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千面伊人
對於一個整天呆睡覺的人來說，七天，是很容易就晃過了。
第七日，我早早的起來沐浴更衣焚香，以奔喪的心態迎接織衣女仙的到來，卻不曾想她織衣，給我帶來的竟然喜多過憂。
織衣用月牙白的綢給我做了件裡衣，然後才是淡綠色的雪絲裙，那裙子又輕又薄，不似平日里經常看到的那麼繁瑣，特別是我比劃了一下長短，只到腳踝處，顯得清爽朝氣，最外面倒是有一層瑩白，只是不曉得什麼材質，讓整個裙子顯得朦朦朧朧，我將這三件挨著穿上，對著水簾一瞧，嘿嘿一笑，倒真有幾分飄渺仙子的味道，只是……
只是這裙子領口極低，我的兩根鎖骨俱都露在外面，好像就只有一點兒布料懸在肩上，風一吹，就得垮下來，我摸了摸自己光潔溜溜的脖子，眉頭很是跳突了兩下，「這個太露了點兒吧？」
緊接著我伸出腳在織衣的面前轉了兩下，「這樣也沒問題么？」
「當然沒問題！」織衣從她那大袋子里又掏出雙布靴，白底綠紋金絲線邊，看著挺清爽，我往腳上一套，大小剛剛合適，走了兩步覺得鞋底甚軟十分舒適，並且剛剛將我的小腿包得嚴實，著實是雙好靴，我這邊廂只顧著得了新鞋的興奮，倒把脖子上的事情給忘乾淨了，等織衣女仙走了好久，我轉圈轉得累了停下，朝著水簾鏡一瞥，才現，自己那兩根鎖骨，兀自突兀的在那裡，泛著微微的柔光……
呃，我眼花了。
我也抽搐了！
後日便是初三，不曉得現在讓織衣改還來得及么？我正要換了衣服去織衣館，就聽到飛羽閣外有敲門聲，一聲大過一聲，倒好像是誰在拿石頭砸門！飛羽閣的門又沒關過，誰這麼無聊，我快的想了一遍認識的人，就那麼兩個人，實在猜不著到底是誰，那嘭嘭的聲音越來越大，像是要把門板都給我拆了，我那破門可經不起這麼折騰呀……我心頭一急，也不顧身上的衣服，幾步撩了出去。
「誰？幹什麼？」
剛衝出院子，就看到那個叫竹楹的少年，著一襲紅衣站在門口，明亮的眼睛里是淡淡的笑，分外耀眼，他的笑容純良無辜，讓我險些就忽視了他右手上的那塊石頭。
我扭頭看我那門板。像是被梅花鹿踩過一般。到處是淺淺地坑。
他笑得燦爛。一手指著門板道。「我控制力道了地。沒給你砸出窟窿來！」說完把手中地石頭一丟。啪地一下落到我腳邊。險些砸了我腳。
我忍無可忍。擼起袖子就要教訓他。
他嘖嘖兩聲搖頭道。「這衣服穿你身上怎麼這麼奇怪？」隨後一步一步踏過來。從衣袖裡掏了個物事出來。我瞧了瞧。好像是塊白絲帕！
正詫異間。他將那絲帕套在了我地脖子上。無視我僵硬地眼神。硬是給繞了個蝴蝶結上去。
「初三地仙會你穿這個？」他眨著眼睛問我。
「嗯！」
「那絲帕就借你了，記得要還！」他頓了頓道，「還什麼我還沒想好！」
我扶額，「先不說我不會借你這破東西，就是我借了，也是借什麼還什麼，難道我借了你一條絲帕，還得還你顆肉芝？」
肉芝乃本人目前認識範圍內所知曉的最珍貴的東西，凡人食用后可以長生不老，而修道者食用之後則可直接飛升成仙，我知曉我上萬年在地上沒挪過窩，凡間界就算在廣博也見識有限，卻不料那叫竹楹的傢伙會將我鄙夷到那種程度。
「肉芝？」他一愣，隨後便抿嘴輕笑，後來看著我神色變幻，到最後嘴也抿不住了，勾著身子在那裡笑得酣暢，「哈，哈哈哈，飛羽，你，你，你……」他半響沒你個什麼出來，抬頭看了我一眼，估計我臉色太過難看，他的嘲笑最終變了味道，只見他臉一紅，結巴道，「你，你真可愛……」
於是我踹了他一腳。
他應該是很震驚的，眼睛睜得碩大，滿臉的不可置信。
其實從上次進了那什麼碧海殿，裡面的人對他的態度我就知道這少年身份應該很了不得，此刻踹了他我估計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但踹都踹了還能怎樣？我將罪魁禍腳給收了回來，腳踝還轉了兩圈，站得大義凜然。
本以為他會怒斥，卻現這孩子我是怎麼也捉摸不透的。
只見他上揚的眉毛慢慢垂下，連臉蛋也垂了下去，等再抬起來的時候那雙眼瞳里竟然淚光涌動，他輕咬著嘴唇，聲音極低，「飛羽，你欺負我……」
柔柔的語氣中夾著哽咽，長長的睫毛上掛著淚珠，我頓時心軟了，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連聲道，「對不起，對不起，踹疼了沒？要不，你踹回來？」我下意識的指著自己的**並更加無意識的撅了一下……
噗……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哭還是在笑，只看著那一坨紅飛快的躥到我面前撲到我懷裡，下巴抵在我脖頸處蹭了兩下。
「你做什麼？」男女授受不親，雖然你還是個少年，但現在跟我差不多高了，這麼摟著的感覺實在是怪異，我想了想，我覺得只能接受身高只到我腰部的孩童的擁抱，於是道，「你標了！」
他下巴停止不動，聲音柔柔的在耳邊響起，有熱氣呼出，搞得我耳垂麻癢，「姐姐，你說什麼？」
這一聲姐姐叫得尤其動聽，於是我要推他的手擱下了。
他的哥哥就那麼輪迴了八千年，想必這孩子出生就只看到一具哥哥的肉身，從小就沒感受到什麼兄弟姐妹情，既然叫我姐姐，那我就，我就……
我就什麼啊我就，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聲道，「我已經很老了，你起碼也得叫我聲姑姑……」
結果，我被掐了。
一隻手掐到我腰上，疼得我直吸氣。
我看著竹楹，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十分鎮定，然後瞟了我一眼，從袖子里拿出——
我眨眨眼，確定沒看錯，是一條魚。
「這是上次你誤入碧海殿時木橋下跳起來濺了你一臉水的那條魚，這幾天它很思念你，攪得我心煩，我送過來了，你自己處理！」他說完將那魚扔過來，我下意識的接住，就看到那魚在我懷裡直起身子，眼睛猛眨了兩下，像是在拋媚眼。我手一抖，險些將它丟到地上，它抿著魚唇，看起來很是傷心。
於是我風中凌亂了。
等我從凌亂中恢復過來，竹楹已經走了好遠，恍是感覺到了我的注視，他忽然回頭，不曉得是不是我眼花，我覺得雖然是那張臉，給我的感覺卻變了，先前是笑容明媚，臉頰緋紅，或是促狹一肚子壞水，而今卻冷漠疏遠，捉摸不透。
雖然遙遠，但他那眼神遠遠投來的淡淡一瞥，像是一把鋒利的劍刺來，讓我有些心驚。
這孩子，到底有幾面？
正想著，就看到他停下來，轉過身，遲疑了一下，還是朝我揮了揮手。
我當時正處于思考狀態，忘了搭理他，結果他又氣沖沖地走了，懷裡的魚在嗤嗤的笑，「他生氣了生氣了，你氣到他了！」
「我怎麼了？」我納悶，我好像就踹了他一下而已，不是沒生氣么。
那魚只是笑，也不答話，我見它笑得痛快，也不再追問，徑直將它丟進了水桶里。
它彈起來大吼，「我堂堂仙魚怎麼能住水桶！」
我瞥了它一眼，在搖椅上坐下，「我這裡只有水桶！」
「我不要，我不要嘛，我一個女兒家怎麼能住水桶……」它魚眼裡蓄滿水，雙鰭扒著木桶邊緣，「飛羽，你給我造個水池好不好？」
原來是母的？那剛剛一副色迷迷的樣子還說思念我……
我看她勉強扒在木桶上的樣子挺可憐，想了想道，「那你先堅持兩天！」
它倒沒再折騰，身子落回木桶里，出啪的一聲，濺了不少水出來，我想了想，走過去將手伸到木桶里，搓了兩下。
那魚又開始尖叫，「你，你做什麼？」
「洗手啊！」我很自然的回答。
它怒吼：「你怎麼能在這裡洗手！」
我甩了甩手上的水，「這本來就是我洗手的水啊！」
只聽一聲尖叫，那魚已經翻著肚皮浮到水面上，聲音有氣無力，「我，我就不該到這裡來……」
我道：「你就不該思念我！」
「那是，麻煩上仙給我換一桶水吧！」它飄在水面上，像一條死魚。
我笑了笑，「好！」
換好水后，它眨巴眼睛問我，「可不可以不要在這裡洗手了？」模樣著實可憐萬分，我忽然覺得這魚很可愛，有她相伴或許日子會有趣許多，當下點頭，「好！」頓了一下我又道，「儘快幫你把水池挖好！」
它一下子興奮的拍起魚鰭來，雖然沒什麼聲音，但樣子很可愛，一溜的泡泡浮到水面上，我想拿手指去戳，又堪堪忍住，坐在椅子上開始打盹了，那條魚還在那裡絮叨，「我叫文文，我真的很喜歡你哦……」
恩，你叫文文，是我飛羽閣第一個靈性生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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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湊字了，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