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要申冤

第4章 我要申冤

男子沒有抬眼,從裴卿回的角度只能看清他的側容。

吸引裴卿回是他那懸鼻,似乎有一抹如玉珠光顯現在其上,那是提亮江山的顏色,不同於他寒潭幽深的眼。

可是現下生死攸關,裴卿回沒有心情欣賞美色,她費盡心思上這觀景台,為的可不是活,而是申冤。

是的,申冤,在她還在囚車中看到這個人的一瞬間,就有了這個想法。

亂世之中,唯有重權者才能橫著走,也只有重權者,才能讓她實現這個目的。

「我要見屍體。」

沒來由的,這樣的一句話便響在了男子耳邊,讓他眸底生出了一絲異樣。

燕無墨以為,這個死囚千方百計吸引自己前來,現下又要挾自己不過是為了活命,沒想到居然是想見屍體,自然,他也知道她所說的屍體是誰。

「哦,你憑什麼以為本相會讓你見到屍體。」

裴卿回眼角一瞥,弧度向下,對着自己血手中的石刀片,眼神堅決。

「就憑你的性命此刻正被我捏在手中。」

「是嗎。」

他極淡的聲音,卻是瞬間遮去了四周喧囂,讓人心裏眼裏都只注意到他。

燕無墨放下茶杯,動作明明是那般的隨意,可是咔的一聲過後,茶杯濺起了桌上的水漬,一滴飛彈而起,也沒見對方如何動作,那水滴卻是瞬間化作一把利器,擊中了女子腕間。

裴卿回手中石刀片頓時掉落,整個人也被突然震的後退,倒在了被自己的鮮血染紅的地板上!

燕無墨端坐安然,姿態優雅,仿若上仙之姿,而她裴卿回,一張黑臉,渾身臟污,鮮血滴答,是他眼中的螻蟻。

他根本不看她。

「落衣,殺了她。」

裴卿回從口中呸出血水,再次重複自己的話。

「我要見屍體。」

男子皺眉,似有些困擾。

「見了屍體,你又能如何。」

「翻案申冤,沉冤昭雪。」

女子一字一句,說的鏗鏘有力,說的斬釘截鐵,眼底全然都是騰騰而生的熾熱之光,她在賭!

噗嗤一聲,旁邊的落衣笑了,話語間皆是嘲諷和不屑一顧。

「果真是鄉下來的野丫頭,就是天真啊,是吧主子。」

裴卿回並不多加理會,繼續盯着那白衣人道。

「我只要為我與親人洗脫冤屈,至於之後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燕無墨才轉眸看了她一眼,的確,這個少女很狼狽,也很醜,讓他提不起一點興趣,可是她的雙眼中卻寫滿了篤定和堅持,似乎自己只要答應她,她就一定會為自己和家人沉冤昭雪。

只是,她究竟哪裏來的這個自信?又或許,她有些不曾為人所知的本事?

一時間,燕無墨突然就來了絲興趣,這北涼京城,似乎太平了許久,也是時候攪動風雨亂蒼穹了罷。

在落衣提劍朝着裴卿回脖子上砍去時,他突然笑了。

笑若三月初江風,笑若雪后白梅霜。

「好。」

**

再次醒來,傳入耳邊的是滴答雨聲,記憶陡轉,回到了那日的獵場,在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她便直接暈厥了過去,到了現在,才悠悠轉醒。

醒來的下一秒,裴卿回便陡然坐起身,警惕的觀察四周,自己這是在一輛陌生的馬車中,馬車裏沒有旁人,只有她孤身一個。

裴卿回正想動彈,卻發現自己身上就是劇烈一疼,她疼的倒抽一口氣。

這時,她才發現身上的傷口已經被人包紮,連死囚的衣服也已經被人換下,此時她身上穿着的是一身普通素裙,樣式簡單,拿去人堆里絲毫不起眼的那種。

有人聽到動靜,撩開了車簾,竟是落衣。

「喲,野丫頭你醒了。」

裴卿回不看他,視線落在馬車之外的沿途風景上,這是去東陽縣的路,她認識。

「你家主子呢。」

「你不是要去見屍體嗎,這就是在去的路上呀,我家主子政務繁忙,可沒功夫管你的事。」說着,落衣狡黠一笑,「怎麼,一醒來就問我家主子,你不會看上我家主子了吧?」

言罷,落衣上上下下打量了瘦不拉幾的裴卿回一眼,咂咂嘴極為嫌棄。

「就你這副模樣,死了這條心吧……」

去東陽縣了嗎,那就好。

也不管落衣繼續喋喋不休說些什麼,裴卿回直接伸手拉下了車簾,車簾一甩,像是故意報復落衣剛剛話中的調笑和諷刺,拍打在落衣臉上時,居然還有些疼。

落衣怔住,摸了摸鼻子,心中埋怨主子幹嘛讓他來做這苦差事。

嘆息一聲,繼續駕車去了。

**

從白天行駛到黑夜,再從綿長黑夜來到黎明前夕,整整一天一夜,終於來到了目的地——東陽縣。

「吁~野丫頭,到了。」

落衣跳下馬車頭,好整以暇的靠在旁邊的樹旁,車簾微動,一張找不出半點姿色的漆黑小臉從車中探出。

裴卿回看了一眼面前熟悉的地方,這是東陽縣的向陽村村口,也是那個死去的書生所住之地,只不過……

「不是這。」

落衣蹙眉,他行了這麼久的路,沒聽一句謝謝,還被人說找錯了地方,他真冤啊。

裴卿回不置可否,快速下了馬車,憑着記憶找了條路,便直接就朝着村外走去。

此刻,天色灰濛濛一片,沒有半絲曙光,還淅淅瀝瀝的下着小雨,她就這樣踩在泥水中向著自己心中的目的地而去,頭也不回。

落衣只好跟上。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了一處村外的山腳下,如裴卿回所見,這裏是一片亂葬崗,一般東陽縣的窮苦人家都會把人埋葬於此。

春日裡冷風嗖嗖,夾雜着雨絲拍打在她人臉上,讓裴卿回有些迷糊了雙眼,只是她腳步卻是未停。

若不是那日她親眼看到書生的屍體被人抬到了亂葬崗,連裴卿回都懷疑,這書生究竟是不是那個廖美人的遠親,明明有個富貴親戚,偏偏死後還如此落魄。

「就是這了。」

看着少女面前那一個新立的墓碑,落衣瞪大了雙眼。

「你不會是想挖墳地吧!」

其實落衣不過是隨口一說,卻不想裴卿回似是聽到什麼笑話,直接反問。

「不挖出來,如何驗屍?」

「驗屍!」

**

亂葬崗不遠處的三江湖,有一處斷橋涼亭,從斷橋的位置,正巧可以看到亂葬崗的一切,橋上有輕煙裊裊,隱約可見其中兩道人影。

其中一人白袍加身,雙指間夾着黑子,正在與對面的紅衣男子對弈。

綉著銀絲的暗紋袖口滑過棋盤,微動了棋局,黑子卻是不落。

「驗屍……無墨,你留下的這個死囚,倒是有點意思。」

對面紅衣男子貌美賽過女子,一個眼神看去,竟然有一股勾魂攝魄的意味。

白衣人手中黑子一落,薄唇輕啟。

「君悅,你又輸了。」

「罷了罷了,每每都下不過你,還不如看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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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相為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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