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廿八日,喜結親

第10章 廿八日,喜結親

八月廿八越來越近了。

時間倉促,彼此親友又不在本地,雙方商定婚禮一切從簡,待苟杳科考之後,回鄉再擺宴,補齊「六禮」中的必要禮數。

林謙和向周掌柜提議新娘子從客棧出閣,拿了些銀兩作為補償,周掌柜自然一口應允,還叫人把破損的桌凳換新,將客棧里裡外外掃了個乾淨。

看著哥哥忙裡忙外,林錦心內有些酸酸的。所以在客棧里呆不住的時候,便和姤兒一起去西市看看添置些什麼。來去時,林錦看見那日的字畫攤還在,那人的無名畫作還被掛著,旁邊標上了「只展不賣」幾個字。只是他沒出現過,取而代之的是個面貌清秀的郎君,約莫十七八歲,幫著老丈看攤子。與那日愁眉不展相比,老丈這幾日喜笑顏開,似是遇到了什麼喜事。

姤兒前日去了趟縣衙,卻被告知他們抓回的賊人突發急病死在獄中,線索又斷了。這幾日無所事事,姤兒開始想著待錦兒姐出嫁之後去哪裡。懸思未解,姤兒自是不會離開芮縣的,但長期住客棧也不是辦法。

「姤兒。」這日下雨,林錦在房中邊做針線,邊與姤兒閑聊,「婚禮那日,要勞煩你給我梳妝了。」

「好啊,不過我沒見過新娘子,更別說新娘子什麼樣的梳妝打扮了,只能錦兒姐你說什麼,我便做什麼。」姤兒笑道。

「姤兒……」

「嗯?」

「我嫁過去之後,你是什麼打算?」林錦停下銀針,抬頭看著姤兒問道。「我……」姤兒支吾著,很顯然還沒想好,「還和以前一樣唄,游遊玩玩,不過應該會在這裡多待段日子,虞鄉之事還沒著落呢。」被林錦關切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姤兒頓了頓又說道:「我有空就去看你,錦兒姐你不必擔心我。」

「你願意假作我丫鬟,陪我一起過去嗎?」林錦突然這樣問道,「你一個人住這裡我不放心,當做丫鬟入門,便有了正經理由在呂宅安定住下,兄長已經跟呂岩提過,他同意的。這樣也能彼此照應著,你覺得呢?」

原來錦兒姐他們忙活的時候,並沒有忘記自己,姤兒心裡感到絲絲溫暖,也微微鬆了一口氣。但林錦看得出,姤兒臉上這幾天悵然若失的神態,並沒有因為這減去幾分。

「這幾日看你心神不寧的,怎麼了?是不是因為追查斷了線索?……別想了,你都差點兒把命賠進去。」林錦說道。

「不是的,錦兒姐。」姤兒歪了歪嘴,坐到林錦身旁挽起她的胳膊,靠近了近,說道,「是我的隨身吊墜,那日從廟中回來后便不見了,我來回仔仔細細地找過兩遍,都沒有。」

「很珍貴的吊墜兒嗎?」林錦問道。

「嗯。」姤兒用力點了兩下頭,「是小時候一個男孩子送我的,很珍貴的,他說銅幣能祈福帶來好運呢。」

林錦一笑,右手輕拍姤兒,道:「確實珍貴。不過那男孩兒想是記錯了,能祈福辟邪的是花錢,銅幣不算。」

「是么……」姤兒應了應聲。可是,那串普普通通的銅幣,曾是天寒地凍的黑夜裡,唯一一束溫暖的光啊。

「我小時候也常丟東西。」林錦道,「娘便安慰我說,你這邊丟了東西,別的地方必會彌補回來的,切莫心急。你覺得呢姤兒?」

姤兒輕笑,點了點頭。

或許吧。

呂宅這邊十分「熱鬧」。

於管家請了幾個下人裝飾宅子,晴雪確認婚禮擺宴等細節,呂岩除了統籌和分發請帖外,剩下的時間仍和苟杳呆在房內「裝模作樣」地讀書。

家有喜事,幾個人雖然忙活,但臉上都樂呵呵的——除了苟杳。

按理說,苟杳雖然被「矇騙」,倘若真心愿意,緩個一兩日就好了,可怎地還是臉色沉沉?其他人納悶兒,但無心管他,畢竟問了自家郎君,也是擺擺手說沒事的。

呂岩自然是知道苟杳為何面露異樣,因為,都是因為他。

苟杳接受了自己將要娶妻的事實,心情正由驚轉喜的時候,呂岩竟和他提出,新婚三日要他住西邊園子里,不可見新娘,由自己陪新娘三日。

什麼?!

苟杳一臉不可置信地望著呂岩,聽著他說什麼「解了先前的緣分」、「日後大婚才是正式」之類的理由,態度倒是誠懇認真,還有著不可拒絕的堅決。

苟杳表示真沒想到啊,只不過一年不見,這傢伙的思維越來越出格了。

不答應么,便成了男方「無故」悔婚,不僅自己言而無信,還拖累了林家娘子的名聲。那應允下來嗎?呂岩的品行是絕對可信的,雖然向來不拘禮數,這次腦子不知怎的抽了風。這些天是他帶著家僕忙裡忙外,娶親的銀兩也是他墊上的,各方各面毫不吝嗇,而且說到底,能娶到她,也是由他引線。

但是為什麼如此不情願呢?是拘禮,還是不知日後怎樣和娘子解釋?如此默默半日,苟杳終於想通了,不是禮數,不是信不過,而是自己——赤裸裸地吃醋了。

最後,苟杳萬般無奈地,答應了呂岩的荒唐要求。但是,看呂岩整日笑嘻嘻地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苟杳臉色怎麼好得起來?

呂岩當然是有別的原因的。從苟杳看到那幅林家娘子的畫像時,呂岩便注意到他的反應了,之後又拿言語暗示,呂岩更是確定,苟杳見過那林家娘子,而且動了真心了。後來林家郎君也表示對苟杳頗有好感,喜逢良緣本是好事,但苟杳這段日子終日讀不進書,呂岩也是看在眼裡的。

自從在朝為官的表舅去世,苟家便漸漸落沒,如今家中獨子學業有成,此去京城必能拿個功名早日興復門楣,以慰母親。這個節骨眼兒上,纏綿情意,實在讓人隱隱擔憂。加上呂岩想起那日廟中「林錦」的言行,他可不信苟杳真能定下心來讀書。所以比起讓苟杳做保證,倒不如先晾那娘子三天,以她的明辨,會以現下之重,思量而行的。

還有一事,呂岩也沒和苟杳說。之前和林謙說結親一事在呂家那邊不必費心,自己會寫信告知的。然後,呂岩在寫給父母的回信中,借著「呂宅娶親」之名打了個矇混眼兒,想藉此擋去父母的責怪和日後的催婚,以求個幾年清凈。如此想著,呂岩一身輕鬆,看見苟杳,當然會笑嘻嘻的。

終於,八月廿八到了。

晌午時,貼著大紅喜字的悅來客棧,就稀稀疏疏坐下幾個看熱鬧的人。

姤兒屋裡屋外地跑著,看那樣子比新娘子還激動,打掃房間,分發飲食給店裡的人,不亦樂乎。如此焦急地等著,終於入了夜,一行人手執大紅火把,敲鑼打鼓,來到了客棧門前。

「來了來了!」姤兒興奮地跑到新娘子的房間,拿起弊膝要給新娘子蓋上,卻見新娘子臉上有些悵惘。「怎麼了,錦兒姐?」姤兒停下來問道。

「今夜……」林錦抬起頭望著姤兒,兩眼已淚汪汪,「哥哥把我嫁過去后,就要走了……姤兒,我好難過,心內又孤獨,又害怕。」

姤兒蹲了下來,輕握林錦的手,說道:「錦兒姐不是說過,此時不得已失去的,定會在別處補回來么?林謙哥肩負抱負,眼光深遠,又福澤深厚,來日一定會成功而歸的。」

「我知道……」林錦聲音已哽咽,一行淚悄然落下。姤兒急忙用袖口去擦,微微笑著道:「那是林謙哥的命途,錦兒姐,你也只是,要開始自己的路了。」

林錦淚眼婆娑,卻將姤兒之言聽進了心裡。這時,門外樓下突然安靜,新郎開始緩緩大聲吟詩:

「飄飄浮葉依,

惘惘信書寄。

可識紅豆思,

執手期相系?「

知我思憂,慰我心意。林錦深吸了口氣,嘴角換上了淺淺笑意。是啊,自己的生活要開始了,而樓下那人,正向她伸出手,要帶她走向那來日方長。

蓋上弊膝,姤兒攙著新娘子走下樓,在眾人歡鬧聲中上了轎。

一路緩緩而行,有孩童蹦跳著在後面吟道: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

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

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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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一枚銅幣等月兒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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