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窗外搖晃了兩天的綠葉會在時間長河裡慢慢變得灰白

第170章 窗外搖晃了兩天的綠葉會在時間長河裡慢慢變得灰白

我想著你會有話和我說,於是一回到家我就打開手機,正好就看到你跳動的頭像。

有人將這個稱為心有靈犀,有人將這個視為默契,還有人將之歸因於長此以往的習慣。

而孟笙,此刻,只想將它作為一個偶然,一個讓人浮想聯翩的偶然。

當然,最初看到江一白髮來消息,她還是不免得將這當做是某種戀人之間的感應,可看到他的消息以後,她不由得抗拒起默契這個詞。

她想著他會和她說話,也想著他可能要道歉,甚至想好如果他道歉的話,自己要怎麼回答——是寬容大度地說「沒關係」,還是矯揉造作地說一句「哼,你還知道認錯呀!」

然後那毫無感情的三個宋體字「對不起」在她眼底成像以後,她只覺得渾身繃緊的弦這一瞬間全都松斷,沉身坐倒在床上,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他道歉了,他承認他錯了。

所以,冷戰是真的,他不和她說話是他故意的,他的確因為自己不願意幫他把同學錄給高奚琳而生氣。

還一連生了這麼多天的氣!

孟笙的心裡難以言明的複雜,她怎麼也想不到要如何回答,想著反正自己是隱身的,就直接退出當做沒有看到。

想著,她就要退出登錄,然則在最後確定退出的時候,她選擇了取消——她給江一白設置了隱身對其可見。

萬一他看到自己上線,又發現自己沒有回信,指不定又要誤會什麼!

她不想在高考前再因為這些瑣事和他有爭執。

想著她便重新找到江一白的會話框,手指在鍵盤上停頓許久,最終只打下一個字:「啊?」

她本來想問你為什麼道歉,可又覺得這樣問若是解讀不好,會以為她在強勢地逼問,斟酌再三,選擇了這個模稜兩可的問句。

想著江一白總不至於對著這個生氣。

然則,他就是對這個生氣:「和你說不明白。」

看完這條消息,孟笙就發現江一白的頭像瞬間就黑了。

當下心裡一陣鬱結:他怎麼一說到不高興的地方就自己匿了!

惱怒中將手機扔到一旁,拉開被子就躺倒在床:他既然不想說清楚就喜歡冷戰,那就冷戰好了!

她也不是每天閑著沒事只圍著他轉的!

想是這麼想,可孟笙心裡還是鈍鈍地痛,思及深處,她甚至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太不會說話了!所以才總是惹得江一白不高興!

好在這件事情睡過一覺以後孟笙就忘得差不多了,倒也不是刻意要去忘記,只是想著趁著這兩天將一直記不住的東西再背兩遍,腦子裡裝的知識多了,那些烏七八糟的胡亂想法自然就少了。

這樣在家裡學習了一天半,6號下午孟笙便將考試要用的東西準備的差不多,然後和孟媽一起去看考場。

文理科的考場是分開的,理科考場都在含山中學,文科就分佈在各個初中,很有幸,孟笙的考場就在二中——她初中的母校。

雖然不是原來那棟樓,但總體環境還算熟悉,站在考場外遠遠地看了眼自己的位置:第三組的第一排。

對於這個位置孟笙十分滿意,她喜歡坐在第一排考試,位置空曠,光線明亮,很適合超常發揮。於是心情大好的她還在學校外面的小店裡買了一大份雞排,一路上吃的開懷。

孟媽起先還擔心孟笙會緊張,現在來看,她的擔心完全就是多餘的:孟笙比以往任何一次考試都要淡定。

然而到了夜裡,那些在白天被隱藏的很好的情緒就伴著夜色一點一點流進孟笙的夢裡。

一整個晚上,她做了好幾個夢:忘帶准考證,忘帶鉛筆,試卷沒有寫完,忘記填圖准考證號!

每次夢醒她都會起床確定文件袋裡的東西是不是齊全,這樣到了凌晨四點,確定橡皮也在文件夾里以後,孟笙覺得自己接下來的兩個多小時可以睡得安穩了。

結果——

外面突然傳來敲打的聲音:孟笙仔細辨了辨,應該是用棒槌敲打濕衣服的聲音。

這要是平時她早就一肚子的氣,但此刻她卻平靜得很,可能是頭實在太暈,昏昏沉沉地只覺得整個人隨著敲打的聲音浮沉。

迷迷糊糊地好像睡著了又好像醒著。

記憶就在這聲響中綿延、停止。

等鬧鐘響起睜開眼,目之所及便是窗帘外淡藍色的天光:這個顏色就說明下雨了。

腦海里這才晃過迷糊時清脆的聲響,當時看著外面深藍色的光,她腦子裡還想著「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結果昨晚壓根就沒有月亮。

望著門外淅淅瀝瀝的小雨,孟笙愁得皺緊眉頭:「今天怎麼下雨了呀!」

「哦!下雨好呀!」孟媽顯然不同意孟笙的說辭,「考試的時候下雨,得水。」

(大黃至今都不知道得水是什麼意思,反正就是很好就是了。)

孟笙也不是第一次聽孟媽這麼說,故而也沒反駁,只繼續拋出自己的論據:「下雨去考場不方便!」

「還好!」孟媽也走過來,往外看了眼天,「這雨下的小,打個傘就行了。」

其實拋去路上不方便這個壞處,這樣的天氣孟笙還是挺喜歡的,至少在寫語文作文的時候,她很喜歡。

考場里安靜地只剩下筆尖滑動紙張的聲音,細雨微風透過半開的窗戶吹進來,試卷的一角被吹得亂跳,落筆躊躇間往外看去,搖晃在風中的綠葉上帶著晶瑩的水珠,周身籠罩著一層若有若無的水霧,配合著老式攀花的鐵窗欄,讓人不知不覺間仿若置世外,倒像在某個清麗淡雅的小詩里。

這樣的氛圍,讓孟笙忘記這難懂的作文題目,筆尖仿若也縈著這微濕的仙氣,行雲流水間作文便就完成。

孟笙覺得自己這一次的語文完成的很好,但對她而言,最重要的是下午的數學——她並不擔心數學會難,她只擔心數學太簡單。

於是當她用四十五分鐘寫完整張數學試卷,又檢查了三四遍以後發現還剩四十分鐘考試才結束的時候,孟笙便已經猜到了這次高考的結果會是如何:那些曾經因為數學怎麼也考不好的人,這一次,一定可以翻身!

她實在沒有什麼其他可以看的,窗外的雨景上午就看了個夠,此刻她只能無聊地監考著監考老師。

看了差不多十分鐘,孟笙覺得那些老師就快要懷疑她想作弊了,無奈之下,她只好拿起筆,又將試卷檢查了一遍,發現沒有任何錯誤以後,她便在草稿紙的空白處畫起了迷宮。

這樣自娛自樂總算是撐到了考試結束。

走出考場時孟笙忍不住自嘲:恐怕無聊到在高考的草稿紙上畫迷宮的,只她一人吧!

孟媽和小張站在一起,她走近了才看見,笑著和小張打了招呼,就聽見孟媽的問話:「今年數學難嗎?」

「很簡單,」孟笙看向孟媽,「今年完了,我一點優勢都沒有了。」

「……」聞言,孟媽的臉色沉了幾分,然而沒過一會又恢復如初,「我不相信你,你每次都說數學試卷簡單。」

孟笙:「……」

可這一次她說的不是簡單,是很簡單啊!

多餘的話孟笙也沒說,但這一次考試的結果她心裡已經大概有了個數,她一直心心念念的琨京大學肯定是去不了了,但除此之外,她也沒有什麼其他的感覺。

畢竟這次的數學到底簡單成什麼樣子,她沒法做一個準確的判斷。

但這些都不是她現在應該考慮的事情,她現在要做的,就是繼續考完剩下的兩門,保證不要出現一些很可惜的錯誤。

為時兩天的高考,承載著無數人十餘年的艱辛,孟笙也不止一次質疑過這個考試的公平性:僅僅用四張試捲來判定一個人前十幾年的終點和未來幾十年的起點,真的不會過於草率嗎?

可仔細一想,也沒有任何比高考更公平更有效的方式了。

這兩天可能會有很多意外,也可能平常的好像一年中的任何一天,說它意外是你可能會遇到不會寫的題目,也可能忘記這個忘記那個,但更多的時候,它還是平常的。

像平常一樣天亮天黑,像平常一樣慢慢溜走。

當6月8號下午那個鈴聲響起,監考老師應聲而起,提醒大家停筆收卷,孟笙坐在椅子上,目光從窗外搖晃了整整兩個白天的樹枝,自然地轉向講台上核對試卷數目的老師身上,看著他粗圓的指頭翻過一張一張雪白平整的答題卷,孟笙才突然有了種失落的感覺。

這種失落不像是家長答應買給你的棒棒糖卻沒作數,也不像是剛拆開的棒棒糖就掉進了臭水溝,而像是將這顆得來不易的棒棒糖送給了別人。

有一種將自己的整個世界交給別人的感覺,而這個別人,還是不認識的別人。

連下了兩天的雨突然就停了,又或者早就停了,只是她沒有注意到。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她走出教學樓,置身路上的時候,沒有下雨。

她抖了抖早已經風乾的雨傘,抬眸環視了周圍的人,他們或和同伴聊天,或自己一個人走著,但他們臉上都沒有笑容,表情淡淡的,比平時還要冷靜。

她自己也是這樣。

回頭看了眼有些舊的教學樓,目光在樓層間搜尋,終於找到自己的考場——到這一刻,她心中忽然生出后怕:這一次如果沒有發揮好,就再沒有下一次努力了!

想到這裡,她才猛然間驚覺,這個她曾經無比期冀的高中歲月已經只能作為她腦海中的回憶,存活在未來某天的隻言片語里,以一種或玩笑或懷念的語氣在唇齒間慢慢褪色,慢慢蒙上時光的細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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憾然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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