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嫉妒

孔雀舞她勢在必行。她還記得上輩子自己曾經有機會去帝都的舞蹈學院深造，偏偏被自己的認賊作父給折了。

當時來到貴實村的舞蹈教師很惋惜地看著她，「如果為了一個男人放棄自己的夢想，日後你總會後悔的。」

顧海棠彼時深受痛失雙親的打擊，又沉溺在劉慶豐的虛情假意中，根本聽不明白那舞蹈教師所說的話。加上孔雀舞的替補領舞，村子里一個叫白豆花的女孩的慫恿，她便這樣放棄了大好前途。

現在靜下心來好好想想，上輩子顧海棠的慘劇之所以會發生，白豆花在其中大約也成了一個不大不小推波助瀾的角色。她到後來可是頂替了顧海棠跟著教師去了帝都，從此前程無量。

「海棠海棠！去排練啦！」顧海棠正怔怔出神回憶過去的時候，屋子的窗玻璃被人敲得砰砰作響。

李蓮和善地笑了笑，「是張佳來了啊，吃飯了么？坐下來一起吃吧。」

張佳生得一張圓團臉，笑起來眯著眼睛十分天真，「謝謝嬸嬸，我做完家裡的活計就吃了好大一碗飯呢！現在肚子還圓滾滾的，我可害怕指導把我踢出隊伍不叫我繼續跳了呢！」

顧海棠也哈哈地笑起來，她站起身來和爹娘打了招呼，便跟著張佳走了出去。

要說起張佳，倒是個苦命的。顧海棠的眼神有些暗淡下來，她記得在三年後張佳的娘又生了個小弟弟，便把當時年僅十六歲的張佳賣給了隔壁村的瘸腿麻子換來禮金養弟弟了。

「出什麼神呢？海棠，我可有許多話要告訴你，你病了這些時候，豆花可不安分了！哼，我看她就是想搶走你領舞的位置！」張佳伸出黝黑的圓手在顧海棠眼前揮了揮，打斷了她的發獃。

上輩子張佳也不是不曾這樣提醒過顧海棠，可惜顧海棠養了一副榆木心腸，根本不相信白豆花其實就是朵含苞待放的白蓮花，最後白蓮花長成了，和食人花一塊把自己給反噬了。

「我知道啦！」顧海棠明媚地笑了笑，親切地挽住了張佳的手臂，「還是佳佳對我最好了。」

「這才對啊！」張佳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條縫。

兩位花季少女挽著胳膊一同漫步在田埂上，不消片刻就到了草棚子搭建出來的一片舞蹈場地。

一時間顧海棠有些忡怔，這熟悉的簡陋場地，幾乎凝結了她上輩子所有的榮光。

「指導，您說今天海棠如果不來，我能不能先頂上？您看海棠成天三病兩痛的，嬌弱得像是縣城裡的千金小姐，哪裡有我們莊稼女兒的一點子骨氣？」陡然間，一道尖銳的女聲闖入了她的耳鼓。

顧海棠微微眯了眯眼睛，這是白豆花的聲音。

指導是位年近五十的莊稼婦女，年輕的時候在鎮上舞蹈隊跳過幾次《滿江紅》，算是個實在人。她看得清楚小女生之間彎彎繞繞的關係，卻也不屑點破。

「現在最要緊的是團結，別的念頭先往後頭放放。」指導斟酌著說道。

「豆花，瞅你這麼想我，我可感動壞了。」清晰明媚的女聲從棚子外傳來，草簾被輕輕挑起，顧海棠笑著邁步而入。

白豆花臉色刷地便僵硬了下來，她翕動半晌嘴唇才勉強打招呼，「海棠，你來啦！」

說著，她便熟稔地去牽顧海棠的手，不曾想被顧海棠輕輕地打了開去。

「海棠……」白豆花心頭突地一跳，從前顧海棠可與她最是要好，從來都不會讓她難堪，今天怎麼……

「好好跳舞，給咱們村子爭爭光。」顧海棠面上帶著得體的微笑，輕聲提點道。

無人知曉她此刻心裡多大的驚濤駭浪和隱瞞不出的恨意，雖說這輩子還未曾發生那些噩夢般的經歷，顧海棠卻根本無法忘懷那傷害和苦痛。

她一雙水眸漾著明朗的光，面色弱如扶柳大病初癒，骨子裡還是那個姣好溫柔的顧海棠，落在白豆花眼中和從前卻大不一樣了。

顧海棠那股懦弱愚笨的姿態，好像在一夕之間就消失了似的！

白豆花一時間有些怯怯的，竟是沒敢上前和她講話，等指導喊了好幾聲「就位」之後才醒過神來。

悠揚的舞蹈音樂響起，顧海棠恍如隔世。她迅速適應了幾個動作便融入了大部隊，斂袖低眉，端的是顧盼神飛。

一曲練罷，指導讚許萬分：「海棠生了病，舞姿還這麼標準，不愧是咱們村子裡頭的領舞。」

顧海棠只是溫和地微微一笑，白豆花卻在人看不見的地方暗暗攥緊了手指，恨得牙關顫顫。

「今兒就到這裡吧，馬上就是秋收了，回去多幫幫家裡頭的忙。」指導交代了大家兩句，便宣布今天的排練結束。

白豆花咬了咬牙想去和顧海棠套近乎，冷不防地被張佳擠了個踉蹌。張佳睨了她一眼，拉住顧海棠道：「我們去村子上幫忙掰苞米吧，最近價格還漲了，一天能掙到五分錢呢！」

貴實村有一片公產，這幾年玉米價格上漲便由村支書做主喊人種了滿滿當當的玉米。現在快秋收了，就會招攬幫忙掰玉米的小工，這活計相對來說輕鬆，很受村子裡頭小姑娘的青睞。

顧海棠家中的田地不多，能有空貼補貼補家用她也很是樂意，於是便笑著點了點頭。

「哎！海棠，你的手是讀書寫字的，怎麼能做這種粗活呢？」白豆花急了，這可不是從前那個隱隱有些高傲的顧海棠啊，怎麼說跟著人下地就下地了？

顧海棠心頭冷笑，上輩子白豆花就是這樣引導得她自覺在村子里高人一等，到最後不招人喜歡，乃至於委身於遊手好閒的混混劉慶豐。大錯犯一遍也就夠了，她不會重蹈覆轍。

見顧海棠壓根不搭理她，白豆花急了，連忙拉住顧海棠的胳膊，「咱們一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