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套話

第470章 套話

賜婚的消息一傳出去,許多人震驚了一下,卻並不慌張。

他們早在沈碧歡被指婚給豫王的時候就已經慌過了,現在再出一個賜婚聖旨,還是沈家的人,只不過名字換了一個,對大局還是沒什麼影響。

與沈家分開,與孟家又不來往聯繫,獨來獨往孤零零的一對兄妹,頂多就是看在沈庭軒深受皇帝器重的份上,對他們多看幾眼罷了。

只是苦了還未成親的兩個人,連私底下偷偷見面都不許了,豫王也不是沒翻牆出王府過,但剛起了念頭,正準備動作,就被自己的手下給察覺了,當即出賣消息給沈庭軒,雙方聯手阻止了他的行動。

到底是未來的大舅子,不能得罪,但那些通風報信的屬下們就慘了,無依無靠,無人做主,發派到手上的任務一次比一次艱難,恨不得就把腦袋栓腰帶上了,走哪兒帶哪兒,不行就扔。

眼看着婚期將近,沈家緊鑼密鼓地籌辦着,一邊是兩位待嫁姑娘的婚宴,一邊是嫡長女的及笄禮,要論哪邊更需要花心思,自然是看誰的分量更重一些。

一時間沈家上下忙得焦頭爛額的,唯有當事者幾人閑在屋裏,幾乎要發霉。

沈碧月依著每日慣例上藥,然後將親手做的點心托菱花轉送去豫王府,一般都是由沈府的人專程送去,但豫王摸清了她送東西的規律,每日這個時候都要派人專門來取。

你來我往的,這回送東西都送得這麼光明正大,正門進,正門出,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倆的感情好。

皇帝聽聞了,眼神意味深長地一轉,「錢雙德,你說阿衍他是怎麼個意思?」

有了秦恪秘密去調查探訪的結果,他相信二人之間並未有私情,只是現在邵衍玩的這出他看不懂了。

錢公公略一思索,道:「陛下,聽聞沈姑娘是難得一見的美色。」言外之意是豫王貪好美色,這話說得也是夠隱晦。

皇帝立馬就否決了,「之前他們接觸過幾次,怎麼就沒見阿衍這樣過,估計是朕的旨意讓他心裏頭又不舒服了,上趕着跟朕這裏興風作浪呢。」

「陛下,老奴覺得有些奇怪。」

「哪裏奇怪?你說。」

「六合一案,豫王殿下暗地裏出了不少力,沈姑娘也因此洗了冤屈,得了好名聲,陛下這賜婚的旨意一出來,竟是沒人反對,說她配不上豫王殿下了,還有沈家長房的主母遭人下毒致死一案,沈府自家鬧開的那一日,殿下也去了沈府一趟,大搖大擺的,生怕別人不知道。」

皇帝本來就愁沒人和他一起討論這事兒,好不容易跟錢雙德一談論,彼此的想法倒是相差甚遠。

「你是不知道那混......」說到這個,皇帝就很想罵人,但他不好動粗口,憋了憋氣,說,「朕下旨以後,他讓人給朕送來密函,要求撤掉六合一案,他把人軟禁了,被六合害過的人跳出來伸冤,跟六合的信徒們掐架,鬧得民間人心惶惶,寒蟬寺威名大減,轉頭又要朕放人,就說是抓錯了,這不是活生生讓朕往自己臉上打巴掌嗎!」

錢公公默默低頭聽着,這的確不太厚道。

皇帝一拍桌子,冷冷哼道:「他倒好,跟朕說解決了六合,那沈家姑娘就不是煞星之命,跟他不配,你以為他去沈家是幫忙抓兇手的嗎?他去看戲的,連個手指都不願抬,貴重得跟座大佛似的,這要擱了朕遇上如此煩心事兒,皇后還在一邊看熱鬧,非氣死不可。朕看他一日不鬧,心裏就不舒坦,這沈家姑娘要是個不好欺負的,嫁過去就得雞飛狗跳了。」

錢公公遞茶過去,笑道:「夫妻間哪有不磨合的,依老奴看,殿下喜好美色,雖說性子強勢跋扈了點,但對待美色向來耐心,這沈姑娘正好就是個貌美標緻的,就是性子軟,陛下給他們賜婚,是成人之美,投其所好,往後他們日子過得和美了,總得來感謝陛下的好意。」

此美色,非彼美色,在豫王眼裏,女人和男人,物件,景色都沒什麼區別,唯一能區分的就是好看的,和不好看的。

皇帝說:「那要是過得不好呢?成了一對怨偶,那他們是不是就得怨恨朕一輩子?」

「這夫妻過日子,都是過自己的,怨不得別人,殿下若是不願跟人處好,今日休了沈姑娘,改明兒換個趙姑娘也是一樣的,這是陛下賜他們的緣分,哪有不感激,反而怨恨緣分的道理呢,只看他們珍不珍惜。」

錢雙德這一番話算是說進皇帝的心坎里了。

「算了,不說這鬧心的事兒,太后那邊怎麼樣了?」

「這......方太醫說是心火內熾,積勞成疾,需得好好靜養,這幾日太后吃過葯就睡着,方太醫給想了些葯膳,調理身子的。」

皇帝凝重的神色鬆了幾分,「多躺躺也是好的,她老人家年紀大了,有些事就不該她去勞神費力,你讓那邊的人盯緊了,任何人要求見太后都不給進,包括張家的人。」

錢公公心裏一緊,面色無常地應了聲。

「對了,沈大姑娘的及笄禮快到了吧,朕替他操勞一把,去通知衡嶺一聲,讓她當正賓鎮場子,至於贊者,就請......」

「陛下。」錢公公冒死打斷他的話,「陛下萬萬不可請長公主啊,這及笄禮的正賓雖說最好是有德才的賢婦,長公主的身份尊貴,當那正賓是給沈姑娘掙臉面的,但長公主喪了駙馬,給一個已經許嫁的女子做正賓,總有些不合適。」

皇帝被這麼一提醒,才發覺出不好來,「那你覺得何人比較合適?」

「老奴以為,金老夫人倒是頗為適合。」錢公公說,「陛下想給沈姑娘鎮場子,金老夫人便足夠了。」

金老夫人的夫君金太傅在皇帝還是太子的時候,當過太子太傅,算是天子的老師,他的夫人陶氏是南州書香門第出來的大家閨秀,識文誦詩,五步成句,文采斐然,絲毫不輸給金太傅,兩人琴瑟和鳴,夫妻恩愛,在當時一度傳為佳話。

皇帝有些猶豫,「金老夫人此人性直,頗有風骨,更好清廉品潔,端莊優雅之女,只怕不會輕易應朕的要求隨便給人做正賓。」

「陛下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錢公公說動了皇帝,皇帝二話不說,當即拍板讓人去求問金老夫人,想不到金老夫人聽說此事,只想了一會兒就同意了,她的條件只有一個,贊者也需她來挑選。

金老夫人能同意做正賓,已經很難得了,這個要求不難,皇帝自然允諾,消息傳到沈府的時候,引得眾人大為震驚。

沒想到皇帝竟然會過問沈碧月的及笄禮,還替她找了金老夫人作為參加及笄禮的正賓,誰都知道金老夫人在一眾權貴圈子裏的分量,就算是沈岐出面,都不一定能請到她過來,這都是沾了豫王的榮光,沈岐當即帶了沈碧月進宮,叩謝皇恩。

皇帝沒見沈碧月,直言想讓她以豫王妃的身份來見駕,沈岐便獨自叩謝皇帝,出宮后又去了豫王府一趟。

沈碧月直接回了沈家,聽說沈庭均醒了,立刻就讓人去通知京兆府的人過來。

孫素白打死不承認她與人勾結,故意引沈碧月過去,邵遠私下與孫素白串通,兩人一條船上的人,自然也不認罪,剩下唯一的突破口就在沈庭均的身上。

沈庭均醒了有一小會兒,甘顏正在喂他喝粥,餵了一會兒,沈庭均忽然發作,掀翻了她手裏的碗,讓她滾出去,熱粥倒燙了她一手,她咬咬牙,沒做聲。

甘家倒了,她的父親被抓進牢中,昔日熱情親近的親戚們紛紛如鳥獸散去,不敢再與甘家攀關係,沈岐也不准她去見甘老夫人,一時無人可依,清白也給了沈庭均,這個時候依靠他便是僅剩下的唯一選擇。

可她甘顏這一生是被嬌寵著長大的,當初以給甘家祖母獻壽為借口來到了沈府,誰能想到她再也沒能趕上祖母的大壽,甘氏一族遭遇巨大的打擊,很快分崩離析,甘家祖母被氣暈過去,病在床上不過十來天就去了,而她也沒能再回家。

沒了家,她能回哪裏去。

收拾碎碗的時候,她雙手用力,忍着疼痛將瓷片一塊一塊地捏在指間,最後一塊瓷片落在門檻邊,她伸手去撿,視線里突然出現了一雙綉著花糰子的雲頭錦履,再往上是淺薄的青綾衫裙,軟飄飄搭在鞋面上,裙擺隨着主人的走動如水波飄搖。

她心裏一咯噔,還未抬頭去看,就聽到身後傳來沈庭均陰冷低沉的怒聲,「誰讓你來的!」

「自然是來看看三哥哥,不知三哥哥被何人所傷,竟弄得這麼嚴重。」沈碧月繞過地上的人,徑直走向沈庭均。

甘顏狠狠握住手裏的瓷片,割出了血仍舊毫無察覺。

「即便是三哥哥的寵妾,你我說話,也不該任由不相干的人聽着吧。」沈碧月也不靠近床邊,就在離床不遠的桌邊坐下。

甘顏被沈庭均趕了出去,她走出門檻后回了一次頭,只來得及看到沈碧月細瘦而挺直的背影,衣裳素凈,輕盈若仙。

屋外一個丫鬟僕役都沒有,空蕩蕩的一片,只在臨窗的一側看到模糊的黑影,她正要驚呼,就被人捂住了嘴巴,利索地拖走了。

屋內,沈碧月不疾不徐地說:「沈庭均,你的妹妹三日後就要出嫁了,你這副模樣怎麼背她上花轎,她可只有你一位兄長,還是你嫌丟人,只想閉門不出,待她嫁人後再偷偷接濟於她,我明白你的心思,你與大哥同朝為官,為官者,不能在臉上抹黑,不然其他同僚都會在背地裏笑你,我懂大哥的苦處,所以我從不願給他難堪。」

「你閉嘴!」沈庭均低吼一聲,只是牽動了傷口,喘得厲害。

「你放心,我與三妹妹有姐妹之情,她與大堂姐作為沈家最先出嫁的女兒,該送的賀禮,我不會落下,給三妹妹的自然也會比大堂妹的多。」

「不用你來假惺惺!都是你害了她,現在她嫁給一無是處的賤民,你反而踏着她爬上高位,這回滿意了?」

「三哥別動怒,傷口會裂開的。」

「你當初要下手,就該殺了我以絕後患,留我一口氣在,這一輩子都不會放你好過!」

沈碧月毫不在乎地一笑,「等及笄禮一過,我就進了豫王府,你能奈我何?豫王貪戀我的美色,這一輩子他都會護着我,你也不過是個卑微的螻蟻,能斗得過豫王?可笑。」

沈庭均死死瞪着她,額頭上的青筋都暴起來了,毫不懷疑,若是他身上沒傷,一定會撲過去和她拚命,他猛地一捶床沿,突然笑起來,「要是豫王他知道,你的身子被我碰過,他又會作何感想?」

沈碧月面色微變,沒說話,沈庭均的笑里充滿惡意的報復,「我們可是兄妹啊,我的這雙手勒過你的脖子,也碰過你的身子,他若知道你是這樣一個不潔的女子,還願意抬你進王府嗎?」

她下巴一抬,輕蔑一笑,「三哥哥,污衊未來的豫王妃可是要受刑坐牢的,你辛辛苦苦考來的功名都會毀於一旦,值得嗎?」

「未來的豫王妃是我妹妹!」沈庭均神情一下子起了變化,像是被激怒了一樣,雙目都變得赤紅起來,他惡狠狠道,「你奪了歡兒的王妃之位,害她委身給賤民,她是沈府最高貴的嫡女,是你害她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所以你才答應了別人的條件,夥同她們誘騙我進了桃林,你要毀我清白,讓我受盡流言的侮辱,品嘗沈碧歡所遭受過的痛苦,是嗎?」

沈庭均只是充滿恨意地盯着她,並不說話。

沈碧歡笑了笑,她忽然走到床邊,微微傾下身子,唇邊浮起意味不明的一抹笑,「沈碧歡存了妄想,跟我搶男人,她只能用個殘次品,就像甘苓一樣,你想對付我也得動動腦子,那日我是故意被你抓住的,連我都掐不死,承認吧,你是個沒用的男人,有這份心思很好,就留着安慰沈碧歡去吧。」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可都一字不漏地進了沈庭均的耳朵里,外邊的人完全聽不到,只能聽到男人持續不斷的怒吼,一聲高過一聲,最後是木枕頭凌空飛起,狠狠砸在門邊的響聲,動靜轟鳴。

「我那日就該殺了你,殺了你!」

沈碧月靜靜站在一邊,表情淡漠,「沒有他們的幫忙,你連我的頭髮絲都碰不到一根。」

「你閉嘴!閉嘴啊!」

「除了吼叫,你還會什麼,你想讓我背上勾引兄長的亂倫罪過,就不怕有人猜疑到你和沈碧歡嗎?她可是要成親的人,豫王盯着她的一舉一動,只要有半點過失,她可不單單是嫁給一個江湖郎中那麼簡單了。」

蛇被捏住了七寸,就囂張不起來了,沈庭均面色鐵青,「你想做什麼!」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找到了一位證人,在我應約去桃林的前一個晚上,他看見你偷偷翻進了沈碧歡住的宅子,一直到隔日早晨才出來。」

「我隨隨便便就能翻牆進去,你當豫王的人都是死的嗎!」

「豫王殿下可沒那閑工夫派府上的侍衛守着她,頂多就是些新雇來的護院和雜役,如何能防得住身手不錯的三哥你呢?」沈碧月慢悠悠地往外走,「從別人嘴裏聽到的真相,總比自己親口說出的更讓人容易相信,沈家出了這樣的事情,想必這回真完了。」

「沈碧月!你真是夠狠的!我比不得你這樣蛇蠍心腸的女人!」

沈碧月頓了頓步子,「哦?」

沈庭均緊繃着臉,沉默了半晌才冷笑着說:「你不是知道嗎?從前一晚開始,我趁著夜色趕去桃林,就等着你第二日上鈎,是我要找你報仇,你別想用這個去威脅她。」

「你比我想像中的更愛她。」

「你再敢拉她下水,我就是拚死也要跟你同歸於盡!」

沈碧月笑了笑,又回到桌邊坐下,她摸得清沈庭均的脾氣,沒了甘氏和甘家一族,他在這個世上最親近的親人就剩下沈碧歡,談不上他對這個妹妹有多麼不顧一切的疼愛,只是相比起其他冷情的沈家人,受盡冤屈,滾落塵埃的沈碧歡更讓他有種同病相憐的親近感。

「好啊,我不動沈碧歡,只要你告訴我,和你合作的人是誰?別跟我說是孫素白,她沒那麼大的能耐。」

沈庭均只是沉默。

「你不說也可以,我替你說,我那日碰見過一個男人,我與他周旋時,他自稱鬼手,三哥,你與鬼手合作來害我,是會誅九族的。」

沈庭均面色一變,顯然鬼手這個名字震懾到他了,「你胡說!我怎麼會跟亂臣賊子有來往!」

「那個男人就是這麼說的,我只是來試探一下你的口風,原來你並不知情,也難怪了,我還以為三哥有多聰明,竟也懂得找人來對付我,原來你只是入了別人的局,被人當棋子利用了。」沈碧月站起身,冷笑道,「沈庭均我告訴你,你若真連累了沈家,就是沈碧歡與你兩條命都不夠賠的!」

沈庭均咬咬牙,「陷害我對你有什麼好處,沈家倒了你也別想活!」

「我有豫王殿下,保我與大哥兩條命,足夠了。」

同樣兩對兄妹,懸殊差別總是天南地北。

沈庭均本就傷重未愈,又被沈碧月連番話刺激下來,竟是一時失了控,脫口而出道:「我根本就沒跟什麼鬼手合作!我是跟越王......」

話未說完,可重要的話已經說出。

沈碧月目的達成,淡淡看他一眼,沈庭均這才發覺出不對勁來,心裏的不安感逐漸擴大,在看到湧進來的人那副熟悉的面孔,整個人都僵住了。

京兆府尹李顯,他怎麼會在這裏。

沈碧月退到一旁,轉身離開了,只將一切騷亂都丟到身後。

就快結束了,還差一點點。

***

有了沈庭均的證詞,邵遠替自己辯解的話很快就被推翻了,儘管他是皇子,可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大寧律法明文規定,只要有確切的證據指向,所有嫌疑的對象都必須接受審問,包括皇族子弟。

未來的豫王妃被人暗算至此,皇帝震怒,責令京兆府將案件轉移給刑部,由刑部尚書杭碩,大理寺與御史中丞三司合力查辦此案,其重視程度比六合一案還要高。

大理寺卿本來由豫王兼任,因為涉及沈碧月,皇帝便指令由大理寺少卿兩名一同負責此案判決。

沈庭均作為重要人證與犯人,因為身上有傷,並未被扔進牢裏,而是被暫時關在刑部的一處審訊房裏,透過小窗可以看見外頭的天色明亮。

彷彿能聽到外頭鑼鼓喧天的動靜,今天有人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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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嬌權王撩妃成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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