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真實

明岳的問題讓時嘉茵目光一縮。

什麼叫她相信她看到的世界是真實的？

難不成她看到的世界還能是假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第三區是假的？還是說這個世界也是假的？」

明岳站起來的身子輕微一怔，但他很快就動了，重新坐了回去。

他用一種非常誠懇的眼神看着時嘉茵道，「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想先問問你，之前賢者組織的那些人跟你接觸的時候，是不是總是說第一區如何黑暗，如何殘忍？第一區的人將第三區當作實驗場，又將生活在第三區的三個世界裏的人們視如小白鼠，主宰他們的生死？」

「不錯。可你們第一區確實就是這樣做的，不是嗎？」

時嘉茵反問了一句，又接着說道，「一說起這個，我始終想不明白一些事情。首先，第三區的三個生命世界，被你們人為的干涉發展進程，又被你們人為的操縱設置了顏值至上、權力至上、金錢至上這三種原則。但請恕我目光短淺，我實在是看不出來這三種原則有哪一種是好的？為何你們偏偏要毀滅其他兩個世界，只留下權力世界？還有，若是真的留下了一個世界也就算了，為何連權力世界也要毀滅？別告訴我權力世界毀於太空站燃燒廢料引起的大氣層異變，你們在權力世界做的那些不人道的實驗，我手上都有證據！」

明岳沒有去打斷時嘉茵的這一長串話，他一直等到時嘉茵說完才開口。

「我知道，你手裏有證據，而這些證據都是賢者組織的人發給你的。你可能不知道，他們的人偷偷潛入了聯邦的信息部門，追蹤竊取到你的智腦IP信息，然後將那些『機密』文件專門只發給你一個人。時嘉茵女士，你已經被他們騙過不止一次了，難道連這些小手段還是看不穿嗎？」

明岳故意加重了某些字的讀音。

時嘉茵心中一動。

確實，從空間站上發生過的事情來看，這個組織的人已經騙過她一次了，機密資料的事情，未必就是真的。

明岳又接着道，「現在回到你剛才的問題。你質疑我們第一區的人在干涉第三區的發展路徑，譴責我們對其進行實驗的不人道行為，那我要是告訴你，第三區本來就是我們創造出來的呢？」

什麼？！第三區本來就是人為創造出來的？

明岳的話讓時嘉茵大吃一驚。

對方繼續趁熱打鐵道，「第一區之所以是第一區，是因為它是第一個誕生出智慧生命的星球，也是第一個踏出宇宙，尋找其他新智慧生命的星球。我們的人在宇宙中尋找了很多年，卻一直沒有找到其他生命。當時有很多人信奉主宰的存在，認為主宰具有神靈的力量，是它創造了人類和眾生。但是另一群人並不相信主宰的存在，他們決定自己當神。於是他們選中了幾顆適合生命繁衍卻沒有智慧生命誕生的星球，通過人為的干涉之後，在這些世界裏輸入改造人。這些改造人的大腦里都有特製的記憶晶片，能夠讓他們對被設定好的人類歷史以及人類的文明發展進程感到深信不疑。然後那些實驗者開始觀察這些改造人，並試圖從他們身上發現新的東西……」

明岳的話說到這裏，很多事情都變得明朗起來了。

比如第三區的三顆生命星球上的生命，並不是自生出來的，本來就是人造的。自己造出來的東西自己毀掉，那是一點都不心疼。

換言之，第一區就像是第三區的創世之神一樣，可以用左手去創造世界，也可以用右手去毀滅世界。

時嘉茵甚至想到了一個科學假說。

人類以為自己是星球的主宰，以為自己是智慧生命，卻不知道他們連同他們所在的星球，都只是別人觀察的對象。

就如同在天文館里看星星一樣，那些被捕捉到的星星，都是用於觀察實驗的對象。而星星上的人們對此卻渾然不知，還以為自己生活在一個獨立自主的空間里。

時嘉茵想了想道，「所以這才是第三區的三顆星球整體的構造，裏面的建築物和人物都高度相似的原因嗎？你們本來就設置好了三個一樣的模板，然後只負責把改造人投放進去嗎？順便再放一些觀察員？」

「確實如此，不過在這三個世界的發展過程中，還是出現了一些偏差。另外實驗者們作為改造人，是無法意識到自己生活的世界不真的，他們大腦里的記憶晶片足夠滿足生活一輩子的需要。他們完全不會懷疑自己不是人類，而度過自己幸福快樂的一生。」

時嘉茵冷笑道，「幸福快樂的一生？這一生就是活上三四十年，然後等年歲到了，再派執行者將這些人抓去進行處理，並將他們大腦里的晶片拿去回收利用？請恕我無法理解，也無法接受你們這樣的做法！」

明岳正色道，「如果你把那些第三區的改造人看作是人，自然無法接受這一切。但是，你不需要把它們看作是人。他們就像是狩獵場里的任務世界中的人造人一樣，每個人造人都處在一個虛擬的現實之中。你完全可以把它們當作是一串數據，一些符號。畢竟你當時也成功做到了這一點不是嗎？只要你不去把這些東西和它們所處的世界當作是真實的，它們就不會誘發你的共情能力。」

時嘉茵仰頭看了一眼天花板，呼出了一口氣來。

一時間接受的信息量有些多，她得緩一緩。

休息了片刻之後，她垂下仰著的頭，看着明岳問道，「狩獵區是人造的，第三區也是假的，那你告訴我，我現在此時此刻所在的這個第一區的世界，總是真的吧？」

明岳面不改色的點頭道，「那是自然，只有真實的創造者才擁有創造他物的能力。」

「現在，我希望我們能回到最開始的起點。時嘉茵女士，我希望能你能夠告訴我，賢者組織的人費盡心機的接近你，甚至試圖扭曲你的思想觀念，究竟是想從你身上得到什麼東西？」

時嘉茵攤開自己的雙手道，「這我還真不知道。或許你該直接去問賢者組織的人，或者是大賢者。說實話，我自己都不知道這個組織為什麼會找上我。」

明岳靠近了時嘉茵一些，將聲音壓低沉道，「請你再好好想一想，是不是你身上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引來了他們的關注？」

特殊的地方嗎？

難道是她身上出現過的那兩種異能？

可是將這種機密說出來，對方會不會也抓她去做實驗，拿她當小白鼠呢？

聯邦政府的人就一定是可信的嗎？

明岳看出了時嘉茵眼中的猶豫，他的聲音越發的誠懇道，「請你相信我，只有你說出賢者組織的人想從你身上得到什麼，我們才能阻止他們的陰謀。這群人就是我先前告訴你的，那群信奉主宰存在的人留下來的種子，這些人都是瘋子，他們能夠為了信仰做出任何事情來。時嘉茵，相信我，這些人太危險了，你絕不會想跟他們打交道的。現在，請你告訴我，這些人到底想從你身上得到什麼？」

時嘉茵認真思考了一會，最終決定先說出她的一項異能來。

因為她還記得之前在第三區出現過的暗殺她的那個異能者，對方也是龍賀當時的獵殺對象。既然存在不止一個異能者，那麼也許還有更多的異能者。

如果在第一區，異能者的身份是合法的，那麼她還能藉此了解到為什麼自己會產生異能。

如果這個身份不合法，或是會被聯邦的人抓去當小白鼠，她也可以選擇逃走。

至少此時此刻，她的大腦里沒有出現預見未來的畫面，這就說明現在的她還是安全的，沒有危險在靠近。

她緩緩開口道，「我懷疑，他們可能是想從我身上得到……」

時嘉茵話剛出口，審訊室的大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緊接着進來了一大群黑衣人，時嘉茵一扭頭便認出來，這些人都是科技部的人。

為首的黑衣人取出一張蓋着多個紅色印章的文書，出示給明岳看，同時開口說道，「我們收到了轉移目標人物的指令，現在要將此人帶走，這是有高層集體簽字通過的文書。」

明岳看了一眼那份文書，臉色頓時大變，但轉眼間又恢復如常。

他冷聲看着來人道，「高層們明明讓我來審訊目標人物，為何又會同意讓你們來橫插一腳？」

他可以確定這份文書是真的，上面的簽字蓋章都是無法偽造的。

可是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高層會同意科技部的人來提走時嘉茵？

明明對方都已經徹底鬆口了，他就差一點點就能從對方口中撬出來事情的真相了啊！

被攔在最關鍵的時刻，這讓他如何甘心？

然而科技部的人是不管他甘不甘心的，他們出示完證件后，便直接帶走了時嘉茵。

後者還想反抗，因為在她看來，龍賀出事和這些人脫不了干係。

然而她剛一反抗，十幾把輻射槍就同時對準了她的腦袋。

時嘉茵不動了。

黑衣人頭目一揮手道，「帶走！」

就在這群人快速撤離這處地下基地，將時嘉茵帶走的時候。

聯邦共同體總部大廈里，一群高層人員將李部長團團圍堵，讓他給個說法。

「李部長，那份轉移文書上的簽字和印章，都是你做的吧？」

「還問他做什麼？我們在監控里已經什麼都看到了！他就是一個叛徒！」

「李部長，你說話啊，你到底為什麼做這種事情啊？幫科技部的人提走我們好不容易找到的目標人物，你這麼做能有什麼好處啊？」

「依我看，他說不定也跟那個董元一樣，是被賢者組織的人迷了心竅了！」

聽到有人提起董元的名字，一直垂著頭的李部長終是抬起了頭。

他的目光，滄桑深邃而又帶着些許憐憫之色，他一一掃過在場這些高層的面孔，輕聲問道，「你們活在虛假之中，過得開心嗎？」

這群高層頓時面孔一顫。

因着周圍還有其他人在，一位高層直接開口指責李部長，「你都已經死到臨頭了，居然還在胡言亂語？我就知道你是被賢者組織的人洗腦了！」

「沒錯，姓李的，你還不快點交代！你和賢者組織的人到底是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李部長輕笑了一聲。

「我和他們能有什麼關係？」

「那你為什麼要……」，一位高層疑惑的正要開口。

然而李部長卻將手伸到自己頭頂的髮際線處，似乎是要摸一下頭。

這一刻，一群高層們都被嚇得神魂皆冒，一名高層直接喊著下令道，「他要動手了！快開槍！開槍射殺他！」

高層話音剛落，周圍的守衛們紛紛架起了槍支，但他們還是晚了一步。

隨着李部長的手落下，一張人皮衣服從外表直接脫落，露出了一具閃著綠光的軀體。

下一秒，無數的子彈打在了李部長身上，將他變成了一塊塊綠色的碎片，最後消失在了空氣中，只留下了一塊碧藍色的生命核心。

一位高層立即上前幾步，將那塊生命核心撿起，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裏。

其他高層則是朝守衛們揮了揮手，說是已經沒事了，讓這些人離開。

而這些守衛們雖然一個個都很奇怪，為何李部長一個大活人忽然就變成了一個冒着綠光的怪物。但是等他們撤離之後，他們的領導立即下令讓他們封口，不得向外傳播關於此事的半點消息，他們也只得藏起心中的好奇。

守衛們走了以後，聯邦的高層們還站在原地。

一人看着屬於李部長的那張掉在原地的人皮衣服，心緒無比複雜。

有人開口道，「這已經是第二個了。」

一人接話，「是，這是第二個了，誰知道我們中間還有沒有第三個賢者組織的人？為了大家的安全起見，也為了維持整個聯邦的穩定與和諧，我建議，大家集體去做一次檢測吧。」

其他人聽了這話都點了點頭，沒有人有異議。

再說另一頭。

時嘉茵被這群來自科技部的黑衣人帶上了一輛飛車。

這輛車子非常高級，敞篷，可以三百六十度觀看外景，內里沒有駕駛室，車子完全是人一坐上后，就開始自動升空起飛，而且開的又快又穩。

時嘉茵只好奇了一會兒這輛車子，轉眼又看向周圍將她團團圍住的黑衣人道，「你們到底要帶我去哪兒？你們科技部的總部嗎？」

一個黑衣人用手裏的輻射槍指了指前方一座懸浮在空中的螺旋形大樓道，「你自己看吧，我們的目的地就在那裏。」

見時嘉茵目光轉動，又一個黑衣人開口道，「我勸你最好還是別想着從這裏跳下去，上千米的高空，跳下去會死人的。」

「也別想着奪車逃走，這車子只有我們的人可以控制。」

又一人插了一句，像是害怕時嘉茵沒死心。

時嘉茵無所謂的聳了聳肩，「我看起來像是那種會逃的人嗎？」

黑衣人們沒有搭理她的話，但卻用眼神告訴她，他們相信她會。

先前在第七大區的那家售車點裏，這女人可是讓他們的人吃了個大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