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好，這是我的名片（2）

餐館選在復旦北區一條街的夏朵。

夏朵是復旦人難以忘懷的小資情結，承載了一代代復旦人征戰情場的決心，也見證了青蔥時光里的愛恨情仇。

當年如果你想表達對心儀女神的傾慕之意，請選擇夏朵，或許女神會因為夏朵唯美浪漫的氛圍而答應你的「非分之想」。如果你想在畢業季與多年的女友說再見，也請選擇夏朵，或許女友會因為夏朵甜膩芬芳的點心而淡化離別的苦澀。

不過後來的後來，夏朵的裝飾漸漸趕不上大學路上的各色咖啡館，夏朵的點心漸漸趕不上五角場的知名西點屋。但夏朵就是夏朵，就像情懷總歸是情懷，是永遠不會遺失的美好。

林楓一行總共十來個人，選擇了夏朵二樓的大卡座。開放式的木桌，配上成套的沙發軟座。大家隨意落座，很快林楓發現自己的左手邊是那個飛機上的男人。

她拘謹地將裙擺收攏，往右邊朝著孫奕靠了靠。男人好似也有所察覺，不知是否故意的，也朝左邊挪了小半個位子。於是他們的中間很顯眼地留出半個人的身位。

咖啡和三明治上來后，林楓乖巧地端起咖啡杯，一邊喝一邊打量著今天在做的各位校友。除了孫奕和兩位一屆的同學外，有些不算熟悉，有些壓根不認識。有人提議相請不如偶遇，大家輪番做個簡單的自我介紹。

趁著自我介紹的時候，林楓將視線收回，小心地將目光挪動到左手邊的那個男人身上。他也點了一杯黑咖啡和一份三明治。她暗想，和自己的口味很一樣嘛。

男人並未注意到她的視線，很專註地在聽大家的介紹。於是林楓有些膽大地觀察著他。

他還是和上次在阿姆斯特丹見到時一樣，穿著單薄的襯衫。不算顏值帥氣的男人，不高不胖，五官清秀，在男人堆里也算中上之姿。不過林楓發現他大概不怎麼愛笑，至少這過去的幾分鐘里，他左手邊那個戴眼鏡的男人都已經笑了好幾次，他卻一直很平靜地聽人家說話。

不僅不愛笑，眉眼偶爾還能泛出一絲戾氣。林楓很驚奇於自己的這個發現，這也讓自己對他的好感下降了好幾度。畢竟溫潤如玉的氣質最喜人。

不過等細看他的雙手時，好感度又往上波動了幾下。他有一雙很肉的手，厚實的手掌，握起來應該很軟綿。五根手指短短的，看著顯得有些笨。這讓她想到，言情小說里一般不都形容男主角的手骨感清秀么。這位的手，好像有點與他的這張臉不是很配哎。

恩……有點像哆啦A夢的小圓胖手。林楓在心裡偷偷地想。

「大家好，我是簡凡。簡單的簡，平凡的凡。」男人這樣介紹著自己，沙沙的煙嗓從他的喉嚨里溢出。

不同於大家只是口頭介紹自己，男人說完后，直接站起來由遠及近地分發自己的名片。等到了她這裡時，只聽到男人說道：「你好，這是我的名片。」

當男人捏著名片的雙手遞到她面前時，有一種很莫名的不真實感。

「謝謝。」她低頭接過名片，沒來得及細看，直接就拽進了自己的手心。過了一會兒，卻發現那男人仍站在她的面前。

她抬起頭，有些茫然地看向他。他也正從上至下地看她。

簡凡覺得，這個姑娘不僅長得呆，連反應都有些呆。雖然看著挺有趣的，但他沒有和任何女性產生過多交集的打算。

見她仍不明所以地看著自己，簡凡也歇下了互換名片的心思，默默地坐回位置，拿起杯子喝咖啡。

林楓有些愣怔，但下一秒就意識到，對方剛才是在等自己交換名片。頗為自己的後知後覺感到抱歉，手下意識地摸向手邊的包包。可見人家已淡定地坐下，一副當做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如果自己現在再上去，好像有點掉份兒。

反正以後也不會再見，即便有失商務禮儀，也無所謂了。林楓心裡這麼安慰自己道。

這是放在桌上的手機振動了一下，聲音有些大，引起了不少人的關注。她很抱歉地向大家笑笑，趕緊拿起手機劃開。

剛一看心裡就莫名地堵，是老媽的微信。

「小楓，張阿姨那個同學的兒子，你什麼時候有空，見一下吧。」

這條是五分鐘前發的，許是見她沒有回信，乾脆直接撥了電話過來。林楓很想當眾掛電話，但手機屏幕上閃亮的媽媽二字像是挑釁一般，讓她不敢當著這麼多人干出「不孝」之舉。

於是從孫奕腳邊閃身，去窗口邊接電話。

「媽媽。」

「小楓，你在幹嘛呢，這麼久都不回微信。老是這樣……」電話那頭的林媽有些抱怨。

林楓有些無奈，如實相告：「我回復旦參加活動，抽空和校友們吃個飯。」

「你說你……」

老媽話一開腔，林楓就知道接下來要將什麼了。無非就是：你說你都快三十了，也不操心操心正經事，成老大姑娘了。那個誰誰誰，好歹去見見。不見不談，怎麼能找到合適的嘛。

電話里林媽苦口婆心地把林楓都快背出來的一套說辭，原封不動地講了一通。林楓無法，只能一直嗯嗯嗯。

掛完電話后，一看時間，用了快二十分鐘。轉頭再去看那桌人，還在高談闊論，很是熱鬧。

不知道是不是和宋瀾分手的後遺症還在持續，一時間林楓對著這樣的場景有些恍惚，有些敏感，甚至有些悲傷。

從夏朵離開時，已經接近下午三點的樣子。

孫奕見林楓自從接完電話，就有些神情懨懨，於是提出來去老校區逛逛。

從北門進去，穿過住了兩年多的寢室樓，見北區門口的貓還是一如既往地舔著胖臉肆無忌憚地蹲在門口等人餵食。

小白樓門前的綠草坪，依舊一副小資到流光四溢。日本中心的小樓美美地立在那裡，恍如以為到了京都。四教的門口還是那麼讓人看著眼疼，感覺大一冬日那晚的冰雨冷氣逼人。

還是三教和連在一起的二教最令人回味。3108的階梯教室，在這個午後緊閉著，但她和孫奕知道，一到晚上，這個教室得有多熱鬧。

「那會可真是饑渴啊，怎麼就能當著這麼多人，問那麼直接的問題。」孫奕站在3108門口的廊檐下，對著庭院里咧嘴的石榴塑像說道。

那一年，對男女之情還處於懵懂階段的孫奕，在看完黎明和舒淇的《玻璃之城》后，對愛情是什麼這個玄而又玄的問題，格外地上心。

有一天，哲學系的男神教授要開一堂講座，主題是兩性之好。不知道是處於對懵懂愛情的嚮往，還是男神教授的人格魅力，孫奕提前兩個小時跑去3108佔座，還不忘給林楓留了個好位子。

男神教授是個留學海歸，三十好幾的輕熟，溫文爾雅的氣質，成了孫奕大學時光對於優質男人的唯一標準。那晚聽課的人簡直要把3108給擠爆，簡直比當年聽謝百三講股票的人還要多。

就在這麼多雙眼睛的注目下，從小畏懼師長的林楓向男神提了一個問題。

「請問，愛情到底是個什麼樣的？」

DearJennifer，

今天我回學校了，路過3108時想起了大學時的一些事。

你說，男人與女人之間的愛情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你是不是又要啰嗦我犯矯情病了。這麼多年，大大小小的戀愛都談了好幾場，還問這種無聊問題。可此刻，我真的很想知道。

真的，我們每日都忙忙碌碌的，到處都能碰到人，有時候擁擠得不像話。可到底那個所謂命定的人，還會不會出現呢。

最近長輩們催婚催嫁越發頻繁了，而我自己也更想急切地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你說，為什麼愛情不能像解微積分，有個標準答案的，直接照著答案去找到那個人，那樣我們該多輕鬆。

好睏的Jennifer@2014Oc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