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盧章②

第174章 盧章②

「保護世子!」一聲高喝在駝背老頭盧章墜地的瞬間從江文嫻耳邊乍起,江文嫻在一瞬間只覺得耳膜刺痛的厲害,竟忘了那墜地了的盧章是否還活着。

「保護好江大小姐,她若是有什麼差池,我保證你們一個兩個都沒好日子過!」楚驍的嗓音在江文嫻身旁傳來,江文嫻聞言,正要回身去看楚驍,卻忽的感到眼前亮堂起來,刺眼的光明使得她很長一段時間都得閉着雙眼。

「刺客在北角,上!」閉眼后,江文嫻聽到有個稚嫩的少年喊了一聲,緊接着,乒乒乓乓的兵器聲、身體劃過空氣的動作聲、肢體接觸引起的沉悶聲令江文嫻忍不住緩緩睜開了眼。眼前,是一座以太極陰陽魚的形式佈置的巨大牢籠,方才她所見到的盧章是被關在牢籠外的小樹籠內。

「噗!」只聽見吐血的響聲從陰陽魚的陰面傳來,江文嫻的視線被吸引了過去,只見在所謂的北角、陰陽魚陰面的頂端,有一名身着彩色長袍、頭戴七色布罩的人踉蹌着想往牢籠的天窗上爬。他的長袍上滿是鮮血,刺眼且鮮艷。

「抓住他!」有道威嚴的聲音高喝,江文嫻見到一大波的侍衛們皆朝着那彩袍人涌去。「覃鷹,要活口!」這時,楚驍的嗓音低沉的在江文嫻身後傳來,江文嫻詫異的回身看了眼楚驍,卻見楚驍目光銳利的盯着那彩袍人,他的眼神中暗藏着許多殺意,殺意之濃,令江文嫻有些費解。

「世子?你怎麼了?」剎那的功夫,江文嫻嘴裏十分自然的對楚驍問出了她心底的想法,然而楚驍卻破天荒的沒有搭理她。耳邊,廝殺的聲音迭起,兵器間的碰撞聲與肉體遭劃開的悶響十分的刺耳,江文嫻眼睜睜的看着陰陽魚的陽面從雪白變成了一方紅土,而那彩袍人與其隱藏在牢籠內的同夥也終究被侍衛們抓住了。

「少主,暗殺盧章的刺客已經抓到!」覃鷹帶領着一干年輕侍衛押著彩袍人與其三名同夥來到了楚驍跟前,江文嫻眯着眼斜睨了楚驍一眼,卻驚愕的發現,楚驍竟少見的紅著臉、瞪着眼。「說,是誰派你們來的?」楚驍對彩袍人問了一句,那聲音,似是咬牙切齒一般,令江文嫻感到十分的難受。

「要殺就殺、要剮便剮,我們向來將生死置之度外!」彩袍人的同夥、一身着黑褐色長袍的男人朝楚驍說道,說完,江文嫻便瞧見楚驍竟一掌拍向了那褐色長袍的男人。然而,他的手掌在即將接近男人時突然停住,緊接着,江文嫻看見褐色男人的臉上竟戴着一副銀色的面具。「銀甲人!」江文嫻驚呼一聲,緊接着,她朝楚驍看去,卻見楚驍對自己搖了搖頭,緊接着,他道:「你看清楚,他是人是鬼!」

說着,楚驍再度伸出手掌,朝那所謂的銀甲人的臉上拍去。在他的手掌離銀甲人的面具有一指距離的時候,銀甲人的面具悄無聲息的裂開,化作了十多塊碎片。

「啊!」只聽見江文嫻尖叫一聲,隨後,她便狂嘔起來,因為就在那面具破碎的瞬間,江文嫻看見了一張畢生永難忘記的臉,那是一張蛆蟲密佈、血跡斑斑、露出陰森頷骨的臉。那張臉毫無生機,眼珠都已經被蛆蟲腐蝕的一乾二淨,只剩些許殘肉,倒吊在眼眶裏面。

「別怕,江大小姐,你別怕!」楚驍在聽見江文嫻的尖叫后便來到了她身邊,此刻,他雙手緊緊的攬在江文嫻的肩上,他聲線低啞,但是江文嫻卻瞬間感到心跳速度的減小,因為她心底莫名的有了一種名為安全感的東西。

「那、那是什麼人?是死人嗎?」江文嫻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對楚驍問道,楚驍點點頭:「是旁左族的魁魅,我沒想到抓了這盧章,竟然會引起旁左族的注意。」「旁左族?是那個遠在邊陲的西域旁左族嗎?」江文嫻聞言,她墨黑的眸子微微亮了亮。

「是,是西域旁左族!」楚驍肯定的答道,說罷,他朝遠處的覃鷹頷了頷首,覃鷹得到指示,竟掏出一把碧玉刀,在那彩袍人身上挑了挑。不多時,一條烏黑烏黑的長蟲從彩袍人的腹中被取出。那長蟲被取出的時候,江文嫻見到彩袍人的身子居然瞬間發了灰,緊接着,彩袍人就在原地化作了一灘灰。

「世子!」這時,覃鷹以碧玉刀挑住那條長蟲來到了楚驍跟前復命,楚驍見狀,對江文嫻道:「江大小姐,我想你這麼聰明,應該不用我再同你解釋你看見的這玩意兒是什麼了吧?」江文嫻聽見楚驍帶試探的問話,她有一瞬間覺得自己方才於屋中悄悄見了自己暗衛的事情已經被楚驍察覺。

「世子這話是什麼意思?文嫻不是很清楚。」江文嫻思索再三,她決定用最蠢的方式——裝傻!

「你竟不知這是什麼?」楚驍有些吃驚的望着江文嫻,江文嫻有些心虛的點點頭,她正打算開口,但楚驍的聲音比她快一步響起:「這是旁左族的蠱術,我原以為你知曉旁左族,那一定會知曉他們一貫所用的伎倆,可沒想到,你竟不知!」

楚驍說完,以掌對着那烏黑的長蟲用力打了下去,剎那間,那條長蟲竟在碧玉刀上消失了。

「世子,文嫻知曉旁左族的存在不過是偶然,並非文嫻什麼都認識。這江湖之大,這天下之大,哪是文嫻說認得便認得的?再說了,文嫻在家破人亡前也不過是內宅中的一介弱女子,哪會接觸到這駭人的旁左族的蠱術呢?」江文嫻見到那條長蟲消失於碧玉刀的刀面后,開口對楚驍說道,楚驍聞言,臉色有些緋紅:「我也只是說說,文嫻小姐你莫當真!」

「世子還是別喊得這麼親昵才是!」江文嫻語氣不善的轉過身,伸手拍開楚驍打算佔便宜的手。雖然,楚驍只不過是想伸手放在江文嫻的肩上。「江……江文嫻小姐,你怎麼說變臉就變臉呢?」楚驍有些結巴的問著,江文嫻心底偷笑一聲:變臉?你怕是沒見識過我真正變臉的時候!

「世子,文嫻的臉從始至終根本不曾變化過,不知道世子說的變臉,是怎麼個變臉法?是文嫻換了一張臉嗎?還是說世子你……眼花了?」江文嫻想着,嘴上卻說出了另外一番話,這話一出口,堵得楚驍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最終,他動了動嘴唇,卻愣是什麼話也沒說出來。

一盞茶后,江文嫻見楚驍一臉受傷的模樣,她心底有些不忍,於是,她借牢籠內不知生死的盧章為題朝楚驍拋出了一個問題:旁左族為什麼要刺殺盧章?為什麼他們會費這麼大的心思要這麼冒險在秀川王府刺殺這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奴才?

「江大小姐,你這問題若是在幾個時辰前與我相問,我定是不能答你。」楚驍對江文嫻的問題作了回答,他看着江文嫻,笑盈盈的走到了小牢籠旁:「我抓到盧章時,他正好喬裝成普通人在躲避另一幫刺客的追殺,我隱隱聽見了那幫刺客的頭目提起了要抓住盧章了解南安親王的事情。」

「又是南安親王?」江文嫻乍一聽見楚驍說到這個,她便有些納悶了,「盧章與南安前往應該並無瓜葛,為什麼那幫刺客會追殺他問南安親王的事情呢?」江文嫻喃喃自語着。「正因如此,我才將盧章救了回來,可誰知竟引了旁左族殺來,真是失算!」楚驍見狀,一副做錯事的模樣,江文嫻瞧見了,竟有些於心不忍起來。

「世子無需自責,或許旁左族與那幫刺客本就是一伙人,他們這麼做,無非是想儘快得到一些情報。」江文嫻邊對楚驍安慰,邊在腦中快速聯繫了這幾天所發生的事情,最後,她將異邦刺客與旁左族聯繫在了一塊兒:「世子,你覺不覺得旁左族的出現有些巧了?」

「江大小姐的意思是?」楚驍聞言,他捕捉到了江文嫻言語中的貓膩,江文嫻敏銳的察覺到楚驍想的與自己差不多,當下,她指了指牢籠內的盧章:「之前咱們同時中了刺客的暗算,你的隱使雖然捉到了他們,但是他們卻已經死了,之後你便查出了他們全部來自異族。」

江文嫻說着,她頓了頓,隨後,她緩緩走到牢籠附近:「我初時聽見卿雀與我說起這件事情,心底還慶幸你與我都把分寸把持的牢牢的。可是旁左族的出現,卻令我感到不妥,十分的不妥,尤其是你說起盧章曾遭另一波刺客追殺后,我更覺得這事情有問題!」

江文嫻說罷,她朝楚驍眨了眨眼,卻見楚驍面色忽的變了樣,似是十分的驚恐。「世子,你身子是不舒服嗎?」江文嫻見狀,有些疑惑的朝楚驍問道,她邊問,邊碎步走向楚驍,可是走了沒幾步,她便在原地停住了腳步。

只見地面上江文嫻的影子旁邊,有另一道影子在漸漸的與她的影子重合著,江文嫻在原地緩緩的轉身想查看身後的影子來源,卻被楚驍一把給抱住了:「江小姐,別看!」楚驍大喊一聲,然後抱着江文嫻飛向了半空,緊接着,便有幾名隱使從角落中躍了出去。

「江小姐,好險!」楚驍將江文嫻抱到了安全的地方后,他迅速將江文嫻放下,然後拍拍自己的心口,江文嫻將楚驍的這一系列動作與神態都記到了心底,她心頭微暖,某處的感動也愈發的增多了起來。

「那影子是盧章吧?」江文嫻待楚驍平心靜氣后,便直截了當的朝他拋出了一個問題,楚驍也很乾脆的點頭回答了,江文嫻見狀,她苦笑一聲:「我就知道這事情沒那麼簡單,我江家除了我和大叔還有外放的小弟外全族都被誅殺,怎麼可能會有一個僕人這麼湊巧生還的?」

「江小姐你的意思是?」楚驍眸子一轉,看向江文嫻的眼神帶着些困惑,江文嫻答:「照我的猜測,我戰江王江氏的滅亡,很有可能與盧章的背叛有干係!」「背叛?他一個僕人為何要背叛自己的主子?據我所知,盧章在江家也算是個大管家,他實在沒必要背叛江家才是啊!」楚驍聽見江文嫻的猜測后,大驚。

江文嫻對他的反應不以為然:「誰知道呢?這世上的好人多,但是從好人變作壞人的人也很多,誰知道他們的背叛是為什麼!」說着,江文嫻停頓了片刻,直到有隱使來到楚驍跟前復命,她才又開口:「我倒要問問看這盧章是為了什麼背叛了我江家!」

「江小姐……」楚驍見到這樣的江文嫻,他忽然感到眼前這散發着獨特魅力的少女與以往不一樣了,可是哪裏不一樣,他卻又說不上來。

「要殺就殺,別整虛的了!」江文嫻來到盧章身旁時,盧章渾身血淋淋的跪在地上,由幾名隱使以黃褐色的麻繩所牽制着。「殺?我都沒有從你嘴裏撬出話來,你怎麼可以那麼輕鬆的死去呢?」江文嫻冷笑着對眼前看着好似精神了幾十歲的盧章問道,盧章沒料到江文嫻會這麼大膽再出現在他面前,他錯愕的抬起頭,隨後又快速的低垂下了腦袋。

「怎麼?無話可說嗎?還是說你心底有鬼,所以不敢說?」江文嫻帶着嘲諷的言語刺激著盧章,盧章的身子在顫抖著,可是,他卻仍舊沒有抬起頭來回答江文嫻的問題。

「我還記得那年祖父訓誡我的話,江府上下,唯有你盧爺爺不可怠慢。你可知道我祖父對你的情義?你可知道祖父視你如親兄弟?盧章,你為什麼要背叛我江家?為什麼要置我、置我祖父還有我父母兄弟姐妹的生死於不顧?為什麼要讓他們慘死於冤案之中?」江文嫻見盧章仍舊沒有回答的意思,她自言自語的說着,說到後面,她近乎抓狂起來。

「江小姐……你別這樣!」楚驍在江文嫻身後拉住了她,江文嫻對楚驍眨了眨眼,那速度之快,使得楚驍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產生了錯覺。「盧爺爺,四十五年前的那個夏至日,你去往渝北遭大雨之困,是祖父命江鷹的父親江爺爺散盡我江家的錢財求得綠林高手將你救回,這些你難道都忘了嗎?」江文嫻仍舊用顫抖的哭腔對盧章問著,她那憂傷的神韻,差點令楚驍忘了剛剛她還曾對他調皮眨眼。

「江大小姐這是要玩哪一出呢?」楚驍對江文嫻的所作所為百思不得其解,他摩挲著下巴看着江文嫻的一舉一動,有股莫名其妙的探究欲催動着他繼續看下去。

「盧爺爺,五十一年前的冬日,你患了火斑毒,是祖父不顧戰後身子虛弱,由剛剛接手了護衛一職的江鷹護送著前往御龍庄求了神醫前來,你可還記得?那日,祖父求完神醫歸來后,他便一病不起,直到第二年夏日才逐漸好轉,這些你難道都忘了嗎?」江文嫻有些歇斯底里的對盧章問著,她踱著步,哭喪著臉,然而她的心中卻對一聲不吭的盧章抱着希望,她希望盧章有一點良知。

事實證明,江文嫻的希望是對的,就在江文嫻打算繼續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時,低垂著腦袋的盧章突然大喝了一聲:「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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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女謀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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