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馳援03
玉龍子聽她稱呼慧心師太「師伯」，心想：「這就是了，這小子自不量力，果然要強出頭，趕來給老賊尼助拳。」一振長劍，劍身嗡嗡作響，喝道：「你小子大言不慚！既敢胡吹大氣，狂妄指責貧道劍法，那就露兩手，看誰送頸於刃，授首於人！」縱身上前，挺劍便刺。
梅凌霜早已戒備，一見對方肩頭微聳，立時晃身搶攻，長劍疾點其膝。玉龍子劍招甫出，陡見她劍鋒已離右膝寸許，不禁一驚，急往後躍，同時舞劍護體，左足沾地，立即縱回反撲，撩斬抹削挑絞掃，瞬息攻出七劍。
梅凌霜飄身進招，出劍如電，一片劍光籠罩玉龍子全身。玉龍子奮力反擊，喝道：「小子，你這幾招可不是北嶽恆山派劍法。」梅凌霜笑道：「我說過我是北嶽門下嗎？」
她招招搶在玉龍子前頭，迫其劍招無法施全。玉龍子怒氣沖沖，這種縛手縛腳的局面，以往不是沒有，但碰上的對手，都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厲害人物，而這小子名不見經傳，一副病得半死不活模樣，一經施展身法，彷彿足不沾地，劍招快逾閃電，如何這等了得？豈非活見鬼么？
慧心師太瞧見她劍術精湛，不禁喝彩，道：「好高明的劍法！少俠，你和南嶽衡山派必有淵源，尊姓大名可否見告？」
衡山派朝陽劍法馳名江湖，梅凌霜為隱藏身份，所使劍法乃是恩師周怡近年新創，取大道無名之意，喚作無名劍法，便是衡山派掌門劉遠人也不知曉。但萬變不離其宗，慧心師太看她流露出來的劍意，無疑是和朝陽劍法一脈相承，因此出言詢問。
梅凌霜知道瞞不過慧心師太的法眼，笑道：「小子人稱貧病書蟲梅八。自小羸弱多病，求人教了這麼幾招劍法，胡亂練著，強健體魄而已，沒顧上問一問，不知那位老師父什麼來歷？敢情是南嶽高人啊。」
除了靜慈庵個別小尼姑，江湖歷練甚淺，信以為真，眾人皆知她在胡扯。
無定憤意稍減，暗道：「這病鬼原來是衡山派弟子，劍法好生厲害，玉龍子尚且奈何不得，我自然打不過，只好由得他猖狂了。」
慧心師太藉機教誨弟子，說道：「且不論這少年是否重病纏身，如果他和玉龍子比拼掌力，較量的是內功強弱，恐怕未必及得上對方几十年的深厚修為。
然而比試拳術劍法，就有許多講究了。譬如所謂『一力降十會』，光會武術招式不成，練武一生，力如常人，那是花拳繡腿。只有練得內力深厚，使用任何兵器，即便徒手對敵，無論什麼招式，使出來都威力不凡。反之，力不如人，就須像這少年一般，在一個『快』字上，狠狠的下一番功夫。
這位梅少俠，拋開精妙招數不提，出劍之快，身法之快，甚是罕見，每一劍都快了對手半步，招招進攻，敵人疲於抵擋，哪裡還有餘裕反擊？他根本就沒怎麼防守，因為攻即是守。
再說，世上任何武功，不論如何千錘百鍊，總是事先無法預測對手，不知敵人是強是弱，不知對方拳打何方、劍刺何處，所以招式是死的，須活學活用。但每個人最終能練到多大成就，端看他的天賦悟性了。大家仔細觀摩，就知這位梅少俠，才智何等卓絕。
唉，他如此病軀，內力修為竟也這般可觀，天賦之佳，令人驚嘆。不過，最讓為師心折的，是他臨敵應變之能，死劍招化為活劍招，人劍合一，無懈可擊。假以時日，此子成就定然非同小可，足以傲視武林。」
凈雲、凈如、凈秀、凈月四大弟子耳聽師尊教誨，細瞧梅凌霜出招，愈瞧愈是欽佩，紛紛喝彩不已。
許三娘、無定等摩尼教眾人，見這病書生劍術驚人，莫不駭異，均想：「這少年倘若無病無痛，劍法之高，豈非更加駭人？」
梅凌霜身如御風，滿場飄飛，劍招連綿，將玉龍子周身籠罩，說道：「林道長，在下不知你如何同靜慈庵結怨，但鄰里之間，以和為貴，小可斗膽，請你退讓一步，恩恩怨怨，就此一筆勾銷了吧。」
玉龍子怒氣沖沖，喝道：「住口！你算什麼東西，也配插手貧道之事！」
梅凌霜道：「江湖人管江湖事。你這般糾纏不休，顯見是意氣之爭，跟佛道紛爭無關，是也不是？」
玉龍子怒道：「關你屁事！不殺了老賊尼，難消我心頭之恨！」
凈如喝道：「老賊道，你還陰魂不散了，是不是？上一次，若非我恩師竭力阻止，我四姐妹早就宰了你啦！哼，不識好歹，是非不分，怪不得洞玄那小惡道，胡作非為，死有餘辜！」
玉龍子勃然大怒，額頭青筋顫動，厲聲道：「閉嘴，閉嘴！再說一句，我立刻殺了你！」
梅凌霜道：「林道長，俗話說『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何怕鬼敲門』，難道你心中有愧，怕旁人聽到這件陳年舊事么？」
玉龍子怒道：「我怕什麼？怕的另有其人！」
凈如大聲道：「什麼？倒像是我們做了虧心事！好，那就讓這位梅少俠聽一聽，評評理。」
慧心師太嘆道：「凈如，算了。洞玄畢竟死在我掌下，林道長一心要報此仇，就讓我和他做一了斷吧。梅少俠，承蒙援手，老尼感激不盡。」合十施禮。
梅凌霜道：「不敢當。小子久聞慧心師伯英名，但凡所殺之人，必是咎由自取。」
玉龍子大怒，喝道：「放屁，放屁！臭小子，你知道什麼？胡說八道！」
梅凌霜笑道：「你氣急敗壞作甚？放屁有何稀奇？你連放兩屁，若不過癮，盡可屁滾尿流、呼天搶地、高山流水、嗚呼哀哉。」
摩尼教眾人哈哈大笑。湯奎叫道：「老賊道，你老小子逃離了明教，這喪家之犬的滋味，好得很吧？」
玉龍子滿面漲紅，心下狂怒，自知鬥口，只有更加受辱，揮劍緊守門戶，免得稍有失神，為其所乘。
群尼失笑，好生解氣。慧心師太道：「梅少俠，多謝好意，請你置身事外，讓老尼和他公平決鬥吧。」說著，緩步上前。
群尼大吃一驚，紛紛攔住。凈雲叫道：「師父，這惡道善惡不明，理他作甚？」
凈如怒道：「師姐，不如我們四個出手，一舉殺了這惡道，省得陰魂不散，沒完沒了。」
凈秀勸道：「師父，這惡道武功大進，你和他交手，談何公平？」
梅凌霜道：「好人惡人，今天統統我來做吧。是非曲直，說來聽聽，在下秉持公道，絕不偏袒。林道長，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