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驚鴻一曲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一曲《霸王卸甲》，她彈出了末世英雄的氣概。
分明只是一個柔弱女子，可是西楚霸王那綿延不絕的沙場豪情、凄涼悲切的兵敗傷情、如泣如訴的纏綿柔情，都付諸手間……
一時不查，漸安就這般聽得痴了……
待回過神來，只餘一個空蕩房間，佳人再無蹤影。
漸安這才慌張的追出房間，亦看到許多如自己一般追出來的人，每個人臉上都是滿滿的驚艷而遺憾，唯有幾個一早出來的人說，方才彈琵琶的，是位姑娘，美若謫仙，翩然離開。
眾人立時陷入沉思……
沒有再留在茶樓，漸安慌張下樓，想看看是否還能瞧見那姑娘的影子。
可惜樓下來來往往許多人，再沒有她了。
驚鴻一曲，遊園驚夢。夢醒時分，佳人難尋。
唉……
深深的在心裡嘆息，他最終放棄，轉身離開。
站在遠處的季雪初一直看到漸安徹底回到茶樓，才鬆了口氣，叫上蘭沁回王府。她也想不明白，為何一定要看到他，才肯離開。
也許，是已當對方是知音了吧？
離開的季雪初，不曾注意到，在自己離開后，漸安又一次從茶樓出來。不過這次不是來找她的，而是去茶樓旁的琴鋪，拿自己正在修的琴。
那掌柜一見到漸安，也很是熟稔的將小心放在裡屋柜子里的琴拿出來，交給他。
瞧見自己的琴被調整的很好，漸安微笑的說了謝謝。
掌柜趁機與這位名士攀談起來：「漸安先生今日可有幫一姑娘修琵琶？」
他本來也只是隨意一問，卻沒想到此話一出，漸安就像是吃了大補藥似的，盯著他，略著急的問：「掌柜莫非曉得那姑娘是誰！？」
「那姑娘三日前曾來鋪子里修琵琶……」被漸安嚇了一跳，掌柜說話都有些結巴，「老朽見她那琵琶巧奪天工，一時技癢，就答應修……不料……」
說到此處，他尷尬的笑了笑。
漸安倒是完全沒在意掌柜的想法，他全幅心思都集中在修琴姑娘身上了。
沒想到，還能得到她的消息！
本以為今生怕是無緣再見，沒想到山重水複，天無絕人之路啊！
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突然陷入癲狂狀態的漸安，掌柜咽了下口水，才繼續說：「老朽今日將琵琶交還給姑娘時，曾說先生正在茶樓上，想必是有法子能修好的。那琵琶似乎對姑娘很是重要，她猶豫一下，就答應了。」
知道前因後果，漸安有些激動的問他：「不知掌柜可曉得如何能找到那姑娘？」
「這……」掌柜沉吟，「先生常與小店來往，當是曉得，來修琴都是要遞名帖的。老朽也向每位客人都保證，絕不會胡言亂語。」
對……
是這樣……
狂人的心情略冷卻，漸安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好在接觸這麼久，他與掌柜的頗熟，賣個人情還是可以的。
於是客氣的一作揖，道：「掌柜的，漸安是什麼樣的人，掌柜的想必是清清楚楚。今日想問那姑娘，只是痴迷於姑娘琴藝，想討教一二罷了。」
掌柜的很是理解，點點頭，無奈的嘆息：「若是尋常人，老朽自不會阻撓先生。只是……只是那姑娘身份特殊，請恕老朽當真不能說與先生聽，先生即便知道，也沒法子與姑娘見面的。」
在慕國國都這麼多年，老掌柜的見識也不算少。能讓他都這樣說的，也就只剩下……
只剩下王室的人！
王室的人……
咬咬牙，漸安道：「掌柜的只需告訴漸安那姑娘出自何府，其餘的漸安自會去問。斷不會叫任何人曉得，是掌柜所說。」
「這……」猶豫良久，掌柜的最終點頭，「那姑娘，是昭王府的人。其餘的老朽當真不能再說，左右先生才絕驚世，與權貴們交往時，細問便知。」
昭王府……
心裡總算是有了目標，漸安不再耽擱，與掌柜道過謝，就起身離開前往昭王府。
而季雪初，尚且不知自己來歷已被泄露，只摸著完美修好的琵琶，幽幽嘆息。
蘭沁坐在她身邊，忍不住問：「夫人為何對那痴人這般好？左右不過是個書獃子，莫非也能助夫人達成目的嗎？」
輕輕撥動琴弦，季雪初沉默不語。
無關目的，不過是她見慣了這世間的醜惡黑暗，突然看到一個如此純良的人，有些不忍傷他。尤其是，這人聽琴時露出的表情，讓她知道——這是知音。
知音難求，守護好這個單純的知音，權當她是在恕罪吧……
本以為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不會再有後續。
不料傍晚時候，她與慕景淵坐在院子里苦情樹下對弈時，聽到遠處婢子們小聲的議論：
「誒，你聽說了嗎？今兒個城裡的萬音茶樓，出現個琵琶仙子！」
「琵琶仙子？莫非是仙人臨世嗎？」
「不不不，是個彈琵琶的姑娘，一曲琵琶餘音繞梁，把那群才子們都迷倒了！就連漸安先生都念念不忘呢！」
「對對，我也聽說了，好像那姑娘的琵琶與玲瓏姑娘比，也不遑多讓！」
「是啊，就算是玲瓏姑娘來了，怕也不能輕易就拔得今兒個賽事的頭籌吧？不過據說，一曲作罷，琵琶仙子就離開了，甚至沒個性命，所以才子們才叫她琵琶仙子。」
「哇……好想一睹這位琵琶仙子的仙姿啊！」
本是隨意的聽聽，可一個「拔得賽事頭籌」，讓她下棋的動作微微一頓。
慕景淵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輕笑：「怎的突然停下來？」
「沒什麼……」搖搖頭，努力揚起一抹笑，「只是妾身偶感身子不適，興許是今兒個一天悶在屋裡，沾了暑氣，歇歇就好。」
「既然如此，就先進去歇息吧，不用再強行撐著陪本王了。」
沒有廢話，慕景淵輕易同意讓她去休息。
委實沒想到他會這麼簡單就答應，季雪初呆住一下，方才點頭，轉身離開。
看著她的背影，男人眼中閃過一絲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