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冬 雪
兔子急了都會咬人，更何況是人。
老太太做夢也沒想到，眼前這個在她家低眉順眼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媳婦，有朝一日竟然敢拿起刀子捅人。
「超兒！」她撕心裂肺的看着自己的兒子倒在她面前。
陸如芸還在笑着：「我忍你們陸家已經很久了。」
想想當初，她是怎麼不管爹，不管女兒的，如今他們想要趕她走，做夢！
她什麼都沒有了，也就不用再忍耐了。
陸超只覺得右腰處一片溫熱，他的腦子裏出現了短暫的空白，緊接着是大大的困惑。
她怎麼敢，怎麼敢這麼對他？
他低下頭，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他將那隻握著刀滿是老繭的手看的異常清楚，靠近手腕的地方，還沾著幾片帶血的魚鱗。
這是剛剛她用來殺魚的刀。
他總說外面處理的魚不幹凈，叫她回來弄。
如今這把刀就插在他的身體里。
陸超也想不明白，為什麼臨死前，他腦子裏都是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遲來的痛苦席捲了他的大腦，他也應聲倒下。
「超兒！」老太太丟下了拐杖，不管不顧地趴在兒子身上。
「反了天你要。」到現在這個時候她還在不停地指着陸如芸的鼻子罵。
起先陸如芸還有些怕，但是看着陸超什麼反應都沒有就倒在了她面前。
她心底里升起一股詭異的快感，原來殺死他們和殺死那些雞鴨魚沒有太大的差別。
於是有了第一個人作伐，第二個人動起手來就沒有太多的的心理負擔。
老太太的謾罵音效卡在了喉嚨里。
「爸！奶奶！」陸聖傑跑過來就看到這個畫面。
陸如芸像瘋了一樣地不停地同刀刺穿老太婆的身體。
「我讓你嘴碎。」
「我讓你在背後挑撥。」
「我讓你沒有安好心。」
……
鮮紅色的液體流了一地，陸如芸渾身是血的坐在地上，嘴角含笑，宛如地獄的魔鬼。
這時候，陸聖傑的手機響了起來，他都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只想要快點逃離這裏。
他開始還想要上前的救人的，直到他看到陸如芸的視線。
那裏面也蘊藏了對着他的恨意。
「媽，我是聖傑，我是聖傑啊。」他忙掛了電話。
「為什麼要和我作對？」陸如芸此刻想的都是心中的仇恨。
「為什麼，叫你好好學習你就是不肯聽話。
我是害你的嗎？」
陸如芸從前因為陸超和老太婆的存在，哪裏敢對他說這樣的重話。
「為什麼非要跟你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
看看都二十多歲的人了，居然還活的不如你那個被我拋棄多年的姐姐。」
陸如芸茫然著看着周圍：「現在好了，就是因為你，我們兩個都要被趕出去了。
不過，不過沒關係，他們已經被我解決了，誰也不要想把我從家裏趕出去。」
她目光漸漸有了焦距：「但是你，你始終也是一個問題，不如一起解決掉吧。」
陸如芸提着染血的刀，一步一步朝着他走來。
「然後我轉身就跑，要不是姐你來了……」陸聖傑簡直不敢想像，如果不是姐來了，他恐怕也沒命出來了。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媽發起瘋來，連他也不放過。
想到剛剛的那些話，陸聖傑既痛苦又自責，他抓緊了陸菲青，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祈求道：
「姐，求你了，救救他們吧，再怎麼說他們都是我們的家人。
媽一定是被刺激的太狠了才這樣的。
姐，現在就只有你能救我們了。」
陸聖傑心裏很亂，本能的不停地和她求助，如今也只有陸菲青這個姐姐才能讓他感到心安。
陸菲青沒有再反駁他，眼下情況緊急，她沒時間在字眼上糾結。
她會去救人，並不是還把他們當家人或者對他們還有所期望，只純粹因為良心過意不去。
畢竟她和陸家人還是不一樣的。
陸菲青安撫好了陸聖傑，得到了屋子內的情況，考慮到陸如芸手上的刀，她從消防栓里拿出來滅火器。
「起來，把門打開。」她對着陸聖傑說道。
似乎是聽到了外面的動靜，裏頭的砸門聲沒有了。
「聖傑，你把門打開，媽媽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我們一家人就要整整齊齊的。」
陸如芸刻意放緩了聲音，但內容卻仍舊叫人不寒而慄。
陸聖傑有一瞬間的遲疑，但對上陸菲青的視線，他還是依照她說的把門打開了。
他相信姐姐可以救他們的。
門打開的那瞬間，陸如芸就要衝着從門裏衝出來，陸菲青自然不會給她機會，直接將手中的滅火器丟了出去。
「哐當。」
滅火器連帶着人都被砸進了屋子裏。
噗嘶～掉落的過程中，滅火器開關被打開了，屋子裏被噴的全是白沫。
沒有視野，這反倒麻煩了。
但陸菲青顧不了這麼多，她已經沖了進來。
「咳咳。」
她揮手扇了扇，離她兩米遠的地方，滅火器在打着轉。
不過動力在慢慢減小，顯然快被消耗光了。
只是陸如芸並不在地上，連聲呻吟都沒有，這就叫人很奇怪了。
「你在找我嗎？」
身後突然響起一道聲音來。
「姐！」陸聖傑直接嚇得變音。
果然有問題，陸菲青就顯得淡定多了，她微微一個側身，就躲過了陸如芸那致命一刀。
屋裏的煙氣漸漸散了，剛剛沒有劈中陸菲青，讓她變得十分惱火，繼而陸如芸又揮舞著，想要將這個壞她好事的人解決掉。
但不等陸菲青有什麼動作，她手上的刀先落在了地上。
「大妮，媽的大妮。」陸如芸在看清她的臉之後，忽而性格大變。
她想要上前去抱一下眼前的人，可看着自己手中的血色，退卻了。
「這麼多年都是我對不起你。」陸如芸哭的異常真切。
「我也對不起爹。」
陸菲青並不會因為她這一兩句話就輕易的原諒她，只不過想不明白，為什麼她前後變化這麼快。
「是我不該貪慕錢財，不管你們，明知道陸家人的德行，卻還是……」
陸菲青好像又明白了，陸如芸從始至終一直都明白自己在做什麼。
仇恨愧疚她都有，如今一同爆發了，就成了現在這樣的局面。
「我給你們賠罪，賠罪。」趁大家都沒注意，陸如芸逃到了房間里，幾乎沒有一絲遲疑，便一頭從窗戶里跳了下去。
等姐弟兩個跑過去的時候，陸如芸倒在血泊里已經沒有了生氣，但她嘴角仍掛着笑。
灰濛濛的天空倒印在她失去焦距的眼睛裏，不知道有什麼東西從天空中飄落下來，落在她的眼睛裏，化作一灘水。
陸聖傑將人抱在懷裏，哭的像個孩子，這大概是他永生難忘的一個生日。
陸菲青像個陌生人一般，靜靜地站在旁邊看着，她抬頭看着這天色，忽而伸出手：「下雪了啊。」
雪花落在她的手上，須臾便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