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燦爛

祁洛全然不知道許翊的心情，他只能認真觀察許翊的表情。

同桌在看到禮物之後，神情微微一怔，看起來有些驚訝。

看來，他是沒有領會到自己的美好祝願。

「同桌，這是我為你精心挑選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擬。」祁洛壓低了聲音介紹，免得被講台上的班主任聽到。

許翊看了他一眼：「……」

我看得出來。

「這是一本優秀的教輔書，相信它可以在高二重要的知識鞏固進階期，成為你學習路上的助力。」

祁洛誠懇地闡釋自己選擇這份禮物的用心。

「高二年級是成績的分水嶺，希望你能從這本五三開始，踏踏實實，用心學習，一步一個腳印，取得成績上的飛躍。」

祁洛給許翊鼓勁，完全沒有注意到許翊的臉色快結冰了。

「同桌，雖然我不知道你之前的成績怎麼樣，但是你要相信，我……哎，同桌？」

祁洛話還沒說完，許翊面無表情站起來就往教室外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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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在聽講，只有許翊噌的站起來，在安靜的班級里非常明顯。

講台上，還在說話的班主任王穎卡了個殼，她試着問：「許翊，什麼事？」

許翊充耳不聞，大步流星從她面前走出了教室。

校霸當堂翹課不是第一次了，他家長很早就說過「不用管他」，同學們也早就見慣不怪，就當他是一陣實體風飄了出去。

王穎倒是試着管過，但沒效果，這孩子叛逆心特別重，這次喊了許翊一聲他不聽，為了課堂秩序，她只能無視他。

唯獨祁洛在狀況外，他想叫住同桌，但他沒有許翊那麼勇，在老師眼皮子底下，他不太好開口叫人。

直到許翊出門，王穎才再次開口，教室的氣氛總算勉強恢復過來。

前桌的男生回過頭來，滿懷欽佩地小聲對祁洛說：「學神，能跟校霸這麼說話，你好猛。」

祁洛完全不知道自己猛在哪兒，他問前桌：「我是把他氣跑了嗎？他什麼時候回來？」

「不算氣跑了，你就是一個催化劑而已，沒有你他照樣翹課，不要有心理負擔。」前桌說道，「至於什麼時候回來，那就不好說了，放學之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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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前桌小聲交流一番之後，祁洛才知道，許翊翹課基本是每天都會發生的事，不過他一般是中午跑路，像現在這樣當堂翹課的情況比較少見。

祁洛也才知道，許翊對被人拉着學習這事抵觸情緒特別大，之前有次化學老師當堂批評他不寫作業，才講了兩句，許翊面無表情站起來就走。

了解到情況后，祁洛飛速調整了自己的計劃。

按照原計劃，祁洛將《五三》遞給許翊，許翊就會被他的赤誠和熱情打動，燃起學習之火，走上人生巔峰。

但現在祁洛已經知道，自己因為沒有考慮許翊的性格特點，在解題的大方向上出現了問題。

學神從不氣餒，祁洛很快擬定了計劃二：

先靠近許翊，博得其好感，再想方設法哄騙之，使其沉迷學習，遠離原定劇情線，改變不幸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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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劃二第一個難點就是如何靠近許翊並博得其好感，祁洛思前想後，覺得可以從反覆刷臉加強熟悉程度、提供幫助快速提升好感、投其所好構築友好同盟三個方向入手。

雖然許翊暫時沒回班，但祁洛不着急，他清楚記得原書中幾個關鍵的時間點，即便是最近的一個離現在也還有三個星期，要和許翊打好關係，時間還長。

祁洛調整了下心態，告訴自己，不要急，慢慢來。

他不是來做任務的，他是來重新活過，順便拯救一把失足少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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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節是物理課，老師在講電磁場的知識點，內容祁洛早已倒背如流。

書中世界與原世界的教學大綱別無二致，只不過高考科目不是現在的選科，而是傳統的文理分科，祁洛開學前做了套理綜卷，295分。

祁洛身邊就是教室的窗戶，風悄悄鑽進教室，吹起書頁，拂過女同學鬢邊的髮絲。

高二年級在三樓，祁洛往外看，看到一片濃綠色的樹冠，樹枝上纏着星星點點火焰一樣的凌霄花，淡淡香氣漂浮在空氣中，飄到各個教室里。

「最後一排那個新同學！」台上，老師突然點了祁洛的名，「別走神，起來做這道題！」

物理老師李明最喜歡在學生不專心聽講的時候喊他們起來答題，不是為了給學生難堪，是為了逼他們集中注意力。

因為物理這科目的特點就是走神三分鐘一節課全廢，必須得讓學生一直跟着自己節奏。

祁洛應聲站起，教室前頭，投影儀上是一道物理選擇題。

八中是燕河市重點高中，教學難度高於大綱，這道題是其他地區高三模擬考試同個考點的題目，總體難度不搞但是花里胡哨，對剛接觸這個知識點的學生來說，應該不太好做。

但祁洛是學神。

祁洛掃了一眼題干給的電場圖就已經有了大概思路，讀題過程中心算已經跟上，題目讀完，答案也到了嘴邊。

「選C。」祁洛說。

物理老師一愣，他清楚看到這個新生一直望着窗外發獃，明明就是沒聽課，本來叫起來是想敲打一下，但新生竟然說出了正確答案。

「為什麼選C？」物理老師想確定新生是不是蒙的。

「這道題找准切入角度就很簡單。」祁洛說，「取無窮遠處電勢為0，那麼圖上CD左側電勢均為正……A點場強小於E點場強，所以C選項正確。」

順便，祁洛還把A、B、D選項的錯誤都指出來，甚至訂正了。

「很好，請坐！」物理老師對祁洛的不滿一掃而空，他想起王穎說過，10班新來的轉學生成績非常好。

前桌男生再次回過頭來，沖祁洛豎起拇指，表情已經變成了星星眼：「神，你好厲害啊。」

祁洛一笑：「基礎題，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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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前排，原男主韓嘉裕剛才瘋狂跟着祁洛的講解記筆記，但沒完全記下來，草稿紙上畫了好幾個大問號。

好在這會兒，物理老師已經重新開始講這道題，這次講得詳細了很多，他總算能跟上。

「新學神也太猛了。」韓嘉裕感慨，「我都沒聽懂他在分析什麼。」

坐在他前桌的原女主蘇薇忍不住回過頭來附和：「是啊，他好厲害。」

韓嘉裕的同桌，學習委員王欣茹，語氣淡淡地說：「他不是海城過來的嗎，教學大綱不一樣，說不定早就學過。」

「可是他說這題很簡單，這題干都一頁紙了，怎麼也不能叫『簡單』吧。」韓嘉裕說。

韓嘉裕自己成績也很好，穩定在年級前30，班級前5，可是他知識點還沒吃透，剛才全程思路被祁洛帶着走，吃力極了。

「他熟悉這個考點，當然覺得簡單。」王欣茹說，「再過兩個星期，你回頭看看這題，你也覺得簡單。」

「這麼一說也是。」韓嘉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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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的課程劃劃水就結束了，祁洛全天拿着一本競賽題刷著玩。

旁邊，許翊的桌子上，那本《五三》斜斜擺着，跟其他教科書和練習冊亂七八糟地堆在一起。

臨近放學時，陸續有幾個小姑娘跑過來，扭扭捏捏的。

祁洛看過原書，知道許翊很受女生歡迎，他配合地裝作看不見她們。

女孩子們往許翊的桌洞裏塞了什麼東西之後就走了，只有一個膽子大點的，把一張淺紫色帶着香味的紙片壓在許翊放在桌上的筆袋下面。

祁洛偷偷瞟了一眼，是幫許翊記的作業。

可惜，許翊對小姑娘們的少女情懷完全不當回事，也看不出有任何寫作業的打算，他根本就不出現。

祁洛為了等許翊，找借口在班裏呆到下午五點半，中間前桌的男生害羞地邀請他一起吃晚飯，也被他拒絕了。

然而，直到整層樓的人都走完了，許翊還是沒回來。

祁洛有心再等等，但他還得去找宿管老師分配宿舍，只得遺憾地先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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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中是走讀住宿雙行制，許翊是住宿生，祁洛當然也申請了住宿。

他本來寄希望於能和許翊一個宿舍，畢竟小說里常有這種情節，可惜沒成功。

宿管老師說10班剛好有個宿舍有一個空缺，把祁洛送了過去。

宿舍是四人間，跟祁洛住一個宿舍的有原男主韓嘉裕，坐祁洛前桌那個男生，還有一個高高壯壯的男生。

祁洛前桌那個男生害羞地主動自我介紹，他叫趙思源，在班級排名中游。

因為跟祁洛上下鋪，他興奮得臉都紅了。

「學神，你喜歡上鋪還是下鋪？」趙思源激動地問，「我把上鋪讓給你吧，上鋪採光好。」

「可以。」祁洛說。

「要不你還是睡下鋪，下鋪不曬也不冷，起居還方便。」趙思源思考了一會兒又說。

「……我不挑。」祁洛說，「你看想讓我睡哪都行。」

趙思源跟個小迷弟一樣糾結得原地轉圈，另一邊，韓嘉裕也主動跟祁洛攀談：「學神，今天看你解那道物理題，感覺特別厲害，以後請多多指教。」

韓嘉裕笑起來有種大哥哥的親切感，讓人自然而然會對他有好感。

另外那個高高大大的男生叫張澤，是班裏的體育委員，他自我介紹過後說：「往後咱們宿舍就有兩個大學霸了，希望我也能沾點兒光。」

趙思源舉手：「+1」

宿舍整體氛圍還是蠻友好的，這讓祁洛很舒心。

雖然已經知曉原書劇情，但這個世界有很多原書沒有提及的細節，所以祁洛只能算是個可以預知未來的神棍，很多東西還是要自己慢慢了解。

比如——

「你們知道我同桌住哪個宿舍嗎？」祁洛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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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同桌？」韓嘉裕愣了下，回憶祁洛的座位，「你是說許翊？」

許翊兩個字說出來，肉眼可見的，趙思源和張澤臉色都稍微變了變，就連韓嘉裕表情都不是特好看。

祁洛驚了，這什麼反應，許翊是伏地魔么，連名字都不能提。

「嗯。」祁洛人畜無害地點頭，「我看他好像沒什麼學習積極性，想去督促他學習。」

韓嘉裕和趙思源對望了一眼，趙思源道：「學神，他就住在我們對面那房間，不過我勸你還是不要動這個心思，吃力不討好的。」

「為什麼？」祁洛問。

趙思源說：「你上午都把他嚇走過一次了，應該能看得出來，許翊從來沒聽過課，沒交過作業，如果不是因為他家裏有錢，他早就被降到普通班去了。班主任勸了他一年他都不學，你勸他也沒用的。」

韓嘉裕補充：「而且他對這種事抵觸情緒特別大，當年教導處楊主任找他談話，他是拎着鏟子去的，好在沒真動手，要不然他爹也保不住他。」

祁洛暗暗咋舌，怪不得今天他給許翊遞五三，趙思源用那種充滿敬畏的眼神看着他。

趙思源又壓低了聲音，像是生怕許翊有順風耳能聽見：「而且我聽說許翊在校外跟不三不四的人混一起的——據說群架他一個能打五個！」

說到這兒，趙思源伸手，比劃了下祁洛纖細的胳膊：「學神，你看你這小胳膊小腿的，好好的人為什麼要去作死呢。」

這時張澤說：「其實我覺得許翊沒有傳說中那麼恐怖，我們打過幾場球，他表現得沒有特別暴力，但場下他確實是不愛理人，高冷得很。」

韓嘉裕說，「許翊本來在我們宿舍，但他自己申請搬出去，就因為不想跟別人住，你就算去找他，多半也是碰釘子。」

在舍友你億言我億語的勸阻下，祁洛想去找許翊的心思總算被打消。

倒不是因為被一打五的拎鏟少年嚇住——原書劇情里，許翊直到高三開學徹底黑化之前，都沒真的有過什麼出格舉動。

祁洛主要是顧忌著，許翊已經被自己煩得一天沒來上課。

雖然只是一天沒什麼大問題，但要是天天都抓不到他人，祁洛豈不是只能看着許翊一步步按照劇情走向少管所。

睡覺前，祁洛藉著去洗手間的機會偷看了下對面寢室的情況。

寢室門還是緊閉着，不過剛才是門外掛了一把鎖，現在是從裏面反鎖，也就是說，許翊還是回寢了。

祁洛內心浮起一種「這孩子還有救」的老父親般的慈祥，欣慰地洗漱完，回到寢室休息。

——

八中住宿班統一早上六點半起床，晨跑半小時，然後去吃早飯，七點半左右到教室早自習。

祁洛還是頭一次體驗晨跑，有點兒興奮，他換上昨天剛拿到手的校服，下樓時一路興緻勃勃。

「神，你怎麼走路一顛一顛的啊。」趙思源打着哈欠問。

「要跑步了，心情好。」祁洛說。

趙思源大吃一驚，瞌睡都清醒了。

他頭一次聽說有人要跑步了心情好，仔細想想，可能這就是學神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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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場上，住宿生正在主席台前列隊。

九月的早上，天氣已隱約凜冽出秋冬的寒意，體育老師在主席台上吹哨維持秩序，看見出來的住宿生就大聲吼：「站隊！後面那兩個男生別磨蹭！跑兩步！打鈴之後還沒進隊的上主席台罰站！」

趙思源和祁洛趕緊小碎步顛起來，站到男生隊的隊尾，祁洛這才發現，男生隊的領隊是他的室友，體委張澤。

原書中女主是走讀，對男生宿舍書中沒有描寫，所以對祁洛來說，一切都是新鮮的。

「稍息！」

「立正！」

「一臂間隔向前看——齊！」

同學們飛快散開，在體育老師的指揮下做一些簡單的熱身動作，接着體育老師吹了聲哨子，大家快速集合，準備晨跑。

「全體注意，跑步——」體育老師突然變了腔調，「許翊！你怎麼才出來！快進隊！」

所有住宿生的注意力都隨着體育老師的話轉向宿舍樓門口，便恰好看到剛從樓門口走出來的許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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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太陽升得不是很高，在操場的一半處形成陰陽分明的界線，許翊就站在那半邊陽光里，向大部隊走來。

少年走路時腰挺得很直，修長的脖頸顯得他身板分外挺拔清瘦，一雙腿更是格外長。

陽光照得少年皮膚分外白，俊秀的眉眼沒有任何錶情，反而更顯清冷矜持。金色光點染在他黑白相間的校服上，他整個人像在閃閃發光。

即使所有人都知道，許翊差點遲到，不該給他過分關注，可誰都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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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洛瞬間想起，原世界的論壇上，有個蓋得超高的，讀者爭論許翊和原男主韓嘉裕誰才是顏值天花板的樓。

如果其他人也能穿到書里，看見這麼一幕，這個爭吵就完全不再是爭吵。

十六七歲正是愛慕美好顏色的年紀，許翊就這麼面無表情地，走秀一樣地走過來，已經不知道讓多少女生心如鹿撞。

就連體育老師都被他的美色短暫震懾，發了三秒呆才回過神來，「嘟」地一吹哨子，吼道：「許翊！快點！還有30秒！不進隊你就來主席台上站着！」

這瞬間應該有不少同學是希望校草遲到的，這樣他們痛苦的半小時晨跑過程中，至少能欣賞全校顏值天花板的美貌，聊以慰藉疲憊的雙腿。

不過許翊沒有遲到，最後他卡著鈴聲響起的時間，站到隊伍最尾，也就是祁洛和趙思源身後。

祁洛抓住一切機會在許翊面前刷臉，回頭燦爛道：「同桌，早啊！」

許翊看他一眼，點了點頭。

「最後一排！別交頭接耳的！」體育老師吼道。

祁洛在怒吼聲里縮了縮脖子，露出小心思得逞一樣的笑，笑靨燦爛如教學樓上空金色的朝陽。

一聲悠長哨響，晨跑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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