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赫安比簡寧幸運的多，時間可以任由他轉化，而且停留的位置也正好是在卡希爾時期。

他壓根不想關注曾經帝師的事情，毫無興趣，只想要告訴卡希爾，讓他的意識歸位，快速蘇醒。

對於千百年前的事，沒有誰能控制，只能任由其發展變化。

但千百年後的現實世界不同，早點喚回卡希爾，早點結束一切，才能保證現實世界的人都活下去。

然而遲遲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

那一日，沙瑞爾被釘在神木柱上，狼狽落魄，有巫師要施咒焚燒，他沒有掙扎，反而是從遠處掙脫出的卡希爾高聲：「在所有事情沒有搞清楚之前，你們這樣做未免太無理了！」

他以強大的雪元素護在周圍，卡塞爾沉聲：「卡希爾，過來。」

卡希爾只是靜靜的站在沙瑞爾身前，一動不動，大有你們要殺他不如先殺了我的意思。

沙瑞爾裂唇一笑：「為什麼不懷疑是我進行的屠殺。你不會懷疑的對嗎。」

卡希爾正色：「你不是那樣的人，從始至終我都沒有懷疑過你。」

沙瑞爾朝着黑著臉的卡塞爾方向看了眼，目光挑釁。

但他還是沒有忘記和卡塞爾的約定。

他反叛，他離開，他決裂，才能換安寧。

今日顯然無法處刑，卡希爾帶走鎖在房間里，門外有巫師的咒術封印，任誰也逃不出去。

沙瑞爾亦是，但大可不必，他如今沒有想逃的慾望。

夜晚，卡希爾用盡全力想要突破這門鎖這封印，不但沒沖開，反而自身受到了極大地反彈，他有些慌了，如果他一直被鎖在這裏該怎麼辦。

好在這一晚來了一個人。

奈哲爾看着他，輕聲：「你為什麼那麼執著於沙瑞爾？」

卡希爾一愣：「這不是執不執著，哪怕今天在那裏的人是你，是你被憑空冤枉，我也會救你。」

奈哲爾譏諷一笑：「你的前提是，你已經認定了沙瑞爾是被冤枉的，如果真的換做是我，你不會這麼想的。別找理由了，你就是無條件偏袒沙瑞爾，不是嗎？」

卡希爾沒想那麼深，一時間啞住，他深吸一口，上前握住奈哲爾肩膀，正聲：「那如果今日是卡塞爾被釘在那裏要處刑呢？」

「不會的。」奈哲爾冷淡的語氣讓人難以想像他經歷過什麼，「他不會將自己置於危險境地，他可以拋棄任何人，為了他自己的利益。」

「……」卡希爾再次一愣，「那你……」看的這麼明白還跟在卡塞爾身邊做什麼？

奈哲爾自嘲：「和你的前提一樣，你無條件偏袒沙瑞爾，我無條件偏袒他。至於理由，可能是多年的習慣了。」他面色一變，側身讓了一步，輕聲：「我給你們一次見面的機會，別讓任何人發現。」

卡希爾忙點頭。

到了沙瑞爾的屋外，裏面的沙瑞爾聽到外面的動靜，眯起眼睛，手下輕輕摩挲，但凡來人有用意，進門的那一刻就會死於非命。

卡希爾一邊關注外面的情況，一邊匆忙推門進入。

沙瑞爾一頓，直起身子，驚道：「你怎麼來了？」

「噓，小聲些。」他小心翼翼的關上門，二話不說就蹲過去，「是奈哲爾放我出來見你一面的。你還好嗎，還能走動嗎，如果可以，現在快點離開！我有能力讓你順利逃走！」

沙瑞爾雖然有疑問，疑問於奈哲爾怎麼會這麼好心，他不是一直和那個人狼狽為奸嗎，但面對後面的追問也沒顧得上想那些，先安慰道：「別慌，我很好。」

卡希爾拉住他，忙站起身，卻發現沙瑞爾依舊站在原地不動，良久，沙瑞爾才道：「我不走。」

卡希爾眉頭緊蹙，沉聲：「你是不是有什麼把柄在卡塞爾手中？我不信你是因為真的殺了人，痛心疾首來這裏悔恨的。」

「為什麼不信，就是啊。」沙瑞爾避過卡希爾的眼睛，看向另一邊，「你把我想的太好了，就像他們說的，我不是什麼好人。」

「你放屁。」

這話一出，兩人都頓了下。

卡希爾自覺失言，太過粗魯，然而此刻也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只能忍住繼續道：「你說實話，你從來不騙我的，你說過你從來不騙我的，現在不許騙以後也不許，你說實話。」

他死死盯着沙瑞爾，也不知道糾纏了多久，沙瑞爾終於開口：「我走了你怎麼辦？」

「我？」卡希爾搖搖頭，「你放心，他們不會對我怎樣的。」

「就是因為他們不會明著對你怎樣我才擔心。你不知道那群人，狼子野心一群畜生，都不是好東西。你在他們手裏很危險。」

「你是因為我所以才不敢反抗？他們拿我要挾你？」卡希爾冷笑一聲，「我們不該回來的，就算病痛折磨，也無所謂，在這裏這麼活着，太委屈了。與其如此，不如一走了之。」

「你真這麼想？」沙瑞爾身子一顫，往年都是卡希爾勸着他隨遇而安。

「我不喜歡那群巫師，我也不喜歡如今自負的卡塞爾。我想離開這裏，很想。我們為什麼不帶着那些孩子去一個我們想去的地方呢，為什麼非要留在這裏受氣呢？」

「可你的反噬期……」

「我有你。」

沙瑞爾定住了，卻聽卡希爾溫聲：「反噬期算個什麼東西，真被折磨的活膩了我拉着你一起死，你又不是不願意。」

沙瑞爾沉聲：「你真這麼想？」

卡希爾看着他笑了笑。

沙瑞爾低下頭，眉眼一狠，如果直接走了，來日他再回來殺了卡塞爾，也未嘗不是一個好辦法。

「真夠浪費時間的，我讓你們見面不是來聊天的！」奈哲爾推門而入，冷著臉，「你們究竟怎麼打算的？」

沙瑞爾沉聲：「你為什麼要幫我們？」

奈哲爾面色一動，背過身去，慘笑：「能走一個是一個，我不想我們的人最後真的四分五裂死完了。」他話鋒一轉，「清晨，明天清晨你們離開，我會掩護你們的。」

離開這裏后，奈哲爾深呼吸，勸著自己冷靜，做足了準備，和卡塞爾約定時間已經到了，進去后，先道：「你一直在等我嗎？」

卡塞爾抿了口酒：「嗯，卡希爾還好嗎？」

「不好。這麼做對他太殘忍了。」他坐下來，手下緊緊捏著一小包藥費，在卡塞爾起身關窗的時候，將藥粉倒入酒中。

這藥粉不是什麼毒藥，只是讓人昏睡。

卡塞爾感慨：「我們已經很久沒這樣坐下來閑談過了。」

奈哲爾眼也不抬：「是你一直避而不見。」

卡塞爾聽后一笑：「如今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比如沙瑞爾反叛的事情，沒那麼多時間。」

「我們是永生，我們不存在沒有時間這個概念。」

「可是我們有敵人，有能威脅我們的敵人，比如巫師，比如那些其他比我們強大的使者，我們是永生，但比我們強大的人他們依舊可以消滅我們，而我的目的就是將所有的敵人提前剷除。」

「包括沙瑞爾？他是我們的敵人？」奈哲爾的表情有些維持不下去了，「那我呢，我會不會有天也被你判定成敵人？」他凝視着卡塞爾，卻發現卡塞爾的眸冷漠到他不想對視。

卡塞爾一笑：「我不確定。」

這四個字就像是一把刀子插進奈哲爾的胸口，血淋淋的在胸口裏側轉，痛到他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他自己笑了，端起酒杯一口悶，「原來這麼多年最後就換來的是一句不確定。」他又倒了一杯酒，眼眶發紅，「你讓我覺得自己真可憐。」他仰頭看了眼卡塞爾，「你連騙我的話都不願意說了嗎？」

「我不喜歡任何事物脫離我的控制，人亦是如此，控制不住的人我就要毀滅他，你一直很聽話，但如今讓我很失望，奈哲爾，你思考的事情太多了。」

「究竟是我思考的事情多還是你心狠手辣不顧人倫！？與其說我讓你失望，不如說你讓我覺得心寒膽顫，你怎麼會變成這樣的人？」

正說着，奈哲爾頭腦間一陣吃痛，他手撐著桌子，意識朦朧有些混亂，突然退後一步，盯着那壺酒，身子一震，「你……」

卡塞爾起身，溫聲：「不是毒酒，我怎麼會害你呢。我說過，我不希望有人脫離我的控制，你也是，親愛的，別怕，我是為了你好。」他上前扶住奈哲爾的身體，又輕柔的說，「我記得，你有個法器可以操控任何人，是嗎？」

「你……」奈哲爾費力的想要推開卡塞爾，手上的銀絲被卡塞爾發現了，在暈沉中，他只記得卡塞爾拿走了銀絲，剩下的一切都不記得了。

赫安看到這裏時，莫名猜到了後面的劇情。

但多年在學院熏陶的理念告訴他，卡塞爾是帝師，他是至高無上的元素使者，絕不會是眼前這種虛偽薄情的樣子。

和他所猜想的一模一樣。

銀絲就是未來迦藍手上的紙雛，紙雛的核心功能就是操控傀儡，而千百年前的紙雛顯然更強大。

卡塞爾畢竟還是雙元素，其深厚程度沒有幾個人能比。

一方面是因為奈哲爾喝了精神控制的藥酒，另一方面是卡塞爾用元素之力的控制，使得奈哲爾的意志被禁錮，像一個提線木偶。

清晨時，卡希爾朝着昨天約定的地點去了，到了以後，躲起來等待，但等了很久都沒來人，誰知最後是卡塞爾來了，還將他揪了出來說：「你為什麼一定會認定沙瑞爾是好人呢。」

卡希爾瞪大眼：「你和奈哲爾故意的！？」

他被脅持着去了神木柱那邊，親眼目睹了沙瑞爾大殺四方，他嗓子喊不出聲，一旁的卡塞爾笑的憐憫。

他看見了維拉柒子他們被帶出來，親眼看着沙瑞爾將他們投入火海，焚燒，而他想去救，卻發現身子連動都動不了。

這是他親眼看見的一切。

沙瑞爾徹底失去了控制，當着他的面屠殺，巫師和村民，無一例外，周圍的人都被他殺盡了。

地上是血水混著泥土。

卡塞爾在他耳邊用極其魅惑的聲音說：「現在，我讓你親眼見證了這一切，你還相信他媽？」

卡希爾嘴唇一顫，身子傾倒，滾在地上。

便是在空中是意念體的赫安都能感覺到卡希爾此刻撕心裂肺的疼，不止是反噬期身體上的疼，還有精神的崩塌。

空間在波動！

赫安一驚，默念了幾句咒術，這是卡希爾意識體的信號！

他想要喚回卡希爾，但咒語剛念了幾句就發現下方的卡塞爾忽然眯起了眼，仰頭看向了天空，而這個目光正對着他，赫安一震，深知卡塞爾的毒辣手段，不得已快速將時間往後波動，跳過這段。

再睜眼時，已經不是在曾經的部落了。

有了新的村民，但卻沒有了巫師。

這樣一來，卡塞爾徹底沒有對手了。

當時卡塞爾通過控制奈哲爾，讓奈哲爾使用紙雛強制性控制沙瑞爾，然後才讓卡希爾能親眼目睹沙瑞爾失控瘋魔的場景。

在遷徙的過程中，卡希爾離開了，將自己塵封於茫茫冰原之中，並說，願永不蘇醒。

正中下懷。

卡希爾將自己封印於冰原，而沙瑞爾得到的消息卻是卡希爾被卡塞爾殺死了。

所有的怨恨積攢到了一定程度，多次重傷卡塞爾卻始終殺不死這個難纏的人。

他立誓，一定會讓卡塞爾得到應有的報應！

他將自己封鎖在了沙海之中，當實力突破極限時，當他能同時掌控五元素時，他會毫不猶豫的將卡塞爾——碎屍萬段！

卡塞爾找到了一位高階元素的女子。

他有了一個孩子，小小的嬰兒，有卡塞爾這樣的血統，按理說出生就會十分強大。

但很可惜，這個嬰兒受到了奈哲爾的詛咒。

詛咒他的元素之力將被封印，如廢人一般，不死不滅！

而這個詛咒只有巫師能破解，很悲哀，巫師在百年間被沙瑞爾和卡塞爾明裏暗裏殺了無數，僥倖存活的也早已東躲西藏抓不住了。

這個詛咒讓卡塞爾既惱怒又無可奈何。

他不需要一個連元素之力都無法使用的孩子，那個孩子最後也不知被他遺棄到了什麼地方。

而奈哲爾因為被卡塞爾的精神控制，時而清醒時而混沌。

他花了整整一百年才逃離魔爪，但逃離出去的那一刻又不知道該去找誰該怎麼辦。

他去了卡希爾塵封的冰原中，試圖喚醒卡希爾，告訴他真相，很可惜，卡希爾當初沉睡於冰原后，將自己的五感全部死死封住，為的就是不被打擾。

他離開了冰原，又想去找沙瑞爾告訴他真相，但這路途太遠了太難了。

期間，聽說卡塞爾成立了一個什麼學院，匯聚了大量的元素使者，他很害怕，很害怕卡塞爾這樣的瘋子會做出什麼極端的事情，他真的是為了那些元素使者好嗎，他恐怕是想要將人全部聚在一起，但凡有一個是他覺得有威脅的，殺起來也方便吧？

卡塞爾命他學院的人開始了四處的搜尋，不得已，他不能去找沙瑞爾了，先藏起來最好。

這一藏就是兩百年，這兩百年間，他看透了很多事情，他也有了一個孩子，而那個孩子降生的那天，卡塞爾找到了他。

最後的最後，唯一能做的或許就是拿命換來孩子的安全，那個孩子將會有最強大的光元素。

光元素是最強大的治癒術，卡塞爾將無法殺害他，而當所有的力量傳輸完畢時，當他身體逐漸空靈，點點星光慢慢消散時，他知道，他不再是永生的存在了。

奈哲爾的死讓卡塞爾有過短暫的悲傷。

這個孩子，殺不了，那就算了。

卡塞爾回到了學院，他第一次覺得，原來永生也是件痛苦的事情。

他其實是想讓奈哲爾回到他的身邊。

但再想想，奈哲爾死了也好，死了，省事。所有的秘密都將因為他的死亡而塵封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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