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雙雙知命
青月潭，這裡的水面一年四季都是平靜去如鏡面，然而今日卻一直波光粼粼、細碎如絲。
只因為潭中有一男一女兩具身體在靜靜懸浮，源源不斷的漣漪自兩人身旁生起，然後擴散到整個譚面。
潭面兩人雙眼緊閉，呼吸平緩，就這麼靜靜地半身懸浮於水裡，彷彿全然不關心外界訊息一般。
說是不關心，其實又時刻在關心。
因為兩人正處於某種玄之又玄的狀態。
他們此刻都沉浸在對天地萬物運轉規律的體悟之中。
所以雖然他們看似一動不動，其實渾身上下的感官都高度調動起來。
他們用心感受著每一陣微風拂在體表的感覺，越來越細。
到最後，他們甚至能感受到一陣陣輕微觸感，每一個空氣分子撞擊到肌膚之上，撞擊到每一個毛孔、每一個體表細胞表層。
每一個體表細胞微微凹陷，片刻后又恢復原狀，將這個空氣分子彈走。
然而第二個空氣分子又悄然而至，又一頭撞入細胞表層。
緊接著第三個、第四個、無數個空氣分子源源不斷地撞擊到細胞表層，然後又反彈而走。
原本會恢復原狀的每一個體表細胞就因為這般遭受持續不斷的撞擊而凹陷下去。
這便是大氣壓強。
潭面的水波，自他們身邊傳出，一直勻速擴散，直到碰到潭邊石壁反射而回。
然而這反射的水波又遇到迎面過來的第二道、第三道、無數道水波。
它們相互激蕩，最終造成某些水面上波動持續加強，某些水面上持續平靜如初。
水面細碎，波光粼粼。
這便是駐波。
他們感受到每一次呼吸吐納、每一次脈搏跳動，每一次胸腔緩緩擴張而又縮小。
體內體外的方方面面，這片天地的方方面面，他們都細緻入微地體悟。
他們甚至發現了這世間萬物都遵循的因果關係。
蝴蝶煽動翅翅膀，翅膀揮舞后，其周圍的空氣被打亂，然後擴散而出。
恰巧這擴散而出的氣流注入了某片負高壓氣團，正好是打破平衡的最後一根稻草，所以天地間颳起一場大風暴。
這是因果規律，因果規律的另一種感受方式便是時間。
世間萬物無一不在不可逆轉的時間線中運作，時間長河沿著從古至今、從前到后的方向流逝，猶如大江東去一去不還。
到最後，他們甚至發現每個人的時間流逝速度都獨特存在，取決於每個個體的相對速度。
然而從這些個體自身看來，時間流逝速度又從未改變。
時間是相對的，長度是相對的，世間萬物都是相對的。
……
某一刻，游魚累了剛剛停止了遊動、對流空氣受到陽光照射變熱而上升、潭面水波再無新生波紋注入而逐漸消散。
潭上的兩人呼出了最後一口屬於築基的空氣而睜開了眼。
他們像很久未見的老朋友般相視而笑。
他們都明白，雙方都已知命。
夫子言：「吾二十而弱冠，三十而立，四十而知天命。」
這裡說的知天命，便是跟此刻兩人的心境一般。
深刻體會了世間萬物規律，看到了天道操縱每一個人的絲線。
他們掙脫束縛，成為天地間真正的自由人，第一次獲得主宰自身命運的大自由。
而這一切落實在這修真世界，便化為某些實質內容作用於兩人身上。
最直觀的便是修為。
兩人緩緩站了起來，雙腳點在水面上。
二狗此時只覺得渾身上下無處不酸爽，他趕緊將四肢百骸都繃緊、伸直，身上便傳出一陣噼里啪啦的響聲。
響聲過後，便是新生。
二狗腳尖輕點，他便像在平地上一般在潭面上向著花夢雲走去，臉上由內而外泛著笑意。
花夢雲也靜靜地站著，笑意盈盈地望著李二向自己走來。
二狗走到花夢雲的身旁，直接伸出手掌牽了住她的纖柔玉手。
在花夢雲嬌羞的驚呼中，二狗只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走吧。」
……
花家，庭院前，站著二狗和花夢雲兩人。
此刻二狗氣喘吁吁，花夢雲面色微紅。
「花姐姐，這雨花宗的招式怎麼這麼繁瑣，靈氣要在體內轉這麼多奇奇怪怪的圈？」二狗喘著粗氣，沒好氣地抱怨道。
「如今才半日，你就將我雨花宗外院的大部分招式學了一遍，已經是前所未有的神速了。」花夢雲美目輕輕白了李二一眼，有些不可思議地嘆道。
她將早已準備好的手帕遞到李二手上，微笑著介面說道：「要知道，如果按照外院正常課程進修，沒有個三年是學不會的。你這番話如果被他們聽到，不紛紛氣得吐血才怪。」
「連那個司徒混蛋也比下去了嗎？」二狗接過手帕，一邊擦拭汗水，一邊自豪地問道。
花夢雲聽到李二提起那人，神色便是一黯，她嗔怒道：「你如何又提起那人？李二，他雖然優秀，當初仍然是花了一年多才學會，如何能與你比。」
「哈哈哈，花姐姐，對不起，我不該再提那人。不過得知我二狗這般厲害我還是很高興。」二狗有些飄飄然，他興奮地說道。
見李二這般飄然模樣，花夢雲握緊拳頭在他身上輕輕捶了一下，然後搖頭說道：「如果不是我倆都晉級入了知命，說不定你還要學個五年呢，你就知足吧。」
「唉喲，疼死我了，花姐姐要打死二狗了！」二狗忽然裝作受到猛烈攻擊一般，身子誇張地直挺挺往後倒下，然後無賴般嚷嚷道。
「那我就真的打死你算了。」花夢雲感到好氣又好笑，她嗔怪道。
接著，她運起一絲靈氣，使出一個輕微的秋風勁，便往地上的李二送去。
這秋風勁打在二狗身上猶如撓痒痒一般，二狗反手也使出一個秋風勁。
這秋風勁跟花夢雲丟來的秋風勁旋轉方向相反，兩者互逆，便雙雙抵消了。
「嘿嘿嘿，花姐姐，像我這種絕世天才你現在是不是該誇我幾句啊。」二狗拍了拍胸膛，自吹自擂道。
花夢雲白了李二一眼，沒好氣地說道：「少臭美了，你再接我一個羽鳳手試試！」
說完，她一雙玉手靈氣大作，結了一個奇妙的印記，眨眼間就變得更修長纖細，宛如真的鳳凰之爪一般。
正當她要往前攻擊過去，忽然發覺李二已跑遠了。
「唉喲，花姐姐，我突然肚子疼，先跑去方便啦。」
二狗只匆忙丟下一句話就逃跑了。
……
青月山下，一顆榕樹前，立著三人。
其中一人面如冠玉，手執紙扇，風度翩翩卻又目光邪異，正是司徒風流。
另外兩人中一人虎背熊腰、太陽穴高高鼓起，談笑間聲音渾厚蒼鬱，目光中精氣外露，是一個精幹漢子模樣。
另一人則瘦弱骨感，好似隨時要被風吹倒一般，卻有一雙大而明亮的雙眼，眼底似乎總在觀察和思考著什麼。
「司徒公子，都摸清楚了，那兩人如今都在青月山腳下的花家。」精幹漢子用渾厚的聲音對司徒風流說道。
「哦？那兩人還真不把本公子放在眼裡，居然沒有逃跑。這樣也好，省事。你二人動手的時候只需替我抓住那個男的，女的千萬不要傷害她。」司徒風流搖了搖紙扇，冷笑著說道。
那瘦弱的男子一雙大眼打量著司徒風流，陰惻惻地說道：「司徒公子，我二人可不是隨便出手的，你說好的報酬可別忘了。」
「這是自然，現在我已命人將一半的報酬送到你們地盤上，待事成之後，再親自將另一半雙手奉上。」司徒風流被瘦弱男子盯著心中發毛，面色假裝鎮靜地說道。
那兩人眼底閃過一絲貪婪，舔了舔嘴唇，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