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颶風（上）

那一瞬間，所有人都不說話了，面目哀傷，他們也很想表現出一副開心的模樣，他們之前也是那麼商量好的，雪女醒來的時候，要看到他們一張一張的笑臉。可是，他們沒想到，醒來的雪女卻先笑了出來，還說出了那般自欺欺人的話語，這時候，其他人怎麼笑得出來？

雪女看着眾人，道：「怎麼了，你們怎麼都不說話？我只是做了一個噩夢而已，怎麼都感覺很悲傷的樣子啊！咦，小高怎麼沒有來？盜跖，小高去哪了？」

「他，他......」盜跖不知道該如何說！！！

雪女繼續笑道：「我知道，小高肯定是去出去打探消息了。」打探消息，可一直都是盜跖的事，什麼時候輪到小高了？她這是在逃避事實，寬慰著自己。

「雪女，你別這樣，小高他.......」

「我知道，他出去打探消息要很久，沒關係，我會等他回來的，你們不用擔心啊！」

雪女還在笑，但是依然沒有誰能笑得出來。一會之後，雪女也笑不出來，一瞬間，眼眶紅了：「我到底在說什麼呢？小高死了，他已經死了。我還在騙自己」豆大的淚珠落下，她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了。「小高死了，我為什麼還活着啊！！蓉姐姐，小高死了，他真的死了，可是，我為什麼還活着啊！！」

從那之後，端木蓉就一直陪在雪女的身邊，不敢有絲毫的鬆懈，生怕自己不留神，就尋了短見。高漸離拚死將雪女送出來，願望是讓他好好活着。那算是小高的遺願，所以他們一定要守護好雪女。

此刻，雪女在端木蓉懷裏痛哭，這些天來，她不知道已經哭了多少回了，醒來想的是高漸離，夢中想的依然是高漸離，這樣活着，真的是太痛苦了。

端木蓉只能撫摸著雪女的頭髮，嘴中喃喃道：「會好的，會好的。。。。。。」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寬慰。

「蓉姐姐，我好難受，好難受，我真的好想小高，你就讓我去吧！！不然小高走得太遠，我會找不到他的。小高看起來很堅強，其實他很怕孤單的，我要去陪她，他一個人太ji寞了。蓉姐姐，就讓我去吧！！！我要跟小高在一起，我是他的妻子，離開了他，我不能活，蓉姐姐，求求你了，求.....」

如果讓雪女一直這麼求下去，端木蓉真的會心軟，真的會讓雪女隨高漸離而去。所以，她又給雪女扎了一針，讓其睡下。人們都說時間會撫平一切。但是，雪女不需要時間，她只是想死罷了。

端木蓉從雪女的房間里出來，暫時她可以出來透透氣，因為雪女會睡上幾個時辰。天還沒有亮，但是其他人也都已經起來了，這幾天，他們同樣夜不能寐。

盜跖道：「蓉姑娘，幸苦你了。」

端木蓉道：「我有什麼辛苦的，辛苦的是雪兒，剛才差點就....真的，我們這樣真的好嗎？雪兒離不開小高，生，反而比死了痛苦。」

盜跖道：「可是，那是小高生前的願望，我們救不了小高，可是連雪女都守護不了的話，我們怎麼對得起小高。」

班大師道：「是啊！！我們一定保護好雪女。但是，要讓雪女接受小高離開的事實，時間是沒有用的，我們必須想辦法，減輕他的痛苦。」

端木蓉道：「這樣的痛苦，如何減輕？雪女對小高的愛，是那麼的深刻，愛得有多深，思念的就有多深，痛則更深，這樣，如何減輕？」

盜跖道：「是啊！！要減輕雪女的痛苦，根本是不可能的，除非.....」

徐夫子道：「除非怎樣？」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盜跖的身上。所有人都希望，他真的能有辦法。

然而，盜跖卻是一臉無奈，道：「除非，讓她忘記小高。」

這倒是一個很好的想法，可是，要雪女忘記高漸離，這可能嗎？要她忘記高漸離，不如直接殺了她！！！

班老頭嘆道：「要雪女忘記小高，這怎麼可能？要是能忘記，她還會這樣痛苦嗎？」

徐夫子道：「蓉姑娘，可有什麼藥物，能讓人忘記某些特定的人，特定的事。」

這話端木蓉「你們真的打算抹去雪女雪兒對小高的記憶嗎？」說這話之時，端木蓉的臉上有着一副輕微的憤怒之色，在她的心中卻是這樣喊著：又是抹去記憶，為什麼都喜歡抹去記憶............

但是，她的憤怒並沒有人察覺。只聽班老頭道：「如果可以做到的話，如今也有如此了。」

徐夫子道：「雖說這對小高，對雪女都不公平，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想小高也不願雪女一直為他痛苦，他肯定希望雪女能夠開始全新的生活，成為一個快樂的人。」

聽完，良久，端木蓉才道：「那好吧！！我曾經在一本古卷上看到過一種配方，用忘憂草、花骨根、傷心花和要抹去記憶之人思念時候流下的眼淚，煉製丹藥，服下便可！」

盜跖問道：「為什麼要用雪女的眼淚。」

端木蓉道：「傳說，至極思念之時留下的眼淚，包含了對愛人，所有的記憶。」至極的思念，那是什麼樣的感覺。有着至極的思念，就有至極的痛苦。但是，現實就是這樣讓人無可奈何！！！

盜跖道：「我去找忘憂草、花骨根和傷心花，眼淚，就交給蓉姑娘你了。」

「嗯。」

要取雪女傷心時，思念時的眼淚，太容易了，雪女睡著了，還在流淚。端木蓉又回到了雪女的房間里，雪女睡得很熟，但是，眼淚不停的流！！

看着雪女，端木蓉也很痛苦，抹去記憶，到底還是悲哀的！！「雪兒，我不知道抹去你的記憶，到底是對是錯，但是為了救你的命，姐姐也只能這麼做了，希望今後的你，能夠開心快樂。姐姐永遠都會照顧你的。」

從此以後，在雪女的世界裏，就沒有了高漸離的存在，墨家也有沒有高漸離，雪女會忘記高漸離，墨家其他人也需要忘記高漸離，只為了雪女能夠開心的活下去。

同樣是夜，同樣是漆黑的房間，房間很大，佈置也很豪華，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房間里有一張床，床上躺着一個人。那個人，除了臉上，全身其他地方都纏上了繃帶，看樣子是傷得千瘡百孔！！離床兩尺處，有一張圓桌，桌邊坐着一個人，正在悠哉悠哉的品著茶。此人個頭不算很高，但是輪廓分明，雖稱不上是美男子，但是他這樣的人只要看一眼就會記住，尤其是眉宇之間透著一股無上的威儀，這樣的人，沒有多少人敢直視他。

大概兩盞茶的功夫，躺在床上的男子，動了，然後，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睡得太久了，睜開眼卻覺得刺眼，但是在他的臉上，卻有滿滿的驚愕之色，他看到了一張床，但是他驚愕的表情表明他看到的不應該是這些。他想爬起身來，頓時全身如刀割般的疼痛。一次嘗試之後，便放棄了。抬手摸了摸身上，才知道身上纏滿了繃帶，這時候，他的表情更加的錯愕了，似乎是不相信自己還活着，但是剛才的疼痛感又是那麼的劇烈，肯定是或者，但他的心中卻在想，這是什麼地方？又是誰救了自己呢？

這時候，一道聲音傳來：「你醒了。」聲音不大，但是威儀十足。

「你是誰？是你救了我？」男子轉頭，兩丈外，一個長袍男子正背對着他坐着。

這時，長袍男子起身，走到床邊道：「沒錯，是我救了你。」

而負傷男子看到長袍男子的臉龐時，再次錯愕了，這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驚異，嚴格來說，是負傷男子一生之中最為驚異的時刻。失聲道：「嬴政！！！！！」擁有無盡威儀的男子，一個是嬴政，一個是伏念，但是伏念比之嬴政，還要差了一點意思！！！

既然長袍男子是嬴政，那麼，負傷男子，就是高漸離了。這樣看來，高漸離驚愕也很正常。他本來是要殺了嬴政的，現在嬴政居然救了他，這是個天大的笑話嗎？

高漸離繼續道：「你為什麼不殺了我？還要救我。」

嬴政道：「你，認識鬼手嗎？」

「鬼手？」高漸離當然知道鬼手，在桑海的時候，小聖賢莊裏，他與鬼手大戰了一場，高漸離贏了，但是他並沒有殺了鬼手，而是讓他離開了。他

希望鬼手能夠脫離羅網，重新做人。此刻，嬴政居然提到鬼手，那他就肯定認識鬼手，這說明了什麼？「鬼手是你安插在羅網的眼線？」

嬴政道：「不錯。寡人派去了很多的眼線進入羅網，但是只有鬼手一個成功打入了羅網內部。」

高漸離不解道：「羅網不是你的人嗎？」

嬴政道：「事情遠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簡單。你知道墨家殘餘的首領為什麼還活着嗎？」

高漸離臉色一沉，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嬴政道：「其實你們要謝謝羅網，因為寡人把精力都投入到了對付羅網上面，你覺得，如果寡人真要徹徹底底滅了墨家，爾等還能活到現在嗎？」

高漸離不說話了，墨家自機關城被攻破之後，元氣大傷，殘餘勢力成了驚弓之鳥，到處躲藏。以嬴政的脾氣與決心，如果真要滅了墨家，墨家一眾，逃不了多久！

嬴政道：「你知道寡人說的不是假話，寡人將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對付羅網之上，羅網樹大根深，必須要防備。然而，鬼手向我說過你，雖然你我立場不同，但是你確實是令人尊敬的漢子。同為刺殺，但我感覺你與荊軻不同。」

高漸離道：「哪裏不同？」

嬴政道：「荊軻刺秦，是下了必殺之決心，但是你，並沒有，所以我想問你，你明明可以殺了我，為什麼放棄了！！」這句話，語出驚人啊！！！按照嬴政的意思，不是高漸離殺不了他，而是沒有殺他。難怪本來沉寂在雨中的嬴政，能那麼及時迅速的反應過來，原來是這樣啊！！！

這時，高漸離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任何驚異之色，反而是一臉的平淡：「我要殺你，是因為家仇國恨。然而，我不殺你，是因為現在大一統的局面，實際上要比七國割據時候要強，你雖然殘酷，但不失為一個有為的君主，在你的治理之下，大秦蒸蒸日上，這是春秋戰國時期都不曾出現的景象。這是百姓們喜歡看到的。這麼多年來，百姓的哀怨之聲越來越少，就是最好的表現。墨家尊崇俠道，但是，我們一直尊崇的是自己的俠道，我們的俠道太過狹隘了，難以看清天下大勢。」

嬴政道：「你既然來刺殺寡人，那就說明你一開始也並沒有看清，不然你會傻到來送死。」

高漸離道：「不錯，我之前並沒有想通。但是，通過這段時間的撫琴，我逐漸了解了嬴政是一個怎樣的人。從堯舜禹，到夏商周，再過春秋和戰國，王朝的建立，王朝的覆滅，其實都是很正常的事情，王朝的出現，是歷史大勢所趨。然而，這些歷史大勢，總是在推動着時代的發展。而王朝的建立，總是伴隨着明君的出現，世人很少去了解嬴政，因為嬴政在很多人內心中是魔鬼般的存在。我也不曾去了解！！但是，沉浸於琴聲之中的嬴政，展露了他真實的一面。我感受到了一種冷酷的愛，他不是個無能而殘暴的君主，他也想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只是有時候太過冷酷了，嬴政的冷酷，渲染著國毀家亡的仇恨。然後，就有刺秦，就有暗中的反抗。但是，這只是王朝建立時的正常現象。殺了你，大秦或許會更好，也或許會更壞，但是對於前塵往事，都沒有任何的作用，僅僅是這個世界上又多死了一個人罷了。」

高漸離的一番話，讓嬴政相當的震驚，因為高漸離所說的，有些是他從未想過的。嬴政道：「原來是這樣，說實話，你的話讓寡人吃了一驚。我從沒有考慮過歷史大勢，也沒有考慮過時代的發展，只是做了寡人心中想做的。寡人將你救醒，並不只是因為鬼手說過你是個特別之人，更是想知道你為何不殺了。而且，寡人本來是打算救醒你，問完你為什麼不殺我之後，再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