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各懷鬼胎（大章）
在另一個方向，也是四元素之空裏，金毛猿猴大聖肩膀上扛着根金棒子，此刻卻是條件反射般，上身前傾，另一隻手搭涼棚，火眼金睛，朝前望去：「咦？那小毛孩是何人？」
「小毛孩？」女屍有些意外，也是用法眼朝那個方向看去，稍作觀察，皺着眉道：「你可感知到哪裏不對？此子怎麼給我好熟悉的感覺？」
金毛猿猴大聖道：「哦？聽你這麼一說，我也感覺到有些奇怪了。唔……對了，我想起來了，當年在老母座下修道之時，見過那個奇怪的人，以十重武尊的境界，居然敢去老母壇前放肆。當年我還年幼，孤陋寡聞，後來才知道那人的身份。」
女屍道：「我們的三屍化神之法，一人三身，你我本是一體，不過畢竟沒有完全得到你的記憶。我不能想起當初發生了什麼事，但這個你所說的小毛孩，不知道為何，給我一絲危險的感覺！」
金毛猿猴齜著牙笑，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話，而是道：「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此人正是當代的武道守護者，雖然不知道他是誰，但他的氣息太熟悉了。當年老母壇前的高手如雲，連天神都有兩尊，九大上仙，諸仙萬千。老母卻只承認這些高手只是道友，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不然老母也難以躲避當年的那場禍亂。天庭之主曾封老母為西方萬蓮聖母，雖是閑職，但在很長一段時間，各方高手，實權人物，也並不避嫌，無不慕名前往老母的道場，談經論道，可謂門庭若市，好不熱鬧！嘿嘿，就是在這種盛況下，一個小小的十重武尊境界的螻蟻，卻去了西牛賀洲，找到了萬蓮聖壇，出言挑釁！」說到這裏，他的笑容已變得有些不大自然，透著一絲詭譎。
「這未免太過不可思議了點！」女屍皺眉，奇怪地看着他。之前聽金毛猿猴大聖說什麼十重武尊的境界去老母壇前放肆，她還不放在心上，此刻卻知道自己沒有聽錯，金毛猿猴也沒說錯，道：「此人活得怕是不耐煩了，縱然老母不願殺生，壇前諸護法，只怕也叫他死無葬身之地了吧。」
「不，你想錯了，有些東西你還不能明白，我為何不急於找一個小千世界，將其煉化人界合一速成大聖，反而要小心翼翼壓制修為來三屍化神？」金毛猿猴不待女屍回答，他已忍不住自說自答道：「這是因為這個世上，還有另類的存在。我們妖族的妖祖手段通天徹地，但他並不是另類，經歷過萬世劫難又如何？最終亦難免會被清算。聽聞武道之祖，也是同樣的下場，試想一下，我就算成為人界合一的大聖，最後證了虛空三界的神位又能如何？這條路已經被掐斷了，不知真相的後來者，無知亦無畏，但我們這些倖存下來的存在，若到了這一步還不能正視自己，那就真的萬劫不復了。」
女屍非常震驚且非常詫異地盯着他，半晌才沉聲說道：「當年你在老母座下聽法，見識到那個人之後，原來在你心裏，早已經埋下了這顆種子，只是一直沒有找對方法而已？」
金毛猿猴道：「要想找到那條路的法門，太難太難，連老母也難以勘破其中玄機。你可知當年那人的最終下場如何？和你想的完全相反，他從容不迫，進退自如。據說他上門挑釁，是因為南瞻部洲的一個小勢力受到了不公平待遇，被人滅了滿門，他正巧路過那裏，一番追查下來，方知此事的矛頭居然指向了西方萬蓮聖壇，他要來老母壇前討個公道說法，不然不肯善罷甘休！」
「後來呢？」
「後來？嘿嘿……老母不曾為難他，還萬分挽留他，希望他能小住幾日。諸仙也極力討好，有寶獻寶，沒寶也都以各種許諾企圖結下善緣，嘿嘿，眾多高手，卻沒有一個敢於用強力手段來收攏他。」
「小小十重武尊而已，就算走了一條另類的道，難道戰力居然如此強大不成？」女屍頗感不屑的說道。
金毛猿猴淡淡地看了女屍一眼，道：「你太天真了，戰力再強，豈能戰勝蒼天？不說我們，說的難聽些，連諸神也只是菜園子裏茁壯成長的蔬果。他們看得更遠，也更加透徹，不會錯過任何與這種人結交的機會。當年那人在萬蓮聖壇前，只出了一劍，諸仙變色，老母動容，再也無人敢小看他了。」
「什麼？只出了一劍？你說的那人莫非是那個劍神？」女屍震驚到了。
金毛猿猴比較感慨地嘆了一聲，道：「除了那劍神，諸天萬域，只怕也沒有誰能夠做到他那一步。我至今也還想不明白，老母和諸仙當年為何會看到那一劍之後，一切都變了，把當年還只是十重武尊的劍神，奉為了坐上之貴賓。我感覺，這種轉變絕非偶然，而是劍神身上擁有着某種東西，吸引着他們。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我確定他們絕對不是單純的欣賞他，而是符合諸人之利益，或者非他不行的那種利益！」
金毛猿猴想了那麼多年都沒有想通的事情，女屍自然也全無頭緒。不過，她隱隱地還是猜出了金毛猿猴想要表達的意思，她看了一眼站在宇宙星空裏的高岳，道：「你的意思是，將此子抓獲，套出他的法門？」
金毛猿猴又齜牙笑道：「你看看他，儼然是第二個劍神，不過他們的氣息不同，你看他就要向上天證明他的想法，一旦證道成功，則踏入了那條道，嘖嘖……劍神乃是為破萬道而生，劍意無雙，鋒芒畢露，無人能擋。此子卻是潛龍在淵，深不可測，你能看出來他是何修為境界嗎？」
堂堂一位大聖，居然用「深不可測」來形容高岳，若高岳本人在此，不知道是不是會感到榮幸。
經此一問，女屍目光一凝，道：「果然離譜。」她的確看不出高岳如今的修為境界，或者在她看來，高岳如今的境界只不過剛剛踏入了道境層次。這讓她怎能不感覺到離譜？縱然成聖，也難以輕易橫渡星空，何況剛剛踏入道境，在修鍊之路上，就是一個襁褓里的嬰兒。可是那小毛孩卻出現在宇宙星空之中，裹着一身絳紅布袍，孤單地立在那裏，在即將到來的磅礴氣浪前，獵獵作響。她甚至看到了那小毛孩嘴角上翹，下巴微微上揚，在三分笑意中，他眼睛裏充滿了一種女屍根本讀不懂的渴望！
「他在渴望什麼？」女屍很不舒服的開口，不知道為什麼，她很不喜歡這個小毛孩，本來以她的修為境界來說，這種情緒很難輕易萌生，但她從看到高岳開始，第一感覺說白了，就是很不爽。
金毛猿猴道：「萬物不論有情非有情的生靈，全部都有剋星，沒有誰能夠置之度外。你克我來，我克它，如此循環，乃至形成了一條食物鏈。在我看來，我最渴望的，最能讓我感到痛快的事情，就是不斷戰勝食物鏈上的剋星，登臨絕巔，這應當是眾生之本能所在才對。人類雖潛力巨大，但從先天上來說，是比較弱小的種族，但在每個時代，他們都會留下濃重的一筆，誰都無法忽視。你看到了他的渴望不算什麼，在我看來，他此刻就像是當年的諸仙，看到了那個小小的十重武尊施展那一劍的時候一樣，真是一模一樣，我沒有看錯！這說明了什麼？說明此子已經找對了路，找到了目標，和那一刻一樣，那個十重武尊的劍，也能帶給諸仙一個找到路的法子，他們看十重武尊，看到的並不是十重武尊，而是看到了路，找到了目標……」金毛猿猴說着說着，他自己都被感染到了，居然口氣也激動起來！
但在女屍看來，他已經瘋了。這個話題本來已經過去了，不曾想他居然再度轉了回來？女屍和他本是一身三屍，看他如同看自己，區別是自己還有些不完整，沒有金毛猿猴的全部記憶而已。此時她已經知道，金毛猿猴已經下了決心，什麼決心？她自然也已經猜了出來。
「我不會同意你那麼做。」女屍制止他，非常堅定！不過，話雖堅定，此刻她自己的神情卻是一陣恍惚，不過沒有在意，定了定神，看着金毛猿猴道：「武道守護者一脈雖然已經落沒了，但這一脈的桃子可以摘，他們的後人，不宜趕盡殺絕！」
她感覺金毛猿猴陷進去了，那小毛孩的出現，只是一個引子，卻明顯已經勾起了他沉寂多年的野心。
她明白，金毛猿猴很久很久以前，其實就已經有能力也有機會，做真正的人界合一的大聖，但卻始終不肯踏出那一步。後來為了能夠得到老母手中的道道經典「三屍化神」之法，他為老母做了很多年的打手，有幸終於如願以償。但三屍化神不是那麼容易修鍊成功的，不過他倒也無所謂，始終壓制着突破真正大聖的那道坎，在聖途上無作為，幾乎大部分心力都用來修鍊道道。
如若不然，金毛猿猴說不定都已經大聖顛峰，甚至有可能觸摸到虛空三界的門檻了。
「我決定的事情，你怎麼可能阻止得了？老二，你讓我失望了！記住，你是我，可我不是你，兩者不能顛倒，混為一談，你應該以我為中心，才能最終見到虛空三界的大道！」金毛猿猴心中詫異，自己的三屍之一，居然反對自己的決定？而且，金毛猿猴在這一下，似乎也是有過瞬間的恍惚，他感覺女屍看自己的眼神不一樣了，有些冷意！不過待他定睛一看，卻又還是原來的女屍，正在因為自己剛才的話而有些若有所思的表情。
其實三屍已經是完全獨立的個體，就算死去輪迴，也能獨立存在。不過畢竟是金毛猿猴的三顆泥宮丸修鍊而成的三屍，他能感受到的東西，不為外人知曉！
「咦？」金毛猿猴心中有着某中預兆，暗呼一聲不妙，原來如此云云。同時心頭凝重，腦海里頓時浮現起一個畫面：那株盛開在聖壇里，永恆不謝的白蓮花，號稱一切世間最純潔無暇的體質……
而他，正是這株白蓮花的靈寵……不錯，正是靈寵！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幾乎都快忘記了這茬。不過，奇怪的是，偏偏在這一刻，他腦海里突然毫無預兆的多了這樣一個畫面……
不！我不願再做靈寵，我早已經受夠了！金毛猿猴心頭一狠，這一瞬，毫無預兆，他居然對女屍出手！
女屍明顯還不自知，對金毛猿猴可謂是零防備狀態，被金毛猿猴一棒子打了個腦漿迸裂！
這種場面，若有外人看見，只怕想破了腦袋，也根本想不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之前女屍為何要阻止他那麼做？自然是猜准了他會怎麼做。無非是要犧牲一屍，恢復泥宮丸，等於是自損修為，然後用這顆泥宮丸去謀划高岳，將高岳變成他的其中一屍。
這種「三屍化神」之法，比自在天天魔的他化自在大法更厲害，一旦成為三屍之一，生命軌跡不會有任何改變，想法還是原來的想法，不同的只不過是和主屍之間，多了一種斬不斷的聯繫，說成是將對方看成是親人也好，愛人也罷，總之是明知自己變成了別人的一屍，也會認為理所當然，並不會覺得有任何欠妥之處。
金毛猿猴一旦將高岳煉成三屍之一，對他自己的好處太大了，或許能夠因此窺見那條他夢寐以求的道路。因為成為一屍的高岳依然可以成長修鍊，這方面自然比他化自在大法要高明很多了。
其實，女屍本身也死得有些冤。她和金毛猿猴同時出現了一陣恍惚，讓金毛猿猴看到了什麼東西，條件反射般的萌生了殺機，而後果斷出手！
「該死的！」金毛猿猴毫無預兆打死了女屍，當然並不是因為女屍阻止他說的那兩句話。
這「三屍化神」之法，他已經修鍊成功多年，若非剛剛他提到當年的那段往事，並且多次提及那個十重武尊，這也罷了，畢竟過去的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最主要的還是他和女屍交底了，讓女屍知道了他要去抓高岳，將其煉成三屍，這似乎觸犯了某種禁忌！
表面上是金毛猿猴打殺了女屍，和打殺他自己沒有兩樣，但背後卻有人出手了，或者是早就埋下的殺招。因為三屍化神，乃是萬蓮聖母傳授給他，他出現在這一界，謀奪某種東西，也和萬蓮聖母脫不開關係！
但時至今日，他更想要的是獨立，不願再回去做靈寵。剛剛他暴起出手，殺死他口中的老二，也就是女屍，正是想通了其中道理，眼前的機會，他不願就這樣錯過！
女屍肉身被打死，靈魂意識體在瞬息間出竅而出，金毛猿猴哪裏會給她靈魂出竅的機會？快速單手結了一個特殊法印，並且張口吐出一口本命精氣，只一下，女屍的靈魂意識體就被逼回體內。緊接着從女屍的頭頂中，飛出一顆鴿子蛋大小的血色丸子，正是金毛猿猴辛苦修鍊而來的泥宮丸，不過這顆泥宮丸和不久前被高岳的本命心箭射殺的那顆泥宮丸區別很大。
金毛猿猴看到血色丸子，連握著棒子的手都氣得顫抖起來，事實證明，三屍化神果然有詐！
只見這血色丸子中不時散發出陣陣血霧，凝聚成一個面目猙獰的鬼臉，正是適才那女屍的靈魂意識體，已被封在金毛猿猴的血色泥宮丸內，用不了多久就會被煉化，掀不起什麼浪花來。
不過，這是及時發現了，並且進行了處理。如若不然，泥宮丸一旦被侵蝕透徹，憑藉那位對三屍化神的更深領悟，金毛猿猴很有可能會被女屍反噬，並且控制。
縱然是靈寵又如何？不可能會百分百的信任，該犧牲的時候還得犧牲。只可惜金毛猿猴殺伐果敢，動作迅猛絕倫，才及時終止了意外發生。
「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經翻臉，我且仔細感應一下老三究竟躲藏在何處，一併將他殺死，絕了老母的念頭！哼！是我糊塗了，我應該早有防備才對，老三為什麼會無緣無故地消失？一定是在暗中對我圖謀不軌，一旦我將機緣到手，他們將會致我於死地！」他很清楚此界的末日劫已經到來，這代表着將要面臨的是什麼？代表着此界最後的反擊，縱然無力反擊，也會留下「種子」。
正所謂大衍之數五十，遁去其一，乃為留一線生機。大衍之數，即是天道之數，天道雖說不仁，從另外的角度來看，對眾生其實也是寬容的。哪怕十惡不赦之徒，其實也並不會當真趕盡殺絕，只要你擁有足夠的智慧，說不定就能化解死劫。說到底只要是有用之身，哪怕對各族生靈都有害，卻不一定對天道有害不是？
武道守護者的後備基地，怎麼可能輕易就被一場簡單的大世天劫給瓦解？定然留有什麼特殊的東西才對。說不定是那條道的契機。想到這裏，金毛猿猴越發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此子果然是個契機！」臨走之際，金毛猿猴兩眼精光閃過，看着高岳，卻並沒有立刻動手，道：「如果不是我透露要將他煉成三屍，剛才那一瞬間的感應，我絕對無法抓住，並且在第一時間殺死老二！哼哼，成神對於別人來說可能很難很難，但對於我來說，也不過如此，我一直想要找的東西，是不成神位，也能幹翻天神的那種道，可惜劍神李雪寒疑似也死在了上古禍亂，不然我甘願屈身為奴，也要將他的法學到手！」
他閉上眼睛，運轉道道法力，仔細感應，良久，終於睜開雙眼：「找到了！」
在同時，在四大元素之空裏，玉女拖着武汴本尊的殘軀，終於停下了腳步。她要將這殘軀煉化，奪走那顆泥宮丸，只有這樣她才能不費吹灰之力，掌握那口中世界型大碗法寶，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很重要，她要加快速度！
果然，她動作十分簡單而粗暴，法力飛快流出，不斷結出法印，將武汴本尊的殘軀如置身在一個高壓的烘爐之內煅燒不停！效果很明顯，武汴本尊的殘軀抵擋不了多久，就開始燃燒起來，不過只是表面，身體裏面反而比表面要堅硬，也充滿了韌性，不過，玉女眼睛卻是一亮。因為這具殘軀對她而言，已經沒有了任何秘密，她找到了泥宮丸的隱藏位置，果斷出擊！
突然，變故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