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無人知道的小草
秋風，小樓，繁花。
秋風吹不進這座小樓，但花香卻從窗子里飄了進來。
寬敞的卧室里，一個女人在喝茶，而茶杯卻在另一個女人手裡。
霜兒一隻手捧著團龍的茶杯，另一隻手拈一團龍調羹，正一勺一勺喂那女人喝茶水，忽然，女人慵懶地揮了下手，霜兒立刻停止喂水，小心地把茶杯放到了桌上。
女人開口了，她的聲音很平淡，但是聽到人耳朵里卻有某種威嚴，彷彿她天生就是高貴的人，天生就要別人眾星捧月般的侍候著，天生就該高高在上發號施令。
「你說那個路斬會是姦細嗎？」
沒有人回答，沒有人敢回答，彷彿答錯了就有性命之憂一樣。
良久，女人自己說了「老孫家的獨門迷藥，唐姐的唐門玄香，再配上霜兒你的****，任何人都會實話實說的，甚至連小時尿炕和老婆偷人的事都會說出來的，但你看他回答那些問題時，卻根本沒有破綻，你說為什麼？」
霜兒試探著道：「公主，您說會不會……也許因為他說的本來是實話，所以才沒有任何破綻？」
公主點了點頭道：「我們有九成的把握，他說的是實話，我想他也沒膽子騙我的。」
霜兒忙道：「有您老人家親自坐鎮，就算再精明的猴崽子，也得規規矩矩說實話。」
公主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仍淡淡的說「飯無忌他們的消息還沒傳回來？」
霜兒道：「飯先生早上已經回來了。」
公主道：「怎麼還不來見我？」
霜兒道：「飯先生在洗澡。」
洗澡是人之常情，雖然大白天洗澡有點特殊，但是也能夠理解。但是飯無忌洗澡就太奇怪了，這個飯無忌怎麼了？可能十年沒洗澡的他，今天怎麼破天荒講究個人衛生了？
公主臉上卻沒露出驚奇地表情，淡淡地說：「去把他找來吧。」
霜兒道：「是，公主！」轉過身忽然回頭問了句「公主，要不要把嬌堂主也一起找來？」
公主臉上露出一絲不悅，煩躁地揮了揮手，道：「不必了，到時我差人把消息傳達給她就是了。」
秋風起，送來了陣陣清爽，同時也帶來了絲絲寒意。
公主卻似乎沒有感覺到寒冷，只見她慵懶地伸了個懶腰，翹起的二郎腿微微晃著，嶄新的繡花鞋也隨著晃來晃去，繡花鞋底上的金線，更加耀人的眼睛了。
飯無忌靜靜地站在一旁，什麼都沒有做，什麼話都沒有說，就這樣老老實實地站著。
但霜兒卻覺得他今天很不正常，她不止一次在心裡奇怪地想：「今天這個飯無忌怎麼了？不但破天荒洗澡理髮，甚至好像還噴洒了些香水，一步之內可以聞到淡淡的茉莉花香味兒。」
公主卻一點也不奇怪，她知道飯無忌為了不讓臭氣熏天的他，衝撞到自己才沐浴更衣，甚至還噴洒了香水。
仍然是公主先開的口，彷彿她不說話別人不敢先說似的「飯先生此行的目的達到了吧，說說有什麼收穫。」
飯無忌躬身道：「稟公主，此次去的幾個地方都非常順利，結果表明路斬並沒有騙我們，他確實在上棗樹村出生，年幼時父母雙亡，也沒有人知道他師傅的名字，然後十幾歲時忽然失蹤，直到最近才在江湖走動的。」
公主道：「失蹤后他在做什麼？你調查清楚了？」
飯無忌道：「通過咱們地下的關係，我去核實過，曾經一個不出名的殺手組織里，有個和路斬很像的人，現在這個人已經失蹤。而且我查過大通銀行的賬目，路斬化名李喜在大通銀行確實存有七萬五千兩銀子。」
公主道：「你做的很好也很完善，一般殺手組織都是沒有名氣的，而做殺手的人也同樣無名，否則他就無法吃殺手這碗飯，這到能解釋像路斬這樣的浪子，在江湖中卻沒人知曉。」
公主忽然停住了一直晃動的繡花鞋，正色地問道：「以飯先生的閱歷和眼力，你看這個路斬有沒有什麼問題？」
寂靜無聲。
飯無忌低著頭思考了很久，才慢慢地回答道：「公主，我感覺這個路斬是真心想投靠咱們的，除了錢和權不像是有其它的企圖。」他話鋒一轉「當然，咱們還要繼續考察他一段時間，或者主動做個什麼套，如果是狐狸咱就讓他儘快露出尾巴來。」
公主用讚賞的驗光看了看飯無忌，然後轉頭向霜兒道：「路斬去那間小屋了？」
霜兒道：「啟稟公主，昨天晚上從您這裡出去，他就到那間小屋睡覺了，直到現在也沒有什麼可疑的行為，二組的人一直在暗中監視著呢。」
公主滿意地點了點頭，剛要說話卻被一陣輕輕地敲門聲打斷。
霜兒聽這一長兩短的敲門聲，臉色為之一變，馬上開門出去了。
片刻她又急忙返回，對公主道：「剛剛路斬出去了，二組的人遠遠跟著，現在到了小草那裡。」
小草，遍地的小草，因為這裡是一塊很大的草坪。
草坪建在一個小的人工挖制的湖旁邊，湖邊還種著十幾顆垂柳，雖然是初秋，但柳枝仍是綠綠的，柳葉滿枝頭。
路斬就站在草坪的外面，靜靜地看著一棵大柳樹。
那間小屋裡可把他憋悶壞了，再不出來透透氣真快瘋掉了，所以他雖然知道灌水幫不可能對他放任自流，一定有暗哨監視著，但他仍大大方方地走出那間小屋子。
前面那顆大柳樹下站著一個人，一個消瘦而俊美的少年，他背對著路斬，一直靜靜地站著，彷彿站了很久。
他面前的湖水清澈而平靜，難道他的心也像這湖水一樣平靜清澈嗎？
此時微風拂過水麵起了一波一波的微瀾，俊美少年突然背部一彎再一挺，雙肩跟著一聳，一切全變了。
一股飆風平地而起，以少年為中心，慢慢向四面擴展開來；他面前的湖水彷彿落進一顆大的石子，水波漣漪起來；而身旁的大柳樹也跟著搖曳不定；而片片的柳葉也隨風飄起，柳樹的枝頭忽然變得光禿禿的了。
草坪外的路斬忽然道：「我不是找你來打架的。」
俊美少年突然轉過身，冷冷地看著路斬。路斬卻滿不在乎地笑了，又露出那兩顆可愛的小虎牙道：「你的妖刀我已經領教過了，今天來只是想找你聊天的。」
俊美少年道：「我不認識你，也不想和你聊天。」
路斬手掌翻處，掌心多了一把小刀，三寸三的小鐵刀，刀刃窄窄的，閃著寒光。他笑著說「不認識我沒關係，這把刀你不會也不認識嗎？」
俊美少年的瞳孔在收縮「你怎麼會有我的刀？」
路斬道：「確切地說這不是你的刀，是桃妖妖的刀。」
俊美少年一臉的驚訝「師傅？你……你把我師傅的刀偷來了？」
路斬還在笑，這次笑的很無奈。
面對這個武功恐怖之極，人卻又單純之極的少年，能不無奈嗎。「這是你師傅送我的信物，她要我加入灌水幫的。」
俊美少年道：「不可能，你不可能認識我師傅，我師傅也不可能送你一把刀，除非……除非你，你把我師傅怎麼樣了？」
看著因為著急而臉上顯現一絲病態紅暈的少年，路斬卻慢悠悠地道：「我沒把你師傅怎麼樣，我又能把你師傅怎麼樣？」
俊美少年想了想，道：「就憑你也沒法把我師傅怎麼樣，說吧，我師傅在哪？」
路斬道：「這要問你們啊，你師傅是灌水幫的人，怎麼問我在哪？」
俊美少年道：「我離開師傅就來知人堂了，怎麼會知道她老人家的下落。」
路斬道：「據我所知他被吳一用和劉志言他們困住，最後從密道脫身，具體去了哪裡我就不知道了。」
俊美少年急道：「師傅被追殺？這個吳一用，還有那狗屁劉志言，如果師傅有個三長兩短，我要讓他們挫骨揚灰。」
路斬道：「他們是可恨，但還有比他們更可恨的，你想想你師傅要你回知人堂報信，結果知人堂安排人去接應你師傅了嗎？」
俊美少年又低頭想了想，道：「這個我也不知道，畢竟幫里的事，不是我該管的。」
路斬道：「從你師傅被追殺來看，幫里應該沒有安排人去接應，你師傅才會雙拳難敵四手，不然以你師傅的武功，絕不會如此狼狽，我和你師傅交過手，對她武功很了解，你想想看是不是這個道理？」
俊美少年點頭。
路斬故意嘆了口氣道：「我來這知人堂沒幾天，卻發現這裡確實有你師傅的好朋友，比如那位公主，當然也有不喜歡你師傅的人。」
俊美少年道：「你指的是誰？」
路斬道：「你回知人堂把你師傅的情況給誰彙報的？」
俊美少年道：「當時是嬌堂主嬌師叔在，我給她……是她？難道是她恨我師傅？」
路斬沒有說話。
俊美少年扭頭就走，丟下一句話「我找她評理去。」
路斬急忙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哎，我不是要你去打架的，再說你師傅的事還沒有調查清楚，你不好亂冤枉人的。」
俊美少年狠狠地甩掉路斬的手「我的事你管不著！」
路斬無奈地搖搖頭，道：「哎呀，我本來找你聊天的，現在怎麼成這個樣子,嗨，對了，我還想問你為什麼叫小草呢？你怎麼叫這個名字呀。」
俊美少年早跑的沒影兒了，哪還能聽見他的話。
而此刻卻有一聲音回答道：「因為他本是一孤兒，就像一顆無人知道的小草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