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抹上，很快會好

對南宮霄天來說，批閱公文還行，看賬，是最讓他頭疼的事情。雖然賬冊上已經明確標註了疑點，但一頁一頁看過去還是累人。

何況，這賬冊還不止一本。

南宮霄天揉了揉發緊的眉心，抬眼看向清澤，還未等他說話，清澤先抱拳道：「主子恕罪，屬下看不懂。」

這小子跟在他身邊多年，一個眼神就知道該做什麼。更知道主子最討厭看賬，府里的賬目都是由鍾叔管著。所以當主子的眼睛瞟向他的時候，他立即明白了主子的心意。奈何他本來是個大老粗，跟在主子身邊才識了些字，哪裡能看得懂賬冊子。

南宮霄天瞪了他一眼：「都拿到外書房去，讓府里那些吃閑飯的管事都過去候著。」

「是，屬下遵命。」

清澤帶著兩個小廝退了出去，剛走到廊下，又聽南宮霄天說：「拿回來吧，去把長風和老鍾叫來。」

「是，主子。」清澤應著，又帶人轉了回去。

沐九思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心裡嘀咕道：「總還算是有點兒腦子。雲逸縣縣令是太后的堂侄，想查他，還讓外面那些管事幫忙，誰知道那些人里哪一個是太后的人。」

這小小的動作卻沒有逃過南宮霄天的眼睛，清澤出去傳話，兩個小廝也被遣了出去。他慢慢踱步到屋外，居高臨下看著地上跪著的小人兒。

「你想說什麼？」

沐九思將頭扭向一邊，不理他。突然下顎一緊，一隻大手已經將她鉗住：「說話！」

半眯的紅瞳里透出危險的光，手指又緊了緊，沐九思只覺得自己的下巴都快被他捏碎了。

「不——能——用——外——面——的——人」忍著痛一字一頓地說完，那隻大手終於鬆開了。

「為何？」

沐九思忍著丟白眼的衝突，揉著下巴道：「這不是明擺著嘛，外院那些人都是被安插進來的，誰知道哪個是太后的人，哪一個跟雲逸縣的縣令有瓜葛。」

「手怎麼了？」南宮霄天本想問她怎麼知道外院的人都是被安插進來的，目光落到她揉著下巴的手上，不由得改了口。那隻細白的小手不僅紅腫，還有幾個水泡。

「燙的。」沐九思將後背到了身後，又把頭扭了過去，明顯是不願意搭理他的樣子。

回想起早上的事，哪裡還會不明白那手是被茶壺裡的熱水燙到了。

「進來。」南宮霄天轉身往屋裡走，見人沒跟上來，回頭道，「叫你進來，沒聽見嗎？」

人家是老闆，沐九思不得不聽話，從地上爬起來，撅著嘴跟了進去。

南宮霄天書案的抽屜里拿出一隻白瓷小瓶丟給她：「抹上，很快會好。」

沐九思伸手去接，沉甸甸的小瓶落到受傷的掌心裡，讓她不由得「嘶」了一聲。拔掉瓶塞，一股清香飄散出來。從裡面挖了一塊藥膏出來抹在水泡上，頓時一陣清涼，那種火燒火燎的感覺頓時減輕了許多。

「殿下……」屋外傳來段長風的聲音。

「進來。」

段長風推門而入，朝南宮霄天施禮后，目光落在沐九思手裡的瓷瓶上，不由一怔，嘴唇翕動了幾下，剛要說什麼，就聽外面傳來腳步聲，鍾叔來了，他只好把話又咽了回去。

南宮霄天讓清澤搬了兩張桌子進來，把賬冊全部堆到桌上，對兩人道：「將這些賬冊仔細核對了。」

鍾叔和段長風各佔一桌，開始埋頭於高高堆起的賬冊里。這讓沐九思突然想起了前世高考前的那段日子。

那時候她在市裡最好的重點高中，全班每個同學的書桌上都是這樣堆了各種教科書和參考資料。大家都沉浸在書山題海當中，連吃個飯，上個廁所都要小跑著快去快回。每個人都是懷揣著夢想，在憧憬著絢爛多彩的大學生活的同時努力拚搏著。

她也是其中的一員，與其他同齡女生不同，她的夢想是考入全國最好的警官大學。在剛考入這所高中的時候，她還曾擁有一個完美的家族，有疼愛她的父母。那時候她還沒想過要將來要從事什麼職業，只是一個沉浸在幸福當中的快樂女孩兒。

高二剛開學不久的一個早上，她邊吃早飯邊說今天下午學校大合唱比賽，她是她們班的領唱。問父母有沒有時間去看演出。母親的臉上帶著慣有的微笑，說一定會去。她把目光轉向父親，難得一早就能看到父親在家，她眼中的期盼不言而喻。

父親揉了揉她的頭：「今天上午局裡有個會，下午我爭取跟你媽媽一起去。」

得到這樣一個答覆讓沐九思不禁歡呼雀躍，她沒想到父親會答應她，他的工作是那麼忙，平時在家的時間都不多，更何況是去她的學校。蹦起來，在父母臉上分別親了一下：「謝謝爸媽，我去上學了！」

「慢點兒，路上注意車！」母親叮囑道。

父親搖著頭笑笑：「都是大姑娘了，還象個小孩子似的。」

「下午兩點，你們千萬別忘了。」沐九思沒想到這會是她對父母說的最後一句話，帶著明媚的心情去了學校。

這種明媚一直持續到下午比賽開始。父母失言了，他們並沒有來。開始她還以為他們有事耽誤了，也許晚些會到。可一直等到結束，依舊沒有看到他們的身影。說不失望那是假的，但她能夠理解父母的缺席。他們對她視為已出，對她的愛絕不少於其他同學的父母，甚至更多。之所以沒來，一定是有事耽擱了。

安慰好自己她正準備和同學一起回教室上晚自習，卻在走廊里看到了一個和班主任站在一起，穿著警服的身影……

「叩叩」，敲擊桌面的聲音將沐九思越飄越遠的思緒拉了回來。南宮霄天修長的手指有節奏地在紫檀書案上叩擊著，一雙紅瞳正盯在她的臉上。

端硯里的墨汁已經快被她攪得溢出來了，她連忙放下手中的墨條，尷尬地扯了扯唇角：「殿下……」

「累了就去歇一下。」南宮霄天難得沒有罰她，繼續批閱手中的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