沖背後伸手又是一指。

「嗆啷」一聲,林沖只覺手臂一麻,長劍跌落地上。

見此法可成,張超雲心中大喜,先把林沖制住了則一切好辦,當下他又一連出手點了林沖手太陰肺經的幾處穴道。

完了!林沖不甘心的望著緩步走近的張超雲。

「對於軟硬不吃的人,我有的是辦法。知道崑崙派有一種搜魂術嗎?你會知道的。。。」話聲未完,張超雲腳步一頓,與此同時林沖也神色一凜。兩人同時轉頭望向身後的小山道。

一抹淡綠色的身影然身落地,來人竟是白海棠,只見她臉色略顯憔悴,此刻手抱七弦琴冷然望向張超雲。

「春風化雨白海棠?」張超雲不動聲色的問說。

白海棠沒有回答,她挽了挽裙裾坐在地上,把七弦琴橫放膝上。

「白姑娘要保住這人?」張超雲深知揚州琴閣的實力,是以他也不敢貿然挑動這個勁敵。但神功在望,張超雲是不會甘心放手的。

「是,你有意見嗎?」白海棠沒有抬頭,但語聲更冷了。

「不敢。但是為區區一個無名之輩,白姑娘犯得著不惜以三絕堂為敵嗎?」張超雲不坑不卑的問說。

「為了他,我白海棠可以跟整個武林為敵。」白海棠抬起頭,目視林沖一字一頓的說「因為他是我的丈夫。」

「海棠姐。。。」林衝心頭狂震,對於白海棠,他不是不愛,而是不敢愛,更不能愛。

「難道輪到你有意見?」白海棠專註的望著林沖的眼睛,她要從他的眼中找到屬於自己的東西。

「我沒意見了。」回答白海棠的不是林沖,而是張超雲,此時他發現山道上又潛伏了一個武林高手。張超雲就算再狂也不敢孤身一人在琴閣的地盤以琴閣為敵。

直至張超雲的身形消失在山路上,林沖和白海棠還在沉默中四目相對。

回想起和白海棠一起時的快樂時光,林沖差點就忍不住衝上去抱住跟前那夢牽魂繞的人兒。可是面前寂靜的道觀讓他驚醒了,想到師門的慘況,想到剛才自己的無能,想到自己最終只能在心愛的女人保護下才能免遭一死。心深處那份自卑直把他壓抑得喘不過氣來。

「我不配。」林沖沒有勇氣迎上白海棠的目光了,說話間他艱難的轉過身去。

「林沖。只要你今日離開,以後就別回來。」林沖轉身的瞬間,白海棠兩行情淚滑出眼眶。

林沖身形一頓,他不敢回頭,怕自己一回頭便愧對師門,愧對自己那區區七尺。

「白姑娘,對不起。。。」林沖強行吞下一口鮮血,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去。

山風吹散了一地的溫柔,望著漸行漸遠的背影,白海棠禁不住伏在琴上失聲痛哭「你走。。。你走啊。。。我永遠不要再見到你。」

不知何時,蘇若容已站在白海棠身後,望著林沖遠去的方向,蘇若容目光迷漓的嘆了口氣「海棠,別哭了。沖兒不是個無情之人。」

「他為什麼就不跟我回琴閣啊?我不明白,難道他不喜歡我嗎?」白海棠趴到蘇若容懷中哭得好生凄涼,「他為什麼就這樣無情的走了。。。」

蘇若容輕拍著白海棠的肩背柔聲音安慰說「他現在之所以要走,是因為他日後想以一個男人的姿態去愛你。」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亂世紫荊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修真仙俠 亂世紫荊
上一章下一章

第十一節 恨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