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隕落

「司如塵，我就問你一句，我哥呢？」

天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雨，越來越大，甚是凄厲，好像着急沖刷着什麼，幽昌熟視無睹，只是盯着眼前那個仿若神明一般的男人，問的一字一頓，字字戳心。

男人不說話，連一個正臉也沒有留給幽昌，決然的背影，毀滅了幽昌內心僅存的一絲希冀。

幽昌生生吸了一口氣，突然笑了出來，「你現在來這裏是做什麼？來殺我么？呵！也對，這世上，整個玄空大陸，除了我那個傻子哥哥，也就只有你龍尊知道我的存在，怎麼？趕盡殺絕啊……」

男子聽到幽昌這麼說，偉岸的身影微不可見地顫了顫，卻還是沒有回一個字。

在幽昌看來，他是不屑再和自己說一句話了，可是自己還有很多話想要說，想要和他說，不說恐怕就沒有機會了，就算他聽不進去。

「司若塵，我哥他根本不會叛變，就算五方天地顛倒，海枯碧落，他也不會，他視你為知己，你們相識數萬年，為什麼連你都不肯信他？哪怕為他說一句也好，你是龍尊啊，這五方天地誰不聽你一句，不然你帶我去找他，要死我也要和他死在一起，我求求你，就算我求求你了，不要讓他這麼沒有尊嚴地孤獨的一個人死去，我真的不能沒有他……」

幽昌說到最後，幾乎是吼了出來，而那個一直不為所動的男人終於有了反應，慢慢轉過了身。

「君燁勾結魔族，妖族攻陷北神山，入侵人族，已是事實，現在六界之中，除了隱世的鬼族還能獨善其身之外，其他五界皆是生靈塗炭，幽昌，現在我站在這裏，是給你機會，也是給你哥機會，告訴我，滅世戟在哪裏？」

幽昌本來見到司若塵轉過身，心裏有那麼一瞬的欣喜，只是臉上還沒來得及掛上笑，卻聽到他冷漠無情的聲音確認着她哥哥的罪行，什麼機會不機會，他就是不願相信罷了。

「滅世戟？」

幽昌呢喃一句，悲傷地看着眼前的司若塵，那個，她有生之年除了哥哥，最喜歡的人。

她們所在的地方是幽昌記事一直以來呆的地方——極北冰窟，當今所處玄空大陸，分別有六位神尊守護這五方天地和偌大的海域，分別是青鸞神尊花頌守護南域天地，朱雀神尊扶辰守護東域天地，鴻鵠神尊淺潼守護西域天地，鳳凰神尊玉羽姬守護央域天地，鸑鷟神尊君燁守護北域天地，龍尊司若塵守護海域。

只是世人不知道的是，北域的守護神其實還有個雙生妹妹，從小靈力微弱，體質較之一般仙體都比不上，一直被藏在極北冰窟，一個常年冰天雪地，毫無生命力的地方，那便是幽昌。

數萬年來，幽昌大都一個人待在這裏，哥哥很少來看她，她也懂事地從不吵鬧，因為她知道哥哥有他自己的事，他是偉大的北域守護神，有一方天地要去守護，這較於她一個人的喜樂實在太過沉重，直到有一天哥哥帶回了司若塵，介紹給她說這是海域的守護神，那是幽昌第一次見到外人，也是唯一一個，司若塵外表冷漠，但幽昌不怕，因為沒有什麼會比這極北的冰雪更讓人寒冷的了，從此司若塵會時常來看她，給她說一些外面的人，或者事，幽昌喜歡他清冷的聲音，喜歡他常年一襲黑衣，喜歡他的面無表情，喜歡他的一切一切，那曾是幽昌心裏最快樂的回憶。

而數萬年來，五方安穩，六界和平，一切安寧的似乎就該如此，直到前幾天，突然所謂的北方神尊叛亂，勾結魔妖兩族，侵佔人族，染指北神山，六界的和平被徹底打亂，一時戰火四起。

幽昌不明白戰火，殺戮會帶來什麼，也不太理解那些莫名的情緒，心裏有什麼在崩塌，心窩那個地方好像被針扎一般疼痛，眼淚根本止不住。

就在幽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無法自拔的時候，一道火光閃過，四周徒然升起了鋪天蓋地之勢的火焰，驚慌之餘，幽昌聽到了一個陌生的聲音。

「若塵，不過是找一個廢人尋一樣東西怎麼這麼慢……外面形勢可是不容樂觀，淺潼那小子不知道怎麼搞的，不見了蹤影，花頌，扶辰也是根本靠不住，那君燁簡直……」

「你跟蹤我？」

司若塵微微側看向玉羽姬，一雙淺銅色的眼眸已收緊，好像孕育著一場隨時都可以開展的殺戮，玉羽姬一下語塞，被嚇得倒退了好幾步。

一邊幽昌被火焰折騰的頭暈眼花，微弱的靈力在這樣的火陣里根本可以忽略，身上出現不同程度的灼傷，喉嚨也被熏得生疼，但外面兩個人的談話卻一字不落得聽到了幽昌耳里。

「哈哈哈哈……」

幽昌突然笑出了聲，只是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往下落，不知道是因為火焰灼燒疼痛的原因，還是由於心裏那份蔓延的絕望。

「廢人……一個廢人浪費了龍尊這麼長時間真是該死，想要滅世戟？去地獄里找我拿吧！」

看着幽昌失控地咆哮著，司若塵無奈的搖了搖頭，衣袖一揮，撤去了火焰，玉羽姬一看想上前阻止，卻被司若塵瞪了回去，想着自己的目的差不多也達到了，於是盯着眼前狼狽非常的幽昌，露出了鄙夷的笑。

司若塵上前想幫幽昌查看一下傷勢，卻被幽昌一個側身躲過，手片刻尷尬地停在半空，又放下。

「我知道滅世戟在你身上，魔族這次來勢洶洶，野心龐大，這次大戰他們蓄謀已久，如果沒有滅世戟造成的封魔陣，神族必敗，六界生靈就要岌岌可危了，乖，給我！」

司若塵還是那麼淡然地看着幽昌，好像很篤定幽昌會向他妥協一般，這麼多年他總是那麼自信，高高在上，幽昌曾仰慕極了這般神韻，而現在自己卻討厭極了他這般模樣，擦了擦眼淚，看也沒看司若塵一眼，踉蹌地走向玉羽姬。

「鳳凰神尊玉羽姬，你帶我去找我哥哥，我就只告訴你滅世戟的下落。」

玉羽姬一愣，下意識地看向司若塵，卻發現司若塵的眼神更嗜血了，只是依舊鎮定的站在那裏，讓玉羽姬有點不知所措。

「小菇涼，你此話當真？」

幽昌堅定的點了點頭，一張佈滿血污的臉上看不出表情。

玉羽姬剛準備拉上幽昌走，卻被一道雷電襲擊的猝不及防，伸出去的那條手臂生生被劈斷。

慘叫近在耳邊，幽昌着實嚇著了，木訥地摸了摸賤在臉上的血，在看到把自己環抱着的熟悉的人，心安了。

笑的一臉天真。

那人卻心疼地苦着一張臉，抱着幽昌的手臂越收越緊，像是要把幽昌揉進自己身體里。

「哥，你終於來了。」

君燁寵溺的摸了摸幽昌的頭，望着幽昌，充滿了不舍，疼愛，絕望……幽昌突然意識到什麼，想要說什麼，卻被打暈失去了意識。

之後幽昌就被困在了永無止境的黑暗裏，怎麼走也走不出去，有時身處火海，有時身處冰窟，有時刀山劍林，無休無止地折磨，在這裏，彷彿時間都失去了意義。

而最折磨的，是君燁最後那句，哥哥再也不能陪着你了，你要好好活着，他會來接你的。也成了之後幽昌每個夜晚不能逃脫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