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深宮怨3

第二章 深宮怨3

馮贏這一番話,著實讓胡充華見識不小,自此,胡充華反倒安心側宮,不是有事決不邁進中宮一步。這樣暫時躲在一邊不露聲色,卻伸長著耳朵聽言語,觀察著宮中的動靜。因她進宮后一直在後宮側殿默默無聞,那些閹豎小人和一些宮女以為她也是被廢之人,往往語言相犯,有時欺辱,胡充華只是躲避。

有一天,胡充華獨自一人去送文件,偏巧趕上閹人張晉等人在後宮陪著皇上的一個弟弟玩踢球的遊戲。張晉見胡充華走來,便遠遠地召喚她:「都說胡充華很有武功,快快過來,陪咱們四王爺玩玩。」

胡充華見說,站住腳步對他說:「麻煩張總管向王爺說個情,我有公務在身,不能陪王爺了。」

張晉立刻板起臉色說:「真是給你臉不要臉,連四王爺的面子都不理睬了?」

旁邊一個太監也過來朝著她做鬼臉說:「你也太不識抬舉了。」說著就過來拉著胡充華的衣袖,硬讓她來玩。胡充華急得甩開他的手,想繞道走開。

張晉惱羞成怒,在後面追著喊道:「你有什麼了不起的,你跟我們一個樣,都是用不上的人。你覺著自己干點沒人乾的事,就了不起了?別看不起四王爺。你連我們也不如,我不比你差,我的俸祿比你還多。你是美人沒人用,跟我們閹人一個樣。」

胡充華咬牙忍淚,裝作沒聽見轉身急走。背後聽見皇上的弟弟四王爺元懌大聲喝斥道:「你們這些奴才,太不識體統,怎能這樣對待宮中女官人?」

又聽那位四王爺大聲對她說:「那位充華官人,不妨過來玩一會,你的公事我自會為你安排。」

胡充華忙回過身,走向四王爺,給四王爺深深施了一禮說:「謝王爺,只是奴家不會玩這繡球,怕讓王爺見笑。」

元懌笑著對她說:「沒關係,我來教你,反正我們也玩不起來。」

說完,吩咐那個做鬼臉的小太監替胡充華去送文件,讓胡充華進到場子里玩。胡充華原是有本領的人,這點小技藝一學就會,樂得元懌一個勁地誇獎她。四王爺年輕漂亮。風流倜儻,對待她和那些宮人並無上下尊貴之分,玩了一會就把胡充華那一肚子的委曲沖洗得乾乾淨淨。這是她進宮后第一次這麼開心,玩得樂不思蜀。直到有人把元懌找走,她還留戀地看著四王爺,希望他能多玩一會。知道四王爺不能再回來時,才心存悵惘地往回走。

魏主元恪雖然身邊有美后艷嬪,本應沒有性饑渴之感,但自從見了胡充華以後卻也留連難捨,常常想借故找尋她。都是礙於皇帝尊嚴,又怕真有那些所謂的災星禍及自己,只好忍隱作罷,把那一身的樂趣全都放在了高貴嬪的身上。也許是胡充華命中注定,也許是皇帝元恪根本就沒放下她,也許是鬼使神差…。

這一日,皇上突然想起後宮放著的這個美人,他便自己一個人溜溜達達來到後殿,正在琢磨著那個胡美人在哪裡時,恰見她一個人低著頭走過來,真是上天的巧安排。魏主突然停在道中央,默不做聲地看著她。待胡充華走到跟前,發覺面前有人,抬頭一看是皇上大駕光臨,嚇得她忙跪地求罪。元恪本來就心中激蕩,又見她那驚慌之狀格外喜人,恨不得立即就把她抱在懷裡。

原來,胡充華剛剛應四王爺邀請踢完繡球,正是滿臉紅潤,香汗微露的狀態。驚這一嚇,緊張之態確是讓人可憐。可愛。魏主忍不住,正要伸手拉她起來的時候,偏偏張晉突然跑來向皇上稟報說:「高貴嬪打發奴才們四處尋找皇上,說有要事請皇上回宮。」

魏主心中感到遺憾,不高興地問:「何事?」

「奴才不知。」張晉跪稟道。

魏主愣愣地站在原地,獃獃地看著胡充華好一會,還是裝模作樣,又戀戀不捨地離去了。胡充華見皇上走遠后,才慢慢地站起身來返回住室,依然在寂寞中打發時光。

宮中景色秀麗迷人,若不是孤單無助,本是一個好地方。胡充華的事務本來就少,閑時也就多一些,所以她經常在後花園中散心。這天,她乘著雨後在柳陰下閑走的時候,見一夫人坐在水池旁啼哭。

她上前詢問:「不知夫人因何啼哭,妾能否幫助你?」

那夫人仔細看看胡充華,卻仍未止住啼哭,胡充華又問:「我的住處就在近處,可否去略坐一坐?」

夫人點頭,起身隨她來到住處,進屋坐定后對胡充華說:「我本是劉昶之女,嫁北海王元祥為妃。因元祥被人誣告抓進牢房,今天進宮是來求彭城公主,偏偏遇上公主外出,急得在此啼哭,讓你們見笑了。」

胡充華說:「說來有緣,妾在家時曾拜令尊大人的舍人欒云為師,如此看來咱們就是一家人,夫人有事儘管吩咐好了,妾必將竭力而為。」

夫人說:「這些事,不是你我能辦得了的。我來皇宮,是因為彭城公主是我的親嫂嫂,又是皇上的親姑姑;只因家兄不幸去世,公主寡居后返回宮中,這才來求她的。」

胡充華說:「夫人不要急,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的人可求。」

「本來還有一個蘭陵公主,是我的侄媳婦,是皇上的二姐,也可求的,卻也不在宮中。實在是我家王爺命苦,偏遇上這些不順心的事。」

胡充華聽后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陪她一起嘆息。劉氏因覺胡充華不是外人,也問詢了一些她進宮的原委,還是禁不住地自悲。自嘆。

胡充華問:「北海王一向權傾朝庭,怎麼一下子便獲罪致此?」

劉氏說:「提起來讓人傷心,罪名是行為不儉。若在別人,不過是減俸降薪而已。只因我家王爺權勢太大,才遭此害。」

「妾聽之,反倒糊塗了,權大怎麼還能遭受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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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氏吞吞吐吐地說:「我家婆婆曾說:寧為掃街者,不做高官人,今日正說著了。尚書令高肇見我家王爺大權在手,早就忌恨在心,先是買通了他自己的妹妹——安定王妃。這高家王妃幼年時曾與元祥相識,嫁到安定王府以後,因安定王長期在外面,她一人守家,極不安分。一有機會便來勾引我家王爺,元祥每次上朝,她都在途中攔截,借著問安定王的消息,拉著王爺去他們府上敘談。我家王爺礙著嬸侄情面,只好進府與他這個嬸嬸敘話。這個高王妃借著年輕貌美與元祥眉來眼去,勾勾搭搭,竟把這個不經事的拉入房間苟且成事,以後兩人竟然公開往來。高肇見大事已成,也不顧他妹妹的名聲,暗中囑咐高貴嬪向皇上報告說,我家王爺與安定王串通一氣,陰謀造反。皇上龍顏大怒,將元祥問罪下獄。後來問出安定王長期在京城之外,實無謀反之事,本應將我家王爺放出。高肇卻偏偏以喪失人倫的罪名監押不放,每五日才准我去探望一次,實是冤枉。」

正說著,馮贏來看望胡充華,兩人便打住了話題。胡充華問馮贏:「你可知道彭城公主去哪裡了?」

馮贏說:「充華問得巧極了,彭城公主剛剛回宮,這功夫去翠花樓了。」

劉氏說:「這多年來,我極少進宮,也不知翠花樓在哪裡?」

馮贏告訴她說:「從這邊九龍池過去,到那邊出萬歲門,然後向左拐便是。」

胡充華說:「我們兩人送你過去吧。」

劉氏忙說:「不用了。這樣的事我自己去求她,她還會囑咐我不要讓人知道。怕人還怕不過來,哪能再找這麼多的人去?」說完,謝過兩人,便自己去找彭城公主去了。

過有月余,馮贏從外面來找胡充華說:「聽外面傳說,北海王已被毒酒賜死,元祥家屬都被遷出京城,不準再進宮中。」

胡充華驚問:「怎麼如此下場?難怪再沒見到劉夫人。」

馮贏說:「我剛才聽說,皇上並不知道這件事,是高貴嬪傳的旨意。」

胡充華自言自語地說:「罪名尚未定下,怎能就賜死了?何況就是一個貪婬的王爺也不至於是死罪,再說,難道公主求情也不起作用?」

其實,皇上沉迷於高貴嬪的艷容中,只要高貴嬪高興,哪還管什麼山河社稷。按照高貴嬪的意圖,皇上把自己親娘舅高肇的官職一提再提,大權一加再加。朝中大臣眼看皇舅高肇飛黃騰達,超過了其他任何人,個個捧場,不滿意的也只能迴避罷了。

皇叔彭城王元勰歷來仁厚賢德,眾望甚廣,更兼辦事公道。正直,不畏奸權,見了這種情況也難免傷心。后因再無意於權勢之爭,要求引退回家,皇上卻順意批准。皇后的伯父於烈原是手中兵權在握,位極一人之下,眾人之上,穩操富貴;也為少沾是非,安渡晚年,請調外任統兵鎮邊,皇上也順口答應了。

京城之中只剩下個高肇一人獨佔鰲頭,獨攬大權,再無側目朝庭權勢的人了。高肇考慮,自己是個外戚,現在權極天下,難免招風,滿朝文武不在話下,只有那些皇親不一定能夠誠服。他又悛使皇上,在皇親各個王府之中安排分拔御林衛軍,名為王府的保衛,實為監察。弄得皇親國戚人人自衛。有權者主動放棄權力,無權者自動遠離朝庭,這一下可樂壞了高氏家族。

宮殿之中,於皇后因是天下之母,後宮之主,按照於氏家族的思維方式,以保住現得利益為主。所以她不想在皇宮之中挑起任何事端,凡事總是繞道走,能遮掩的事便遮掩,只求維持現狀,不管天下冷暖。高貴嬪則不然,她前有皇后,上有皇上,後有嬪御,如不努力則難保富貴。所以高貴嬪每日專心一意地攏絡皇上,她想出無盡的花招,使出全身節數哄得皇上日日開心,夜夜舒服。同時略施小利,在宮中收買了張晉等勢利小人,在宮外自有高肇照應,內外沆瀣一氣。漸漸的,她也就不把於皇後放在心上,有了暗鬥於皇后的勢力。

皇上元恪終究是皇上,心中有美人,也必然有他的山河。睡眠醒來,發覺高肇的權利已經遠遠超過了他的想象力,心中不禁泛起了一些不自在。於是早朝之上,他突然像是忘記了過去的事一樣問眾臣:「這些日來,太師彭城王元勰怎麼沒來上朝?」

問得眾臣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回答。元恪見眾人不答,便對高肇說:「你現在就派人去把皇叔找來,讓他把這些天落下的公事趕快補上,太師這個位置不能沒有他。」

眾臣見說,齊刷刷地跪在大殿之上,山呼「萬歲,萬歲,萬萬歲。」不想,去找元勰的人很快就回來報說:「太師彭城王自稱有病,不能來朝。」

元恪聽后心中雖有不快,無奈他須用元勰來收買人心,平衡高肇的勢力。於是皇上派高肇親自去王府請人,結果還是白跑一趟。元恪雖有慍意,並未表現出來。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又痛痛快快地下了一道聖旨,讓元勰恢復舊職。元勰本想躲開是非之地,看這光景,心中無奈,只好前來就職。卻不想,高肇常常前來過問事務,干擾公務,處處排擠元勰,弄得他有職無權,朝庭的太師成了個虛設的官職。

**********

九月,天高氣爽,北國上下到處是一片豐收在既的喜人景色。魏主一時高興,帶了後宮眾人出宮遊玩。皇上與皇后乘著鸞駕,高貴嬪坐著鳳輦,其他嬪御各有車駕。胡充華這一干宮中人員除少數坐車者外,多是騎馬跟隨。這個隊伍中前面旗蓋飄揚,衛兵森嚴;中間花枝招展,五彩繽紛;後面百官相隨,如赴湯火;再后又是大隊的御林軍警戒,陣式其大,好不威風。

正值稻穀飄香,金風徐來,萬類伸張之際,皇駕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出了宮門。引得城裡城外的百姓站在街道兩側觀看熱鬧,把個洛陽城內外圍得水泄不通,真是熱鬧異常。

出了南宮門,直奔伊水河畔,走了好一陣子,元恪感覺到,這麼大的隊伍除了人喊馬叫之外,天地之間反倒是安靜了一般。他停住車馬,問眾人:「今天本是大好節氣,如何天上沒有飛鳥?」

高貴嬪接上話頭說:「天龍出遊,凡鳥豈敢造次。」

於皇后剛要說話,忽見天邊有兩個黑點高高地飛著,便說:「凡鳥知禮最好,只怕不單是這樣。」說著,左手高高舉起,指著遠處說:「你們看,也許是這兩隻野鷹無禮,不但不怕天龍,還把飛鳥驚走了。」

元恪仰頭望去,果見東側天邊有兩隻蒼鷹盤旋,於是大聲說:「射下蒼鷹者重賞。」

聽皇上這麼說,屬下眾人誰不想在此時露一手?紛紛舉弓向東奔去。剛剛還很平靜的天空頓時成了狩獵場,可惜的是效果不佳,眾人仰望高處的兩隻鷹,頻射不中。那兩隻蒼鷹像在戲弄眾人,不但不怕在它們身下亂飛的箭矢,反倒平舉雙翅慢悠悠地向皇上這邊划來。

胡充華騎在馬上跟著隊伍邊行走邊觀賞著金秋麗景,看著看著,她便想起了當年與鄭儼一起野遊的情景來。雖然自從進宮以後,她已經強制自己把鄭儼徹底忘掉;可是在這秀美的景色中,鄭儼的臉龐。身姿…,在她的心裡怎麼也抹不掉。正在她的心中開始出現煩惱時,忽然聽見皇上那邊吵吵嚷嚷,仔細一聽才知是為射鷹之事。她一時熱血上涌,不由的也想試上一下。她迫馬上前,從隊伍外邊的衛士那裡取過一張勁弓,眼看著天上的鷹,搭上箭,「嗖」的一聲凌空射出去。說時遲那時快,一隻蒼鷹應聲而落。剩下的那隻蒼鷹突然振翅沖高,企圖飛走。卻不想胡充華的第二支箭已經趕上,又是「嘭」的一聲,羽毛四濺。頓時引來炸耳的呼聲連成一片,眾人齊把眼光對準了胡充華。

皇上也瞪大了兩隻眼睛拍手叫好,站在龍車上大聲地問:「是誰竟有這樣的好箭法?」

胡充華見問,只好上前行禮。皇上突然間又看見了多次思慕的美人,心中大喜,立即叫人拿出一匹錦緞賞給胡充華,還把自己身上帶的一塊玉佩解下來,也賞給了她,並稱讚說:「我天朝魏國,女子尚且如此威勇,健男更將如何?壯哉國運,天下如何不平?」

文武百官見皇上這樣感慨,都誠惶誠恐地跪倒在地,齊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偏高貴嬪不理彩眾人的情面,尖聲叫道:「皇上聖明,但射鷹小技,如此封賞,拓疆保國的大功該如何?」

魏主沒有理會她的話,繼續說:「難得有此奇女。」

坐在皇上身邊的於皇后聽此,也撇著嘴扭過頭去不再聽皇上的言語。高貴嬪在另一輛車中,隔著車子大聲說:「嬌柔女子竟是殺生好手,豈是女流中的正人?」

胡充華見皇后和皇妃都是這等態度,嚇得急忙低頭退後,不敢聲張,躲進眾使女的隊伍之中。

**********

不一會功夫,天上果然開始有飛鳥騰空,彷彿來給皇上助興的。車馬繼續前行,到了伊水河邊,站在西岸東望,前面河水碧綠,青翠掩映。這邊山崖陡峭,巨樹巉岩,石壁半裸。河畔景色引人入勝,綠山清水,上下天光,含有一片神氣。

於皇后不禁賀彩道:「好一個幽雅仙境。」

魏主問左右:「此地何名?」

答曰:「龍門。」

高貴嬪湊上前來說:「好吉利的名字。」

魏主也頓來興趣說:「洛陽龍門,好,太好了。在這風景秀美的地方,不可不做詩詞以頌之。」

跟著走了半天的大臣們,這回有了用武之地,你一句我一句地歌頌起龍門這裡的好風光。魏主一時興起,自己也口贊一詞,頌完之後又搖了搖頭說:「方才眾卿所賦之詞,雖有華麗。動人之詞藻,但大多都有是朕經常聽到或看到的,不過是些大話。空話佔了主要部分,不足為優。為好。現在朕還想聽聽其他人的說法,不知有沒有再作一篇的?」

皇上說過之後,眾臣一片寂靜,好半天沒人回答。皇上對他身邊的下人說:「去把胡充華宣來,你們聽聽宮中女子的詞賦如何。」

胡充華應召前來,向皇上。皇後行過禮之後站在一旁聽宣。

皇上對她說:「方才眾愛卿做了很多詩賦,都有是頒揚這龍門風光的。朕早知你很有才華,今日見你箭法精湛,朕心甚慰,不知你可不可以做詩賦?」

胡充華答曰:「奴卑自幼學過一點,不堪皇上點評。」

魏主說:「不必拘泥,即學過,就以這次郊遊為題,不經思索,隨口吟詠詞賦一首讓眾人品味如何。」

胡充華又奏稟道:「今日本是遊玩高興的日子,奴卑必然說些恭維話,請皇上恕奴卑大話空話之罪。」

魏主說:「隨卿意。」

胡充華隨口吟道:「葳蕤仙人路,花香在君旁。繁華金鑾隊,彩旗自相當。清波龍門起,群峰出低昂。錦族迎天子,乾坤興梓桑。天高竟崇榮,萬類縱游翔。」

魏主拍手叫好,一個勁地說:「才女,才女。」群臣再次山呼萬歲。魏主對胡充華說:「方才朕已經賞你錦緞。玉佩,不知你現在想向朕要什麼?」

胡允華說:「奴卑謝主龍恩,奴卑不需金銀綢緞,也不用皇上再加賞賜,只有一件事想求皇上,不知准奏否?」

魏主說:「但講無妨。」

胡充華指著山崖說:「據資文所載,這裡便是先皇孝文帝選定的,要按照北都雲崗石窟的規模計劃建造龍門石窟的地方。奴卑但願皇上繼承先皇遺願,建築石窟。這樣皓皓天功,無量尊德,教化萬方,利國利民,千古留芳,以待聖躬。」

魏主點頭道:「極是,極是。」

那高貴嬪早已不耐煩,介面道:「皇上面前軍國大事已經駁雜,豈能再以區區鎖事來煩皇上?你等女流又豈能隨意過問國家大事?」

於皇后也插言道:「當今之勢,天下南北未平,烽煙未息,要想開鑿石窟,何來宏大資材?」

魏主卻心有是事地隨口說道:「倩倩女子,巍巍宏志。」

氣得高貴嬪像母獅一樣發著呼呼地吼聲,兩眼直瞪胡充華,恨不得把她吞下去。魏主不管她那套,對於皇后說:「這個胡充華,朕要重用她。」

皇上正在玩得高興時,突然快馬傳來急報:「北方自號柔然汗國的蠕蠕人又發兵侵犯邊境,已經攻克懷朔鎮。」皇上聽此戰報,真如熱火之上遭了一盆冷水,一切遊玩的興趣全都消失殆盡,急令調車回宮。

**********

文武百官連夜議政,朝議之後,決定派遣車騎大將軍源懷緊急招募兵馬,北討柔然國。並在北方邊界新設立了九個防禦城鎮,遷居百姓,設立官府。另在黃河以南招募新兵十萬,分駐守邊。

這次招兵又招出個女扮男妝的奇事來,這段軼事後話再提。

郊遊以後,高貴嬪立刻發現,胡充華是宮中一個最大的潛在對手。必須乘她未得勢前除掉,否則將是後患無窮。但多日來,魏主國事繁忙,無暇後宮,把高貴嬪急得如火燒一般。好不容易待皇上的公務稍微緩和一些,她便急切地來找皇上。剛進殿門,便雙膝跪地,虔誠地說:「皇上日理萬機,臣妾本該為皇上分憂,不應再給皇上添麻煩;但此事關係國家社稷,妾不敢不報,請皇上裁奪。」

元恪問:「什麼大事?說來聽聽。」

高貴嬪稟道:「宮人張晉來報,胡充華曾與北海王妃劉氏在後宮密謀半日,然後劉氏去找彭城公主,必是合夥謀反。」

魏主早就知道彭城公主來為元祥求情的事,也知道元祥並無謀反之意,不過是不能讓重臣壓倒自己而已。現在想起元祥的事情,心中尚有些挽惜之意。便對她說:「元祥案情已了,此案涉及的人犯及家屬都已責令出京,永不得再進宮中,此事就不要再提了。」

高貴嬪如被迎頭擊了一盆水,不敢再提;但心中總覺得是塊病,她來找於皇后說:「皇上吩咐,讓把胡充華趕出宮去,永不得再進宮。」

於皇后也知胡充華非等閑之輩,也明知高貴嬪是在掃除自己宮廷中的障礙,打擊對手。心想,莫不如留下胡充華,讓她和高貴嬪作對手,也好分解高貴嬪的實力,然後再從中壓制兩人。可再一想,胡充華既然有潛在危險,對自己也不一定有利,此人既不可留,也不可輕易除掉。她對高貴嬪說:「皇上曾親口對我說,要重用胡充華這個人,怎麼又變了?待我問清原委以後再做處理吧。」

待高貴嬪走後,於皇后把胡充華找來,對她說:「高貴嬪傳皇上旨意,要把你趕出宮去。以我的理解,這決不是皇上的意圖,只是高貴嬪要打擊你而已。你不能出宮,但也須躲避幾日,以後的事我自有安排,你放心好了。」

此時的胡充華心中甚是彷徨,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遭遇這種不公平的待遇,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得罪了高貴嬪。她沒有分辯的機會,再說誰能聽她申訴?現在她無力自主,只好聽之任之。於皇後派人將胡充華帶到後宮,安排在供奉先皇先祖牌位的玄宮側室住下,讓她無事不得外出,免得讓高貴嬪看見。

此後的時間中,北魏和南梁戰爭重演。北魏的北方也不安靜,柔然國,也就是那些蠕蠕人挑起的戰亂時斷時續,南征北戰。烽火連起。魏主被軍機要事纏身,沒有時間玩樂,把個高貴嬪也放在一邊好長時間。對胡充華的誇獎和讚譽更是早就忘到腦後去了,哪裡還能想起這個見不到面的才人加美人了?

紅牆內外如隔天地,胡充華離家很長時間,一直未見家書。尤其是她在這個不見天日的狹窄空間中,特別想家,常常在無人的夜間暗處悲哀涕泣。她只能面對銅鏡倩影,度日如年。常聞隔窗喧笑入耳,卻只能空慕他人歡樂。夜晚每每對月祈禱,祝願爹爹能來京看望女兒,能與弟妹說上幾句話也是最大的願望。孤燈之下,對著寧靜的黑夜,盼望母親的靈魂能出現在面前,好對母親說說心裡話,訴訴苦衷。多少次,她使勁閉上眼睛,希望夢中能回到家鄉,與家人團聚。多麼盼望傳說中的送信飛馬突然出現,送來家鄉的書信…。可惜,這一切都是幻想,都是過眼煙雲,她只能在希望中失望,在失望中悲傷。

**********

日月如梭,時光像閃電般逝去,胡充華呆在後宮不知過了多長的歲月。隨著三四個寒暑過去,宮中對她的看管也不如以前那樣嚴格了。這一天,胡充華正打開房門,就見那個踢繡球的四王爺和一個管事太監從這裡走過。

四王爺一見胡充華便主動上前來問:「你不是在前面辦公的嗎,怎麼到這個地方來了?」

胡充華見問,忙給四王爺跪下,低著頭不敢回答。四王爺問那太監說:「劉騰,你是中給事宦官,定能知道是怎麼回事?」

那個大太監說:「奴才實在不知,只知道是高貴嬪讓於皇后把她看押起來的。」

四王爺對胡充華說:「你起來吧,以前踢球的事,我還沒忘。你那球踢得真好,有時間還想找你和我一起玩球呢。」又回頭對那太監說:「一個宮中下人,要是沒什麼大事就放了她吧,得饒人處且饒人嗎。」

那太監說:「回王爺話,奴才那有那麼大的膽子敢放皇后監押的人。」

四王爺聽后,只對著胡充華搖了搖頭,什麼也沒有說就走開了,中給事太監劉騰也尾隨著跟了出去。

這個四王爺很是平易近人,從不以自己是皇帝的親弟弟自居。胡充華白天見到他以後,被他的一席同情話說得心中十分感動。致使四王爺的影子印在她腦海里總也出不去,攪得她茶飯不思,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夜裡,胡充華好不容易才入睡,剛剛閉上眼睛就聽得外面人聲嘈雜,一片喧嘩。她不由得重新穿好衣服,衝出門外。原來,中宮那邊有刺客,驚動了皇後娘娘。胡充華聽后,也顧不得自己的處境和地位,一個飛身,躍出大牆,奔前面於皇后住的永樂宮方向去了。在她路過高貴嬪住的嘉福殿時,發現高牆之上有一個黑影向這邊飛來。她急展輕功,向那黑影迎去。黑衣人卻已經落下身腳,直向殿中奔去。正巧高貴嬪迎出門來,剛說了一句:「快進來…」,突然抬頭看見從空中落下的胡充華,又「啊!」地大叫了一聲。那個正要跪下去的黑衣人見此,騰地一下跳了起來,迎上前來舉刀砍向胡充華。兩人頓時在嘉福殿大戰起來。胡充華手中沒有武器,卻越戰越勇,黑衣人心裡著急,越戰越慌。胡充華瞅准了黑衣人的一個破綻,突然來了一個「雨燕翻身」,後腳甩出一個飛旋,把那黑衣人的刀踢了出去,又緊接著來了一個閃電側身,隨著一腳把那人踹倒在地,也就在那人倒地的同時,胡充華不偏不依地從高空落到了他的身上。只見胡充華一腳將那人的臉踩住,一腳踩著那人的胸口,正要喊人來抓賊的時候。卻見高肇突然衝過來撿起地上的刀,直奔黑衣人砍來。

原來,不知何時,高肇從嘉福殿中出現,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也不知他是為了什麼,自己親自動起手來。黑衣人側臉斜眼看高肇來砍自己,忙向高貴嬪喊道:「貴嬪救命…」話沒落音,早被高肇一刀砍開了肚皮,血流滿地而死。

胡充華忙跳開,站在一邊。高肇卻向著她,掂了掂手裡的刀。也許是他估量著自己不一定是胡充華的對手,就把眼中的凶光收了起來說:「這個刺客太可惡,把皇后那邊鬧得天翻地覆,太尉於大將軍給皇后的四個女護衛中兩死一傷,還險些傷了皇后,不殺不足以平眾家心頭之恨。」

高貴嬪卻直奔胡充華喊道:「你這個奴才不在後宮服役,跑到這裡來行刺嗎?」

胡充華剛要分辯,高肇就向她說:「貴嬪怕是讓刺客嚇壞了,你還是快快回後宮去吧,再不得進前宮來,免得被人誤會。」

胡充華聽了此言,只好乖乖地向後宮走去。

高肇回頭仔細地看了看四周,見這邊除他和高貴嬪外,只剩一個宮女緊貼著貴嬪的身旁,高肇猛地過去,一刀殺死了那個宮女,然後大喊道:「快來人那,刺客在這裡。」高貴嬪一個勁地嘟囔,埋怨高肇不該放走那個胡充華。

第二天,皇上詔令刑部:在京城和全國範圍內,搜捕刺殺於皇后和高貴嬪刺客的同黨和羽翼。同時,重重地獎賞了擒拿刺客。護駕有功的高肇。關於胡充華如何,壓根就沒人知道,只是她住的地方不知何時增加了不少的門衛,對她的限制突然嚴格起來。可是再過一段時間,此事也就不了了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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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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