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結婚了

第一章她結婚了

九月是開學季，與小學中學不同，幼兒園的小朋友和家長們似乎都需要更多的適應時間。

學校是四點半開始放學，其實家長們很多四點前就已經來了。A市紅河區陽光雙語幼兒園的鐵柵欄前圍滿了家長，紛紛踮着腳尖往裏望。可是，放學時間還沒到，自然什麼也看不到。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放在才和寶貝們分開了幾個小時的寶媽寶爸們身上也是很適用的。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但也有例外。

小一班的樂樂站在柵欄前看着小朋友們一個個被他們的媽媽或者爸爸接走了。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裏的期盼一點點轉為失望和委屈，只不過倔強的他並不想讓牽着他小手的靜美老師發現他的負面情緒，只是把小嘴抿得緊緊地，微微低着頭看着自己腳上的小白鞋。

「樂樂！」

柵欄外響起一聲親切的呼喚，樂樂迅速抬頭望去。有人來接他了，可惜，不是媽媽。樂樂微不可查地扁了扁嘴。

才出總站的11路車上，空座還很多，後門扶手邊卻站着一位年輕的女子。她穿着一身簡單的修閑運動裝，頭上扎著短馬尾，腮不抹唇不點，卻讓她的五官更顯精緻動人，尤其是那雙眼睛，像湖水一般乾淨，讓人一望就收不回目光。只見她時不時望了望手腕的表，看樣子是在趕時間。這樣的女孩子在哪裏都會吸引他人的目光，無關其他，只因賞之悅之。

「吳醫生？」

坐在一邊的一位老人試探性地和女子打了個招呼，看到女子轉身過來，她用確定地語氣又叫了聲，「哎呀，真的是吳醫生你呀！」

沒錯，正是救了她孫子一命的吳醫生，吳小溪。

老人很是興奮，「我就說我不會看錯吧。對了，你這是剛下班么，怎麼不過來坐？這位置還很多呢。你不知道，我孫子還總是在家裏念叨着你呢，老吵著讓我帶他去醫院找你，我告訴他醫院可不是隨便去的。不過，自從那次后，他乖多了……」

老人像是打開了話匣子，那話一句接一句的，吳小溪全程只負責微笑傾聽。老人的孫子因為氣管異物送到了她當時正在工作的急診科，一個海氏手法就成功將幾乎窒息的小孩子從死神手裏的搶救了回來。老人自然是感激萬分，但對於身為醫生的吳小溪來說，這隻不過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一件小事。

車緩緩停下，後門打開。

吳小溪笑笑揮手，「阿姨，我到了，趕着接小孩放學，以後有機會再聊了。」老人怔愣中，吳小溪已經快步下車。

接小孩？老人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可是，她耳力一向很好的，這麼說，吳醫生已經結婚了啊。可是看着還那麼年輕？唉，真是可惜，她還想介紹她的小兒子給吳醫生呢。吳醫生那樣的女孩兒，要是成為了自己的兒媳婦，那該是多好的一件事啊。

老人發愣的時間，車已經重新開動了，吳小溪也繞過了車后衝到了馬路中間。現在是五點二十分了，距離放學時間已經五十分鐘了。因為着急，她甚至沒注意到自己正在以危險的方式過馬路。

嗄地一聲，一輛黑色的賓利停在了吳小溪的身前。

「過馬路慢著點。」車窗搖下，司機是個穩重的大哥，並沒有怒吼，反而和氣地提醒她。

「對不起，對不起。」吳小溪臉上微窘，趕緊誠懇地道了歉，然後快步走過了馬路。

黑色的小車慢慢開走，卻在前面不遠的路邊停下了。後車門打開，一個男子快速地下了車往回跑，連車門都忘記了關上。

吳小溪一路跑着，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後跟着一雙大長腿。

大長腿邁的步子時而輕快，時而遲疑，時而奔放，時而膽怯。

她跑，他走，速度卻驚奇地一致，距離保持在了五米，緊跟卻不靠近。

陽光雙語幼兒園的柵欄前，吳小溪停下了腳步，身後的大長腿一頓，然後快速閃進了一片樹蔭下，隱沒了身體。

「媽媽，你可算來了。」一個胖小子張舞著小手撲了過來。

樹蔭下的男子全身一怔，如掉冰窖。

媽媽？

她已經結婚了？

還有了孩子？

「小溪，看你急的，跑出了一頭汗水。這小子再多呆一會兒也沒事的，剛才玩滑梯時還跟我說不想回家了呢。」緊跟着胖小子走出幼兒園柵欄的一位男子拿出一張紙巾為吳小溪擦汗。

那男子個子很高，長得很帥，劍眉星目，高鼻薄唇，格子襯衣搭著牛仔褲，外加一雙某克悠閑運動鞋。他伸手為她擦拭汗水的動作很溫柔，眼神很寵溺。怎麼看都是一個體貼的丈夫。

樹蔭下的男子只覺得胸口很疼，像是被刀剜走了一塊肉似的。

那是她喜歡的類型，斯文溫柔，什麼時候都能給她安全感的那種男人。

是的，如果不是因為那個賭注，她根本不會成為他的女朋友。

終於，她還是厭棄了他，終於，她找到了她的冬日陽光。

也許是有當眾秀恩愛之嫌，吳小溪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頭。「走，跟媽媽回家。」她低頭時對兒子說。

「樂樂媽媽，卡，接送卡。」

一起走出來的還有一位年輕的女老師，此時溫馨地提示。老師的眼神在這對年輕的夫妻間遊走，大約此時心裏在嘆，男俊女美，真是艷羨旁人呀。

「哦，對，接送卡。」吳小溪因為被兒子抱得緊，便用一隻手遞給自己的小包給身邊的男子。

「夜白，卡在包里，我的皮夾第一格，幫我拿一下。」

原來那男人叫做夜白，連名字也是那種文縐縐的，她喜歡的那種。

樹蔭下的男子此時已經覺得世間萬物再也沒有可以打擊到他的了，因為現在，他的心已經千瘡百孔，再無可打擊的地方。

叫做夜白的男子接過了包，取出了卡到園門邊的刷卡機刷了一下。

保安大叔聽到了那「嗶」的一聲，然後笑了，「下次可要記得帶了，不是我們不通融，是這事實在不好通融。幼兒園的規定，沒有帶卡，親爹親媽都領不走孩子。這也是為了孩子們的安全着想。」

「明白，明白，以後我們會注意了。」紀夜白朝保安大叔謙和地道，就像一個爸爸因為自己的粗心讓老師學校添了麻煩那樣而真誠地道歉。

「都是我的錯，麻煩你們了。」吳小溪也趕緊道歉。這事的確是因為她的粗心，叫了夜白來幫她接樂樂，卻忘記把接送卡交給他了，還好找到了珍珍替班，不然這會兒還接不了樂樂回家。

「樂樂跟老師和保安叔叔說再見，我們回家了。」吳小溪摸了摸兒子的頭，濕漉漉地，應該是等她的時候一直玩著呢，想到這裏，對兒子的愧疚感總算是減輕了些。

「靜美老師再見，保安叔叔再見！」樂樂小朋友乖巧地按媽媽說的先說了再見。

「可是我還不想回家，我想去吃雪糕。」說完了再見，樂樂昂着小臉看着媽媽。似乎怕媽媽不同意，他又補充了一句，「媽媽上次說帶我出來吃雪糕的，結果這都過了一周了，還沒兌現。」

吳小溪臉上一燦，失言並不是她的習慣，可是她最近實在是太忙了，剛從急診轉到兒科門診，病人量之多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現在時間也還早，咱們可以先去吃個雪糕，然後回家。你覺得怎麼樣？」紀夜白對樂樂說完，然後抬頭用眼神徵求吳小溪的意見。

真的是溫柔得讓人雞皮都起來了。連這種小事作為爸爸的都沒有直接拿主意，而是詢問媽媽的意見。

樹蔭下的男子一陣惡寒，但他又不得不服氣，自己學不來的溫柔偏偏正是吳小溪所喜歡的。

看到媽媽眼裏的妥協，樂樂高興地笑了，胖呼呼的小手一隻拉起了吳小溪，另一隻拉起了紀夜白，「走啰，去吃雪糕了。」

陽光下的三口之家，媽媽漂亮，爸爸帥氣，兒子乖巧，路人紛紛側目。

樹蔭下的身影望着三人遠去的方向如若石化，久久未動。

他終於找到她了。

可是，她卻結婚了，新郎自然不是他。

還有了孩子……

孩子那個頭，至少得三四歲了吧。

也就是說，大學才畢業她就結婚了。

也就是說，和他分開不久，她就投入了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也就是說……

這四年的寂寞和相思只是他一個人的……

突然，他有些氣憤，很氣憤，一拳打在了行道樹上。指骨關節頓時紅腫而滲血，紫紅色的紫荊花花瓣卻如雨而下。

多年前的某一天，也是這樣的花雨下，紛紛又揚揚，正如美好而放肆的青春。她穿着白紗裙轉圈，轉啊轉，轉暈了天地，也轉暈了他。

事隔四年，同樣的花雨下已經沒有了她，只有他碎了一地的心，像一個笑話，任人踩踏。

「蕭總，揭幕式要開始了。」司機老陳在身後默默站了很久了，但他有義務讓提醒自己的老闆準時參加雲溪地產總部大樓的建成揭幕儀式。

「走吧。」蕭旭轉身走在了老陳的前面。

司機老陳朝着剛才自己老闆望的方向望了一眼，心裏飛舞著無數個問號。

剛才那個女人，就是差一點被他撞上的女人，她跟老闆的關係？

看得出，她已經結婚了，小孩很可愛，丈夫很溫柔，可是老闆剛才看她的眼神，明明就是……

初戀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