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幻象

第25章 幻象

正如之前林玄通說過的,大多數鬼魅妖邪,其實並不能實質性的對人造成傷害。其手段也不過就是些障眼法,迷人心魄。所以其實最後害死自己的,往往是被污了心智人類自己。

但人就是這樣,常常用不著別人干涉,就會沉淪在自己內心所藏的隱密或者執著中不能自拔,從而做出不被別人理解,甚至是過激的事情,這也就是修行之人口中常說的心魔。而這種心魔一旦再被邪祟激化利用,其造成的後果就更加不堪設想了。

但又換過角度來說,既然只是心魔作祟,那麼有時候就恰恰只需要簡單的一個人,一句話,就能像明燈一樣,引著人心走出心間迷霧。這也就是慧者常說的醍醐灌頂。

而這一行人都是修行之人,妖精也是修成人形的妖精,其心智的鍛煉要遠遠高於常人。所以在馮一川一語道破之後,立時便恢復心智驚覺過來,急忙互相扶持地站起身,心有餘悸往四周看去。

眾人各自檢查著傷情,馮一川低頭看去,只見胸口上被張瘋子錘底篆刻的符咒,按壓出了幾條隱約的印痕,不過沒有損到鬼差留下的印記,否則又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童老頭揉著臉頰問張瘋子以前是不是也遇到過這樣的事,張瘋子搖了搖頭,說從來沒有這樣過,否則他早就提前警示大家了,還說也許是這次人多,所以那棵妖樹改變了應對的策略。

童老頭又轉過來問馮一川是怎麼看破的,馮一川將自己看到的景象一說,大夥紛紛感嘆,還好有他這開了些許的天竅,關鍵時候總算救了大家一命。

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又互相致歉寬慰了一番,一行人這才繼續前行。張瘋子再三提醒,從剛才的情形來看,那棵妖樹也許還有手段沒有使出來,現在已經越來越接近妖樹,讓大家務必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以免再次受制。

只是話雖這麼說,但人人心裡仍不免打鼓。現在還離「匿魂樹」有些距離,它就能引得眾人互相攻擊而受了傷,真要是到跟它對面而處的時候,天知道又會發生什麼事……

提心弔膽地又走了大概一個多小時,光線倒是沒太大變化,周圍仍舊是一片陰沉,忽明忽暗的。只是溫度卻似乎低了許多,馮一川老是覺得身上的熱氣正被一絲一絲的抽走,身子冰涼,而且好像變得輕了一些,走路一腳高一腳低,有點頭重腳輕的。

由於經歷了先前那一幕,這時除了必要的交流外,眾人都不太敢說話,生怕莫名其妙又著了道,再引發什麼衝突。只是馮一川越走越覺得發冷,抬頭去看其他人,一時也看不出他們究竟什麼狀況,正忍不住想發問,忽然看見紅蘭轉過頭,像是要跟自己說點什麼。

奇怪的是,明明紅蘭就在跟前,嘴巴也張開動了動,但馮一川卻聽不見她在說什麼,就像是她自己在那演啞劇似的。馮一川皺著眉頭問了聲「什麼?」又見紅蘭的嘴皮子碰了碰,仍舊聽不到聲音,正想再問,忽然一陣刺骨的寒風猛地颳了過來。

那股寒風像是有形質一般直透骨髓,瞬間充盈在馮一川的胸腹間,甚至灌進他的腦袋裡,讓他由腳到頭周身都劇烈地一顫。馮一川哆嗦著,條件反射地閉了下眼睛,但僅僅是這最多一秒鐘的閉眼,再睜開時,他完全懵了……

陽光和煦,眼前是一個好像李大嬸家那樣的農家大院,院里擺著七八桌酒席,有很多人舉著酒杯熱鬧喧嘩著,觥籌交錯,像是在辦著婚壽之類的喜宴。只不過,那些人的衣著卻非常古怪,有穿著現代正常服飾的,也有許多好像電視劇里那種古代打扮的。

馮一川此時正站在堂屋出來的門口,他皺緊眉頭不住觀察著院中,想要弄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目光所及之處,才發現,院子里那些熱鬧的人群,面容更是奇怪。

院里林林總總得有四五十人,每個人都感覺好像認識,但又好像都不認識。這也不怪馮一川,因為那些人的臉都是模糊的,有人的臉龐會偶爾清晰一下,但還沒確認,等那人轉過頭去又轉回來時,卻又換了另外一副完全不同容貌。

馮一川心裡一緊,腦子像是清醒了一點,心中暗想,怕不是又著了那「匿魂樹」的道了。可誰知正當他想要集中精神思考應對的時候,忽然有個人從院中朝他跑了過來,伸手在他肩膀上用力拍打了一下,喊到:「才睡醒啊?起這麼遲,得罰酒了啊!!」

馮一川只感覺肩膀上結結實實挨了一下,被拍得發麻,根本不像是幻覺。再轉頭一看那人,心裡更迷糊了。只見那人的臉有幾分像童老頭,又有幾分像張瘋子,像林玄通,還有幾分像他以前的一些同事和朋友,總之來說,那人似乎就是他所有認識的人的綜合體……

還沒等馮一川回應,院子里其他人就呼啦一下全都圍了過來,喧嘩著,擠搡著,將他往院中帶去。隨著祝酒聲的高揚,嘈雜歡鬧的喧騰,和酒席上那些口感真實的香肉美酒入口,漸漸的,馮一川腦中最後一絲清明也消失殆盡。他開始覺得,現在身處的一切,肯定才是現實,而之前的那些事,就只是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噩夢……

宴席的熱鬧,和參與的幸福感持續高漲著。正當馮一川忘乎所以的時候,忽然院門外跳進來一個俏麗的身影。他轉頭看去,雖然這個女人同樣既像陸曉芸,又像紅蘭,甚至還有些像那個叫楚月的醜女,但此時這些異象在他心裡已成自然。果然,馮一川只是輕輕招呼了一下,便看到那女人笑吟吟地朝自己走了過來。

只見那女人手中抓著根細細的鞭繩,一揚一揚的,像是剛剛才趕著馬車或者驢車回來。她走到近前,熱情的跟周圍的人招呼了一圈,這才低頭看向坐著的馮一川,嘴裡說到:「別只顧著喝酒,地里的活兒還沒幹完呢。」同時手裡的鞭繩,嬉鬧一般地朝馮一川後背輕輕揮了下來。

那鞭繩看上去十分輕巧,女人的動作也完全是夫妻間的親昵,所以馮一川也只是笑眯眯的回應著,全然不以為意。哪曾想挨上鞭繩的瞬間,他后心如同被一根粗壯實心的藤條全力抽中了一樣,火辣辣地心頭一震,差點噴出一口血來。

馮一川剛想發火質問,旁邊吃喝的人們又一下子圍了過來,不由分說就抓起酒肉往他嘴裡塞。說來也怪,那鞭抽的痛苦來得快去的也快,酒食下肚的時候,后心好像就沒那麼疼了。只是這一次吃著那些肉,好像已經不再那麼香,反而稍稍有點異味,酒里也似乎多了些糙味。

「別只顧著喝酒,地里的活兒還沒幹完呢。」馮一川沒吃幾口,女人又是同樣的一句話,同樣的一鞭子。馮一川同樣渾身劇震,但很快也同樣被人簇擁著繼續吃喝,同樣好像沒事了一樣。只是,在這諸多同樣的情形之下,卻也有一點不同,他的嘴角,正緩緩流出一抹猩紅……

第三次鞭繩抽完之後,馮一川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他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喝醉了,還是被抽暈了,而且此時不止是后心處的劇痛,就連他剛剛吃下喝下的那些東西,都彷彿刀子一樣,攪動著他的五臟六腑。

就在那女人手中的鞭繩還要再次抽下的時候,突然,只聽正前方人群中一聲暴喝,馮一川有氣無力地抬頭看去,就看到一塊海碗大小的石頭,朝著他的腦袋飛了過來。

姑且不論這裡是不是幻境,但一根細小的鞭繩抽在身上就已經快要了命,要是被這麼大的一塊石頭砸中,那豈不得跟中了炮彈一樣……所以馮一川只能拼著最後一點力氣,一面抬起手臂想去擋一下,一面掙扎著想要躲避。

可誰知道,他的手臂像是被空氣緊緊箍住了一般,連帶著他的身體都絲毫動彈不了。下一秒,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塊海碗大小的石頭,正正地砸在了自己的頭頂上。

沒有眼花耳鳴,也沒有腦漿迸裂,那塊石頭就像只是有分寸的按在馮一川的頭頂上。緊接著,他只感覺渾身連同臟腑一起劇烈抽搐著,不由自主趴到地上劇烈嘔吐起來。眼前忽然一黑,再睜眼時,面前放著一具腐爛的動物屍體,旁邊是一灘自己吐出來的,混著血跡的腐肉殘渣……

馮一川感覺頭上一輕,抬頭看去時,只見張瘋子那柄刻著符咒的石錘,正緩緩離開自己的頭頂,那些符咒還閃著些許的光芒。

很快就看到了張瘋子那張緊迫憂慮的臉孔,而他的另一隻手則探向自己身後。馮一川順著轉頭看去,只見身後有一條從旁邊黑樹上延伸下來的粗壯藤蔓,正被張瘋子緊緊抓在手裡。但那條藤蔓的末端,卻還像一條蛇一樣,在兀自不停地掙扎抽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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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魔筆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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