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協議
縱然早有心理準備，可庄慕男還是被庄母氣的渾身發抖，好一會兒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既然這麼着，你為什麼要把我養大呢？小時候一生下來看見我是個女的，你直接掐死我不久好了，現在不就什麼話都不用說了？何必白養我這麼多年，到時候還要把我送到其他的人家去？」
「白送？怎麼能是白送？」庄母不甘心的伸出一個巴掌在空中比了比：「彩禮沒有這個數你以為我會把你嫁出去？白養你這麼多年！沒有點回報怎麼行？」
庄慕男看着庄母，完全被她震驚到了。
其實人憤怒的時候才會說真話。
口不擇言的情況下，往往就是一籮筐又一籮筐的真話。
打小起，她就知道母親偏心，她就知道自己和哥哥和剛出生的弟弟是不一樣的，但是沒想到，母親會重男輕女到這個地步。
前世的時候她聽了母親的遊說，沒有繼續讀書，去外面工作后每個月都往家裏寄錢，所以關係還算融洽，而這一世，她鐵了心的要去讀書，還跟母親鬧了起來，在學校里唱反調，她的狐狸尾巴就完全露出來了。
她哪裏是在養女兒！
她其實就是把自己當做了一個貨物——屯了十幾二十年的，高價賣出去不說，還能有一個免費的勞動力任她驅使。
既然這麼瞧不起女孩子，當時何必把她生出來，就算生出來了，為什麼不把她送走，為什麼不把她當場就摔死，又不是她自己想從別人肚子裏爬出來的？
她感到深深的悲涼。
在自己面前，她從來就沒有扮演過一個母親的角色。
那她又是怎麼長大的？
從她那麼小那麼小開始，到現在長這麼大……不都是她看着自己這麼過來的嗎？那為什麼吝嗇的不肯分一點愛給自己？難道就沒有一點感情嗎？人怎麼能自私到這個地步？
她想不明白，更無法理解。
於是，她問：「那姥姥把你嫁過來的時候，爸花了多少錢？給了姥姥家多少彩禮？你自己也是女的，何必那麼看不起女的？你連你自己都看不起嗎？」
庄母暴跳如雷：「你才多大點兒，就來跟我說彩禮的事情了？彩禮是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該關心的問題嗎？你怎麼這麼不知羞恥呢？」
庄慕男冷笑了一聲，她徹底平靜下來，望着庄母道：「我必須去讀書，你看着辦吧，如果你不同意，那我只好去教育局走一趟。」她看着庄母要動手的樣子，道：「除非你把我打死，否則，你這輩子都別想再不讓我繼續上學。」
她道：「憑什麼哥哥可以繼續上學，弟弟也可以，唯獨我不可以？就因為我是女孩子？那我說句不好聽的話，你也是女孩子啊，你怎麼就能整天耀武揚威的欺負爸呢？你怎麼就能整天欺負身為女孩子的我呢？不都說母親和女兒更親一點嗎？你就是偏心，就是重男輕女罷了，不讓我讀書無非是想讓我替庄林庄浩賺錢嗎？不就是想繼續壓榨我嗎？」
「那好啊，我都如你的願，但是，我要讀書。」庄慕男道：「我現在用你的每一分錢，往後都雙倍的還給你，怎麼樣？或者三倍也可以。但是，這樣的話，你往後就別再問我多要一分錢，你和我爸老了，我會和他們一起贍養你，這是自然，有錢出錢，沒錢出力，但前提是，庄林庄浩花多少，我就花多少，庄林庄浩出多少力，我就出多少力，我一分也不會短你們的，當然，你們也別想從我這裏多拿走一分錢。」
「以後三倍還給我？」庄母猶豫着：「真的假的？」
她覺得，先把這三倍的錢拿到手，以後的事情就以後再說，到時候她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她不信她能不給自己錢，但前提是……庄母瞪着眼睛，一字一頓的道：「可你畢業后，該不該會還不起我的錢吧？那我不就吃了虧？」
這對話哪裏像是母女？
庄慕男自嘲的笑了笑：「行啊，你可以寫個借條，不管多少年，我都把錢還給你，當然，我的提議，也要寫下來。」
庄母算過來算過去，發現不管怎麼樣，自己都不會吃虧的。
假如她繼續讀書——高中三年，她花掉自己五萬，那麼後來她就要還自己十五萬，假如她讀到大學畢業，可能花掉自己十幾二十萬，到時候就是六十幾萬……
再說，又不是自己借給她錢之後她就不給自己養老了……
她還是會和林林好好一起養著自己的……
到時候她結婚了，自己再問她丈夫要一大筆的彩禮……
這樣一來，家裏就什麼都有了。
庄母覺得很划算，就問庄慕男：「借條怎麼打？」
「你找個村支書過來，當公證人，或者，」她頓了頓，笑了：「找我們班主任也行。」
庄母就說：「那乾脆全都找來。」見證的人越多，她就覺得庄慕男越不會賴賬，沒辦法不還自己的錢，於是，她在衚衕里就嚷了起來，還真的把班主任和村支書和有點威望的人全都找來了，在眾人的見證下，庄慕男和庄母簽了協議，蓋了章。
拿着寫好的協議，庄母又有有些猶豫，她問：「庄慕男還沒滿十八歲，簽的這個東西有用嗎？會不會到時候沒用了？」
庄慕男的班主任瞥了她一眼，冷笑了聲，道：「沒想到你懂點法律啊。」
庄母沒有聽出班主任的諷刺，拿着手裏的東西又去問村支書。
周圍人的指指點點，她渾不在意，當然，庄慕男也渾然不在意。
她雙手插在口袋裏，輕飄飄的朝着家裏的方向走去，說實在的，她覺得這樣挺好的，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再說，她也只需要高中的時候依靠一下這個家，等到大學，她就有自己自力更生的能力和時間了，就算錢，也欠不了莊家多少。
父母生她養她，她不過等他們老的時候還回去，他們如何待她，她就如何待她們，很公平。
不管怎麼說，好歹她長到了這麼大。
只是，母女之間，別再提情分兩個字。
她和莊家之間，別再提親情二字而已。
重活一世，她再也不會為他們所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