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去國

雖然他知道林竹的過往，也知道她姐姐的事情，但是發現這姑娘付出的還真的不是一般的多。

恐怕這些年，為了她姐姐，她耗費了無數的心思，學了不少東西，而這些心血才使得她昨晚能夠在眾目睽睽之下把那柳公子帶到房間里，之後柳公子死了之後，消息傳出來，可是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懷疑到她一個小女子身上。

不過也畢竟是個小姑娘，心思縝密，但是面對那麼多死人的時候，還是難免會害怕。

「你在等消息嗎？」林竹忽然問道。

她的手指修長，在茶杯里攪動著，將那些白色的粉末跟水融合在一起，而後混成膏狀，再一點一點的往臉上抹。

這樣的天分，若是他以前的那個教練見到的話，一定會十分的珍惜。

不過很可惜那位教練已經不在人世了。

不過現在其他的教練見到她恐怕也會有這樣一個心情。

但是很可惜，他無法傳達了。

這次之後，不管最後結果如何，他都不會再為那邊賣命了。

若是他安然回來，他那就跟他找一個沒有那邊的勢力監視的地方安然的度過這一生。

若絲他死了，那麼他拼盡所有也會跟那邊魚死網破。

「你看這樣怎麼樣？看起來丑不醜？」林竹手上還沾著那些白色的膏狀物，在鏡子里看了看，大概不太確信，所有轉頭問小恆道。

「丑。」小恆頭也沒抬的說了一聲。

以前見到姑娘，可能會問他今日的妝容如何，衣裳如何，美不美，可是這姑娘，真的是非同一般。

林竹見他如此敷衍，從鏡子前走開，走到他面前。

「如今我們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我若是太引人注目，你也會引人注目的，所以……」林竹按在他坐的椅子的扶手上，看著他，「給個評價唄。」

小恆那冰冷的臉上，嘴唇一勾，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最後還是抬了眼。

他盯著林竹看了片刻，最後從嘴裡吐出來一個字，「丑」。

林竹乍一聽總覺得他是在罵她，可是又想了想，最後滿意的轉身走了。

「你可要對你的評價負責哦！否則出了事，我們兩個一起倒霉。」林竹又重新做到了鏡子前，又添加了些東西，而後才覺得滿意，開始收拾起了東西。

小恆坐在那裡，將眼睛從書上挪開，難得的主動看向林竹，「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我們不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我不趕你走，純屬好心，若是我覺得哪一天你耽擱了我的事情，那我直接把你殺了就一了百了了。」

這句話，說的輕飄飄的，但是從一個絕頂的殺手嘴裡說出來，那就十分的有震撼力了。

林竹剛剛拿起銅鏡的手抖了一下，一愣，最後嘴唇一咧，朝著小恆笑了笑。

小恆見她笑，覺得無趣，又轉過了頭。

林竹笑著看他轉頭，繼續收拾起了東西。

今日有些微的風，吹著客棧檐角風鈴清脆作響。

小恆一直站在那裡看書，林竹則在屋子裡走來走去。

「日上中天了，吃點飯吧。」林竹趴在小恆的椅子扶手上說道。

「你去吃吧。」小恆依舊連頭都沒有抬的坐在那裡，語氣也是十分的隨意，於冰冷中帶著些輕飄飄的。

「我沒錢。」林竹中氣十足的說道。

「沒錢就不要吃。」小恆依舊沒有抬頭，只是將書本翻了一頁。

「你們做殺手的也這麼飽讀詩書嗎？」林竹靠近了小恆一些壓低了聲音說道。

突如其來的近距離使得小恆不舒服，他扭頭看著林竹，眼神冷冷的，林竹笑了笑，稍微往後退了些，繼續道：「你從小就有讀書的習慣嗎？」

「嗯。」小恆說道。

這個確實有。

他小時候還沒有被那邊挑中的時候，是在大街上整日靠著別人家吃剩下的扔掉的東西活下來的。

但是他除了有時候去撿別人的東西吃的時候之外，其他的時間都是蹲在一家學堂外面聽學堂的先生講課的。

他記性很好，雖然沒有書，可是那先生說過一遍，他大概也就記住了，儘管有些東西他不理解，但是，記住了之後，多聽些，多問些，也就漸漸的懂了。

後來到了那邊之後，他漸漸地發現這個地方不是一個簡單的地方，但是也知道了自己已經逃不掉了。

但是那個時候，在遇到老爺之前，給他的唯一慰藉的大概就是那些書吧。

那裡有很大的一座書樓，在不訓練的時候，以及休息之前，所有的人都可以隨意進出書樓看書。

當然，也是因為那一座偌大的書樓，他才在看不到這個龐大勢力的全貌前知道這不是一個簡單的殺手培訓機構。

而再後來，他成為了機構里的佼佼者，也不再是一個人進這裡看書了。

從那以後，他跟老爺經常一起進來，一起離開。

他強行掐斷了思緒，不願意再去回憶了。

有些時候，人太容易回憶過去了，多半是因為回憶里的人或者物已經面目全非了。

他不管曾經的書樓如何，也不管曾經的訓練的場地如今是何種面貌，他只在意那一個人。

那一個跟他並肩作戰的人。

所以他不要再繼續去回憶了。

因為他怕回憶多了，他就真的找不回來了。

「那你喜歡讀什麼書？」林竹坐在他旁邊的木板上說道。

她盤腿坐在那裡，跟他一同看著窗外的風景，像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一樣，雖然她確實是個小姑娘。

一隻鴿子落在了窗前。

外面忽然有一陣風吹進來，將那鴿子頭頂上的絨毛吹起來，可是那鴿子卻並不在意，也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

「哎，鴿子」，林竹見到那鴿子后就抑制不住一臉的喜悅，她轉頭對小恆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而後躡手躡腳的朝著那鴿子走去。

不過還沒有到那鴿子身邊，忽然傳來一聲口哨聲，那鴿子一對雪白的翅膀一振，朝著屋子裡飛了過去。

林竹轉身看去，只見小恆依舊坐在那椅子上沒有動，只是伸出了胳膊，他的衣袖被吹進來的風吹起，那鴿子落在了他修長的手上。

「來找你的？這不是信鴿啊？」林竹看著鴿子身上也沒有什麼竹筒，覺得這應該不是只信鴿，所以才想要撲住逗逗它。

小恆不說話，那鴿子嘴巴一張，一個豆子被吐了出來。

林竹再仔細一看，那不是一顆豆子，大概是個木頭做的豆子，被刷上了顏料，此時顯得尤其的逼真。

「豆子」被鴿子吐了出來，放在了小恆的手心，而後那鴿子用嘴巴將豆子一叼，再吐出來的時候，「豆子」被分成了兩半。

中間有一張被疊的及其小的紗。

小恆捏住了紗的一角，輕輕一抖，那紗便展開了，小小的一疊，展開之後足足有一張手帕那麼大。

林竹走了過去，想要看看上面寫了什麼。

但是剛剛一走過去，小恆就將紗握住。

「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也知道你的事情，我看看也沒什麼吧，你知道的我也沒有人去說。」林竹噘著嘴說道。

「我和從來都沒有承認過我給你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也請你不要多想。」小恆絲毫不給林竹面子。

「那鴿子是我發現的，要是我不發現，你可能就錯過了。」林竹無理取鬧道。

「那你是說我是瞎子嗎？」小恆跟她保持著距離，將手裡的紗展開看著。

「怪不得你一直坐在窗前，我還以為你是比較喜歡這種調調。」林竹想到他剛在從進門就一直在窗前坐著，剛開始愣著，她以為他是心情不好，而後來，她進來之後，她以為是她太煩了，他才找了本書繼續在窗前看著。

而現在想來，八成之前是在等，後來也是在等，不過後來可能是真的嫌她煩。

想明白之後，林竹略微有些抑鬱。

但是想到他在這裡坐了這麼久，就是為了等這封密信，看來，那個人在他心裡是很重要的。

雖然知道是個男人，但是她還是有些想要知道那個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長得如何，性格如何，跟小恆是什麼關係。

「寫了什麼？」林竹偏過頭想要偷看一眼，小恆行動迅速，愣是沒有讓她看見一眼。

看完之後，小恆的臉上依舊毫無波動，他坐在那裡，像是書信上什麼都沒寫一樣。

信留下了，「豆子」還給了鴿子，而後他又將鴿子放走了。

林竹見他依舊坐在那裡，面上也不知道是喜是憂，有些不解道：「信你也收到了，怎麼還坐在這裡？」

「當你想要抓到一個東西的時候，一定要趁著那東西還沒有發現你之前，動作迅速地去抓住，否則像你剛才那樣，躡手躡腳的走過去，那鴿子要不是看見我在這裡，早就飛走了。」小恆答非所問的說道。

雖然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但是那樣子，在林竹看來，應該是有些開心的，至少是不憂愁的。

「那你教我啊！」林竹蹲在他旁邊，按著他坐的椅子的扶手側頭說道。

「你一個姑娘家，學這些幹嘛？」小恆依舊看著窗外說道。

「這不是你要教我嗎？」

「我只是看你太蠢了。」小恆看了她一眼，唇角露出了一抹笑意，不過稍縱即逝。

林竹被他這句話氣到了，她鼓起嘴，一肚子的氣。

看是看到他這樣子，竟然能取笑她，看來是剛才的信上有了好消息。

「吃點飯吧，我真的要餓死了。」林竹捂著肚子。

「我去叫小二送上來。」小恆終於站起了身，伸了一下腰，轉身朝著門口走去。

「你不問問我要吃些什麼嗎？」林竹追上去幾步說道。

「點什麼你吃什麼。」小恆頭也不回的出去了。

林竹剛剛走到桌邊，聽到他這句話，不由得伸手在桌子上拍了一掌。

「把桌子拍壞了你賠啊！」外面傳來了小恆淡淡的聲音。

林竹被她這話給逗笑了，「我哪有那麼大力氣？」

說完，本來想坐在桌子邊的凳子上，可是愣了一下，想到了什麼，轉身朝著窗子前走去，而後坐在了剛才小恆坐的那把椅子上。

坐起來，還挺舒服的，窗外的景色，本來平平無常，可是此時看來，卻有些不一樣。

她往後坐了坐，兩隻腿懸空，而後她便晃著腿，兩隻腿盪啊盪的，彷彿正身處一片世外桃源。

正看著外面草木葳蕤的景象，忽然門開了。

接著就聽到小恆在門口那邊冷冷的道，「起來。」

她扭過了頭，看見小恆站在那裡，看了看，站了起來。

「來來來，您坐。」她彎腰低頭，像是個市儈的小混混。

小恆走了過來，再次的坐到了那個位置上，只不過他此時卻沒有看書，將書放到了桌子上。

林竹見他不看了，自己便拿了過來，而後席地而坐，坐在他旁邊，盤著腿，將書放在了腿上看著。

「你看過吳先生寫的兩洲志嗎？」林竹一邊低頭看著手上的書，一邊問他道。

吳先生是天鐸的人，兩洲志則是吳先生考察引嵐和長朔的兩洲寫的書。

留焱雖然不跟其他三國有商業來往，可是書本什麼的，別處有的，留焱也都有。

其他三國的人寫的書，只要不是寫留焱不好的，留焱都有賣。

「看過。」小恆的手指在扶手上敲著，像是在想什麼事情，只一句，聽起來像是隨意回答的。

不過林竹覺得他是真的看過。

「那你們引嵐那裡真的每日黃昏的時候會有無數的鷺鷥飛過嗎？」

這是兩洲志中記載的，那吳先生雖然是個考察地質的人，可是文筆極其的好，那其中兩句一直被人稱讚傳頌，說是充分的表達出了那日落黃昏是引嵐的美景。

聽說也因為這兩句，引嵐那裡多了許多文人墨客去觀賞，還留下了無數好的詩句。

「真的。」

「美嗎？」林竹抬起頭追問道。

「美。」小恆完全沒有一點感情的回答道。

「那你什麼時候要是回引嵐，帶著我。」林竹完全適應了他對她的愛答不理，所以完全忽視，該問什麼問什麼。

「你捨得離開留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