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非奸即盜
雖說大牛長得人高馬大,但也不是什麼銅筋鐵骨。以往他跟著爺爺奶奶一起下地幹活時,總因為經驗不足而比爺爺奶奶慢許多。
今天怕是因為存了兩百塊錢的緣故,他干起活來就跟吃了興奮劑似的。
老兩口見他的鋤頭一起一落,又快又重,不由得對視一眼,同時露出不解的神情。
不就是兩百塊錢嗎?至於興奮成這樣?
大牛也感覺到了自己的變化。可他心裡明白,這使不完的力氣和不知疲憊的身骨全都歸功於那塊被他誤吞的小石頭。
自從那個小石頭存於體內,他以往那些腰酸背痛肩頸酸軟的毛病全沒了,干起活來也十分輕鬆。
到了傍晚,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祖孫三人便收工回家。爺爺奶奶趁著天還有亮光,餵雞的餵雞,餵鴨的餵鴨
大牛則著手晚飯的事。他決定做一道酸菜魚。
他從酸菜罈子里挖出去年夏天腌制的酸毛筍,切成筷子大小的條狀,泡在水裡。然後從院子里摘了些紫蘇跟蔥花,回來洗凈切段。生薑切片,干辣椒泡水后切沫。
起油鍋,生薑、辣椒、酸筍、紫蘇下鍋爆炒出味,將魚肉倒入,繼續翻炒,等魚肉炒至全部發白,倒入水滿過魚肉,再蓋上鍋蓋燜。
過了約有十來分鐘,等鍋里的水沸騰翻滾,就把蔥花撒入,放鹽,出鍋。
一道簡易的酸菜魚大功告成。
大牛把酸菜魚端到桌面上,給爺爺奶奶各盛了一碗鮮美的魚湯,又把魚肚的嫩肉挑出來夾到老人的碗里。
昏暗燈光下,酸菜魚冒著騰騰熱氣,熱氣裊裊上升,在燈泡附近縈繞消失。
今天程爺爺很高興,破例讓程大牛喝半碗酒。
大牛早已垂涎爺爺泡的果酒,沒等爺爺開口,他就急不可耐的吞了個見底。
吃過飯後,大牛扔下筷子,連桌子都沒收拾,就暈乎乎的回到房間躺下。
程奶奶見狀,一邊收拾碗筷,一邊責怪老頭子縱容孫子喝酒。
程爺爺跟她吵了幾句,爭辯不過,最後只能悶聲看電視。
大牛一躺到床上,意識立馬飄至山林中。
七點多鐘,夜幕已經昏沉沉落下。但,凡是大牛意識所達之處,全是一片亮堂。即使山中林木蔥鬱茂密,連月光都瀉不下,可在他的意識中,跟白天幾乎無二致。
山林的夜格外祥和寧靜。
白日里嘰嘰喳喳的鳥兒沒了蹤跡也無聲息,只剩下藏在草叢裡的蟲子低低吟唱不知名的歌曲。
一陣微風拂過,帶著山澗的涼意搖動無數片綠葉,沙沙聲頓時響起。驚起幾隻鳥兒撲騰了幾下翅膀,才一會兒,又沒了身影。
大牛的意識穿過密密麻麻的森林,拐過數個彎道,在一塊巨大的石板前停下。
一條溪澗如玉帶般從石板高處飄落,衝擊在地上的水窪里,發出嘩嘩聲響,然後又彎彎曲曲延伸至樹林,消失在茂密的灌木叢中。
大牛一聽,發現此處不僅有溪水嘩啦啦的聲音,還有一陣斷斷續續的蛙叫聲。
他細細分辨了一下,這才驚覺,此蛙叫聲並不是尋常的青蛙所發出的聲音。尋常青蛙的叫聲是『呱呱』,而這種蛙的叫聲則是『咕~咕~』。
叫聲很狂野,很響亮,斷斷續續。
大牛將意識循著聲音飄去,在溪澗中的一塊石頭底下,看到了兩隻與青蛙長得差不多的石蛙。
野生石蛙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味。北方人吃不吃石蛙大牛不知道,可他知道,野生石蛙的收購價在安明鎮上為八十元一斤。縣城的收購價可能更高。
藏於石頭下的這兩隻石蛙中等身材,加起來大概有一斤多重。
如果把這兩隻石蛙抓回去賣了,又能賺八十。
想到又可以賺錢了,他繼續遊動意識,循著小溪高處而去。
過一會兒,又斷斷續續的聽到『咕咕』的叫聲。再看,又是幾隻石蛙。
大牛的意識在溪邊尋了短短几分鐘,就找到了十多隻野生石蛙。
這發現讓他血液沸騰,原本被酒精沖得暈暈乎乎的腦袋瞬間被激活,整個人充滿了精氣神。
他抽回意識,快速起身穿上鞋子,拿了個蛇皮袋,就要出門。
爺爺奶奶正在看電視,見他大晚上要出門,程爺爺一臉不悅的問道:「這黑燈瞎火的,你要去哪裡?」
大牛怕爺爺奶奶擔心,不敢說自己去山裡抓『麻拐』(1),可一下子又想不出什麼好的理由,就支支吾吾答不上話。
程爺爺以為孫子晚上孤枕難眠,所以要出去找快活,立馬一臉嚴肅的說道:「大牛,腰再好也有壞的一天,你小子別以為自己年輕不吃力,就凈幹些吃力不討好還費錢的事。你沒聽過一句老話嗎?只有累死的牛,沒有犁壞的地。」
程奶奶憂心的看著孫子,勸道:「大牛,聽話,晚上好好睡覺,別出去了。」
大牛無語了,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有過不檢點的行為,以至於爺爺奶奶將他想成那種不正經的男人。
為了證明自己的『純潔』,他只好揚了揚手裡的蛇皮袋跟手電筒,言之鑿鑿的說道:「爺爺,看到沒?我是去山裡照麻拐,不是去嫖。你怎麼總是把我想成那種人?是不是你沒少干那種事啊。」
他聲音剛落,奶奶立馬轉頭瞪著爺爺,爺爺臉色大變,被噎得答不上話。
大牛走出院子,隱隱約約聽到屋內傳來爺爺奶奶吵嘴的聲音。
哈哈,讓你皮。
他笑了笑,瞟了一眼屋后那棟燈火通明,朋客滿屋的小洋房,臉上的笑容逐漸淡去。
回頭看看自家冷冷清清的瓦房,在鄰居家的高瓦數院燈之下,於夜色里勾勒出一個模糊的輪廓。兩道昏暗的光線從廚房和正廳的窗戶流出,顯得十分無力且頹唐。
大牛心裡原本還有些擔憂走夜路會遇到毒蛇,但在這一刻,什麼毒蛇猛獸對他來說,都不如『窮』這個惡鬼可怕。
他挺了挺胸,將蛇皮袋捲起來塞入褲兜,大步往山裡走去。
大概也是因為吃進肚子里的那塊小石頭的緣故,大牛的雙目在黑暗之中就跟夜視鏡一樣,不需要手電筒也能看清四面八方的一切。周圍的事物在晚上看起來,只比白天暗了少許。
因此,他根本不需要手電筒。而他之所以還拿上手電筒,目的是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懷疑。
他走出沒有圍牆也沒有大鐵門的院子,關了手電筒,在夜色下如同在白晝般行走。
到了山裡,憑著能自由飄蕩的意識,很輕鬆就捕獲了十多隻石蛙。
十來只石蛙拎在手裡,沉甸甸的,大概有五六斤這樣。
再看手機,也就晚上十點鐘而已,回去洗個澡,睡到明天早上六七點,還能睡得美美的。
他快步往回走,很快就走到了山腳。
山腳即是村尾,村尾到處是廢舊倒塌的瓦房,已經十多年無人居住。除了小河裡的水倒映著銀色月光,在村尾已經完全看不到任何火光。
大牛本以為不會在這片老宅區遇到任何人,但前方忽然出現一束光。
他將意識快速移過去,一看,樂了。
前面有兩個人鬼鬼祟祟的走在村道上。走在前邊的,是他家鄰居,趙阿姨。跟在趙阿姨身後的,是村裡另一個大叔,此人叫歐富貴。
他們正朝程大牛的方向走來。還好大牛沒打手電筒,不然肯定會被發現。
他下意識的往旁邊灌木叢躲去。
眼見兩人越走越近,大牛屏住呼吸,感覺自己的小心臟就快跳到嗓子眼了。
不用想都能猜到,這兩人三更半夜孤男寡女來人跡罕至的村尾是幹什麼來的。
這兩人半夜不睡覺,非奸即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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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麻拐:南方方言,泛指蛙類,多指青蛙蟾蜍,少數地方也指石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