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抓狂

「嗯，是這個意思。」李峰都沒聽我說完就點頭了，語氣里還帶了點活該的滋味。

「你不要說是直接遞給了我爸媽，他們托的你轉告我？」我惱羞成怒，這像什麼話？

這不明擺着讓我兩頭難為嗎？

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我錘了下自己腦袋，暗罵道我爸媽怎麼就不說我失蹤了呢？還和李峰說個屁呀。

我很生氣，非常生氣。

倒不是因為我要多出份子錢。

雖然我窮，但是人情世故上我也不是完全不開竅的。

我生氣的是，平白無故能聯繫到我，還要我無可奈何地去參加那場婚禮，簡直就和扒了我的衣服讓我赤身站在眾人面前那般難堪。（注①）

我特么……抓狂急了！

至少李峰聽得出來，我在電話這頭抓狂得已經嚇到了我的貓。

我蹲下身子摸了摸這隻肥貓的肚子，「你吵啥，是老娘抓狂誒！你吵個啥！」

「我知道你抓狂，方叔也抓狂呢，特意叮囑我多多照看你，免得你又貽笑大方，連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了。」李峰冷哼道，一副不情願的模樣。

「你就不能直接告訴他們我早就得道成仙了？要麼讓我爸說也行啊？怎麼就知道我還是個活人呢？」我抓了抓頭髮，喪氣地反駁道。

「得了吧，說的好像告訴他們你死了就有人信似的……誰每個星期固定時間都去群里打廣告？誰每天刷空間和朋友圈跟光速似的？推薦自己的作品就算了，你擴列都擴到天邊去了，誰還以為你的QQ和微信是自動的？追星飯圈的那些事也就算了，推薦作品也在情理之中，你沒事弄個小號還要一直給自己刷贊是什麼意思？你不知道自己點一次別人的消息里也顯示的呀？就這樣，啊？就這樣呢，你讓誰相信你是死了的？用你手機的難道是個AI？」李峰再一次毫不留情地戳穿了我。

「我……我那是群發！我怎麼知道！」我辯解道。

上天作證啊，我捂著胸口發誓。

雖然我也沒多大的胸。

我真的是群發，誰管得了那麼多？

說到轉發追星飯圈的事。

追星那是必然呀！

我飯圈十幾年，難道白混的？哪個綜藝我不看？哪家愛豆我不熟？哪家應援我學不會？哪家周邊我不如期買？

我愛豆那麼多，我應援都來不及，空間里轉點生圖周邊供大家欣賞怎麼了？

我巴不得每個人都和我飯一樣的愛豆，巴不得每個人都挖掘出我愛豆的美好和優點，巴不得每個人都稱讚：「喲，你也粉這家愛豆啊？」

然後甜蜜地回道，「嗯，是的呢，你也是呀？」

好吧，追星也就算了。我不過是在空間轉發一些自娛自樂而已，又沒有死乞白賴地給每一個好友單獨發一遍，催着他們跟我一塊追星，求着他們跟我粉一家愛豆。

那麼關於推薦作品。

作品當然要靠自己宣傳推廣啦。

你以為你簽約了就有大平台幫你吆喝？你以為自己是神奇畫手畫一單就能成名？你以為你哪一天因作品上了次榜單或熱搜就真成了個有名的太太（注②）？

呵，別天真了，天上都不多掉一塊餡餅給你的！誰還不是個檸檬精，只配在檸檬樹下玩玩泥巴。

最多找上個有緣人，我們一起酸咯。

但關鍵的是，那可是我生計的一部分，不擴列不打廣告，誰還看得到我的作品？我還等著每個月粉絲群里的寶寶們給我刷票呢，再不多加點朋友，誰還看得到我這麼賣力宣傳呢？

我最後最後再發誓，關於這個小號點贊的問題。

真的不是我閑着沒事幹，也不是我故意惹別人不痛快，他們不知道有一種東西叫點贊增加好友感嗎？這樣不僅可以增進我們社交賬號的親密度，還能讓你我任何一方第一時間發佈動態的時候有提醒有推薦，這都不知道嗎？

我苦心孤詣為了啥？

還不是為了大家一個樂呵？

順便再點擊點擊我發的作品鏈接，幫我漲漲人氣也好呀？

再說你們都忙，要工作、要結婚、要帶孩子，早八百年就跟我脫離聯繫了，也懶得幫我多增加一點人氣，放着現實不好好生活，關心我在網絡上死沒死？非要拖着我去世俗遊盪？

我那一票姐妹們是吃素的？

是我們在網上組的局少了？嘮的嗑不夠格了？玩的是不夠凶了？還是吆喝得不夠大了？

我們情比金堅，堪比手足，今天吃這家粉，明天點那家粥，哪天不都是高潮？哪天不都是享受？怕是現實生活里那點樂子，還不夠我們連麥的時候笑得天崩地裂呢。

說什麼死活的？

要不是靠一個手機和網絡，誰還知道別人是死是活？

更何況，哪有人關心我是死是活？

拜託，我只是個宅女誒。

靠天靠地，哪怕是靠空氣，最不想靠的，就是人。

對，人吶，誰都靠不住。

還不如多攢點錢買個觸感好的數位板，讓我的畫更精緻些，這樣才能早點火，早點拿更多稿費。

你看，用我爸媽的話來說，李峰就靠得住。

可他還不是現在打電話給我吹噓起什麼？

這個推不掉，那個捨不得，說我沒有人情味，說我需要面對現實生活之類的吧啦吧啦。

呵，我忍不住冷笑，李峰要是靠得住，母豬都能上樹了，還在這兒跟我搗鼓東搗鼓西？

當然，我這麼多解釋也只是說給自己聽的，李峰仍舊一個勁在吐槽我的所作所為，到最後便以一句「你這麼大個活人怎麼就見光死了呢」這樣的話作為結束語，終於停止了對我的數落。

「行了，你就別為難心怡了。」對話那頭緊接着傳來了一陣綿糯的嗓音。

不用說，是李峰的小女朋友陳小然沒錯了。這般酥軟的嗓音，大抵也就她能擁有了。

不過我還是很生氣。

我生氣我竟然沒有繼續拒絕，我生氣我憑什麼要妥協。

到最後我氣得已經躺在床上了，任由我的肥貓小小舟在我肚子上來回踩踏，直到從嘴裏有氣無力地蹦躂出四個字，「什麼時候？」

「就這個周末……星期六的時候，還說沒幾天再當面送一次請帖，提醒我們一定記得到……一定到！」李峰故意加重了語氣，生怕我聽不清似的，「放心，你的帖子我從方叔那兒拿了，那天你到場就行……不，我來接你，省的你到時候又來不及趕車……」

「嗯……」我好似憋了一口氣，這會兒長長逼了出來，拖着嗯的尾音，隨即掛掉了電話。

一點也不想聽到李峰的聲音了。

可該死的不是他的聲音，該死的是這場該死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