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千年恨2

第九章 千年恨2

胡太后之前得知皇兒不讓她再參政,倒也樂得心安耳靜,自己在後宮享福。可時間長了,得知元翊這樣胡鬧,朝中無人敢說,國家大事豈能任他這樣繼續下去?她決定再和元翊面談一次。

乘元翊在太極殿早朝結束的時機,她從後宮步行到前殿,剛好在永巷門遇見了元翊。元翊草草問了一聲安,便要走開。

太后馬上對他說:「請皇上留步,有一事正想與皇上說。」

元翊不得以,只好站住,對太后說:「請太后先回宮去,朕有空便去看望。」

太后對元翊說:「皇上要遠奸臣小人,親賢臣,不能再以玩樂而貽誤國家大事。」

「誰是奸臣。小人,誰能分辨出來?太后親口舉薦的源子邕不也兵敗誤國了嗎?」元翊聽太后所言,立即回應了這麼一句話。

胡太后聽后一時語塞,好半天才說:「皇上怎麼能這樣說話?」

元翊說:「還是請太后回後宮吧,朝庭的事您老人家就不要管了。」

太后也生氣的問:「難道孝昌的年號也要改了嗎?」

元翊沒好氣地說:「早晚必改。」

太后聽了這些話,心中十分傷心,她嘆息著回後宮,自己躺在炕上落淚。過了一會,她又想,當今天下是我皇兒的天下,當今皇上是我自己的親生骨肉。有了這些,對任何人來講都足夠了,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還總是不放心什麼呢?再說皇兒並非是那種一點朝政不問的皇上,他還是個小孩子,這時不讓他玩,還能等他老了的時候才讓他玩嗎?這麼一想,她也就心安了許多。

也是湊巧,這天早晨,鄭儼進宮較早。他本想先到後宮轉一圈,半路上卻見太后往前面來,便向皇太後行禮問安之後,一直跟在太後身邊往前宮走。所以當太后和皇上說話的時候,雖然他站得較遠,可也把這番爭嘴的話全都聽在耳中。兩個陛下說完話,他拜訖皇上,又送太后回到後宮,便去找徐紇。

徐紇也正在找他,兩人在西堂門前見面,一說原委,都是關於太后與皇上的事。徐紇是聽到谷士恢和密多道人的傳言,想讓鄭儼轉告太后。

鄭儼對徐紇說:「今天皇上與太后翻了臉,看來皇上不會再容太后臨朝,很快就會有行動。」

徐紇說:「以我看,當務之急必先除掉奸賊。谷士恢和密多道人不除,太后便沒有清白,太后沒有清白,皇上就不能容太后,國家也就無安寧之日,更無你我立足之地。」

鄭儼束手無策地說:「太後為人以慈善為本,多次明諭朝臣不得枉自濫殺。我們都受太后恩賜,怎能違背太后意願?」

徐紇說:「對於此事,你我全無能力,還得找那些手握重權的大臣們。」

剛好這時元略和元雍兩人並肩而來,鄭儼和徐紇忙上前向二位大人打躬。問好,然後便把二人請到內室,向他們說了皇上和太后的情況。元略連連嘆氣,低着頭不說話。

元雍搖頭說:「我已經歷三朝天子,從未見過今天這個樣子。」

元略說:「天下至尊當為天子,然而皇上時常出爾反爾,不顧國家大事。大敵當前,乃用人之時,太后輔政是權益之計,也是朝庭之幸。而皇上對良臣忠言逆耳不聽,是想讓皇家天下怎麼樣呢?」

鄭儼說:「皇上肯定不容太后,而皇上身邊小人惑主,今後再無太後主持,國將不國,臣將不臣,必致魏朝天下大亂。」

徐紇接過話頭說:「雖然事情不至於如鄭大人所言那樣駭人聽聞,但為國家和朝庭着想,從眼下時局看,須保太后不倒。如果要想保住自己眼前富貴,而不顧朝庭和國家命運,就隨皇上把太后逼出宮去。看來,到了我等抉擇的時候了。」

雖然眾人憂心忡忡,但誰也拿不出主意來,最後還是默默散去,回到家中自己嘆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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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528年是北魏孝昌3年,正月初七,潘嬪生了個女孩。在潘嬪生產時,谷士恢為了封鎖皇宮的消息,以便自己掌握宮廷命運,命衛士將潘嬪住的殿宇圍了起來。他假傳聖旨說,皇上要親自保護潘嬪所生的皇子安全,就連皇后胡氏,也就是胡太后的親侄女。那個進宮不久便被放在一邊受到冷遇的皇后也不準探視,其他人更是不準靠近。

谷士恢對魏主元翊說:「為了讓皇太后和天下人心安,也讓皇后死心守身,更主要的是為了皇上地位穩定;不能對外透露潘嬪所生是女孩,只報生男;然後再以生太子為由重改年號,獨立親政,使皇上能夠自主地伸展身手,施展自己的遠大抱負。」

元翊說:「年號必改,不能總讓太后以此來挾制朕。你看年號應如何改法?」

谷士恢說:「我是武人,不懂那些文縐縐的事,請皇上問密多道人吧。」

皇上看了一眼那個北方來的道人,密多道人忙施禮上前說:「以貧道之見,自古以來都是強兵建國。武力增威。然後才能國泰民安,國號可否從這方面考慮。」

元翊突然靈感降臨,斷然地說:「對,沒有武力,難得安泰,年號就叫武泰。」

谷士恢和站在一旁的密多道人連說:「妙,妙,妙!」

接着,谷士恢又說:「皇上聖明,皇上必將武功震天下。」

於是皇上密令:「保守消息,只說是生皇子。如有走漏風聲者,滅其全族。」

同時把侍候潘嬪的全體侍女和接生人員等,一概控制在宮中一個殿內,不准他們隨意行動。

崇訓宮中,胡太后聽說潘嬪生了皇子,急急忙忙來到西宮要見自己的皇孫。元翊站在殿門前攔住她說:「產房污穢之氣甚重,恐沖着太后玉體,請不要進去了。」

太后說:「我已經這麼大歲數了,還有什麼怕的?看看皇孫也可了去我的心愿。」

元翊說:「正值寒冬季節,小兒體弱,不經風寒,就免了吧。」

胡太后只好站在門前,一再地囑咐殿中宮女和侍候的人役務須小心照看皇子和潘嬪。她在殿前伸著脖子往裏面看了好半天,才心有遺憾地回崇訓宮去了。

元翊送走太后,立即召來谷士恢和密多道人,安排他們召集有關官員進宮聽旨。然後當着眾官員的面,下一道詔令:「皇子降生,天下大赦,嘉獎百官,免掉鹽池稅賦,大慶五日。為慶祝大喜,從今年起,改年號為:武泰元年。」

過後,又暗中把谷士恢和密多道人召進顯陽殿內宮,下一道密旨:「詔令谷士恢準備調集軍隊入京勤王,密多道人聯繫周邊各附屬國家給予兵力方面的支持,這些工作從即日起着手辦理。」

三人在一起詳細地探討了舉事步驟,剛研究完,正準備分頭行事的時候,太監送來在前方作戰的尚書僕射長孫稚寫來的奏摺:「當今國庫儲備只出不進,而鹽池一處每年稅收不少於三十萬匹絹的收入。現在免除了鹽池的稅收,必將促使國家財政更加危機,勢必加重百姓負擔,其後果必會引起社會動蕩。臣這次出征平叛,之所以先解除河東之圍,而後討伐關內賊兵,目的就是為了保護鹽池。現在下了這麼大的功夫,卻和失去了鹽池的結果一樣。所以臣不能執行皇上免除鹽池稅收的詔令。該收的稅賦一定要收上來,不該收的,增加百姓負擔的稅賦一定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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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翊在顯陽殿看了長孫稚的奏摺,以為他是有太后的支持,才敢大逆不道地違抗自己這個皇上的詔令。氣得當時就拍著桌案,大聲地罵道:「長孫稚以為有人支持他,靠自己有點戰功,就想抗旨不尊,真是想找死了。」

密多道人上前說道:「皇上聖明,一眼就可洞穿賊人心裏,這些人膽大包天,竟敢視皇上聖旨如兒戲,真是太無法無天了。」

谷士恢也加罡說:「皇上的話都敢頂撞,這樣下去還有王法了嗎?」

密多道人又說:「天子的天下只為一人,天子不能橫行天下,則天下必亂。」

谷士恢說:「當今天下影響天子的只有一人,看來皇上是必須要和她攤牌了。」

元翊說:「宮廷之變從來都是血肉之變,現在滿朝文武都是太后的人,豈能像你們倆人一樣聽朕的指揮?而朕的手中兵力不足,如何攤牌?」

密多道人出計說:「宮中衛士可由谷士恢分派,把太后逼退後宮,封鎖宮門,外人豈知宮中之事?然後皇上急調爾朱榮大軍進京,乘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清洗朝庭,大事可成矣。」

元翊擔憂地說:「朕聽說爾朱榮現在正頻繁調動軍隊,虎視洛陽朝庭,不知是何用意。此人狼子之心,豈可引入宮中?」

谷士恢說:「爾朱榮實為狼,而太后實為虎。外狼尚可節制,卻不知皇上如何節製得了內虎?依臣看來,莫不如引進狼來,讓他們虎狼相爭,待到兩敗俱傷的時候,皇上豈不坐收漁翁之利?」

密多道人也說:「皇上騎在虎上,若不靠這隻狼,豈能下來?情急之下也只有靠爾朱榮了。」

元翊也確無其它辦法,咬了咬牙說:「一不作,二不休。從現在起,谷士恢立刻調集宮中侍衛,準備起事。密多道人拿朕的手諭去聯繫爾朱榮。」

兩個姦邪小人得了皇上聖旨,真是如虎添翼。谷士恢一出顯陽殿便避開鄭儼,召集宮中各殿的衛士總管,下令嚴管後宮,安排人監視太後起居。他說:「凡朝謹太后的人,一律禁止入宮。」

鄭儼很快得知消息,立即報告了胡太后。胡太后想了想,讓鄭儼去找李神軌,告訴他如何對李神軌說,要李神軌做什麼事等等。鄭儼出去以後,太后又找來徐紇,安排他去辦一些事情。

第二天,李神軌利用自己手中的權力,將谷士恢騙出宮,把他關押在自己的官衙中。這樣一來,宮中侍衛的大權就落在鄭儼手裏。徐紇按照胡太后的安排,召集宮中和刑部的官員,對谷士恢進行了審訊。谷士恢被收買當了南朝姦細的事,和他們密謀政變的事情真像都一清二白了,密多道人的來龍去脈也清楚了。徐紇傳太后懿旨,令李神軌把谷士恢斬首處理。徐紇又密令查訪密多道人行蹤,京城各門實行戒嚴,不得讓密多道人出逃或外出勾結爾朱榮,一定要把他抓住正法。

夜間,在洛陽城北門,經盤查,捉住了化裝成軍官的密多道人。在他的身上搜出了元翊給爾朱榮的密詔一封,上寫着:「今乾坤易位,太后專權,拉攏百官,壓制天子,召安北將軍爾朱榮即率大軍進京勤王,剷除太后死黨,清理朝庭。使天子得以伸張,天下得以太平。」

見了這封信,在場眾人都氣得火冒十丈,徐紇當時就令人把密多道人殺死在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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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徐紇帶着皇上的密詔來見太后,太后看完密詔,當着眾人的面把密詔燒了。對徐紇等人說:「你們所見的密詔,不過是密多道人使用的反間計而已。這些天,皇上一直和朕在一起,何曾發出這種密詔?這件事,今後誰也不準再提。」

其實,她的心裏明知,以皇上那種任性的特點,是完全可能寫出這種密詔的。不過,她決不相信自己的皇兒會害自己。

待眾人出宮之後,她在嘉福殿找到了皇上,退去隨從人役。元翊已經知道谷士恢和密多道人被殺的事,很不自然地看着自己的母親問:「太後有何見教?」

胡太后和顏悅色地問皇上:「密多道人的詔書是皇上寫的嗎?」

元翊說:「難道朕這個皇上不能發一個保護自己的密詔嗎?」

胡太后說:「難道皇上真的要斷絕我們母子之情嗎?」

元翊支吾說:「太后所說的事,皇兒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胡太后說:「皇上就不要推託了,我已經查明事實真像。谷士恢和密多道人的口供是一致的,都說你要利用爾朱榮來除掉我。」

元翊見太后已知道底細,乾脆攤牌說:「是又怎樣?你作為女人,不安分守己,總來干預朝政,難道不知道朕是皇上嗎?」

「既是皇上,為什麼不以國事為重,而終日沉迷於婬色犬馬之間,視姦細和陰靄小人為知己,視朝堂忠臣為仇敵?」

「朕可以不要什麼忠奸,朕要的只是皇位,只想隨朕自己的意願辦事!有你在朝庭,朕就不能順心。天下是朕的,不是你的。一切都要聽朕的,朕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誰也管不著。」

元翊歇斯底里地發一頓瘋,胡太后等他安靜以後,對他說:「好了,你永遠是皇帝。我是為了保你這個皇帝才這麼做的,以後我不再管你的事,好嗎?」說完,令人將皇上扶回寢宮休息,讓人好生侍候,自己回後宮去了。

元翊的密詔雖然未能發出,可爾朱嬪卻已經暗中派人把宮中的一切消息都報給了爾朱榮,並說:請父親乘宮中混亂之機改朝換代,女兒請願與元翊兩人出宮偏居一隅。

爾朱榮得了女兒密信之後,立即派出兩人。一人帶着密信潛入宮中,讓爾朱嬪纏住皇上,說服皇上作內應,除掉胡太后,然後由皇上一統天下。另一人帶著書信以官員的名義,向太後上書說:「山東群盜活動猖獗,官軍屢戰屢敗。我請求朝庭派遣我自帶精兵三千,向山東增援相州。」

胡太后明知爾朱榮是想以此為借口,合理合法地調兵靠近京城,以圖不軌。她令徐紇給爾朱榮回信說:「匪首莫折念生。蕭寶寅等人已被正法,万俟丑奴請求投降,關。隴地界盜賊已經平定。費穆大破群蠻,絳蜀地區也逐漸平息。前日,北海王元顥已率兵兩萬出鎮相州,你就不必再出兵了。」

爾朱榮收到回書後,不但沒有作罷,反而繼續找理由調兵,同時招募軍隊,不斷地向北。向東擴充自己的勢力範圍。

徐紇向太後上奏道:「國內雖有叛亂,但禍根不在亂匪。一些朝庭命官殘虐百姓,暴征苛稅,逼民反叛。爾朱榮這樣的人又懷着狼子之心,製造混亂,亡圖乘亂奪取山河,國家的大患是這些人。對他們應盡量減少權力,分解他們的力量,利用他們之間的矛盾,剔除國家禍亂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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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朱榮安置在宮中的內線,爾朱嬪很快就把徐紇的這個上書報告給爾朱榮。

爾朱榮聽后,氣得拍著桌子大罵徐紇。發誓說:「我不把徐紇這個人殺死,世不為人,死不冥目。」

爾朱嬪對皇上說:「現在,太后已經知道你曾派人聯絡我家父親,豈能長久容你?當前這種種情況,太后依然不放棄手中權力,視你這個皇上而不見,皇上今後的命運也就可想而知了。以臣妾的想法,目前戰亂之時,太后不過是暫時穩住你。一旦國運好轉,皇上必將被太后取代。若不早下決心,那時將後悔不及了。」

元翊知道已經暴露了自己的打算,就算爾朱嬪不說這樣的話,他也不會就此罷休。他也知道,依自己手中掌握的力量,不可能調動朝庭兵力。便決心挺而走險,把這一步走到底。於是又重寫了一封密詔,秘密派人化妝出宮,詔令爾朱榮立即進京。

元詡發出密詔后,回到西宮。

潘嬪說:「回稟皇上一件大事。」元詡問何事,她才說:「胡皇后今日出宮去瑤光寺出家了。」

元詡無所謂地說:「她是太后侄女,在宮中如何安身?反倒是出家利索。」

潘嬪又說:「皇后的事不提,臣妾的事也很重要,這生女硬說生男,瞞得住外人,還能長久瞞住太后嗎?一旦太後知道真像,妾不是要粉身碎骨嗎?」

元詡哈哈一笑說:「不須擔心,近日爾朱榮進京,太后就永遠不知真情了。」

潘嬪眼珠一轉,當然知道事關重大。但爾朱榮進京,朱爾嬪必然乘勢而上,超過自己的地位。就是把太后除掉,皇后的位置也不是自己的。

於是她對皇上說:「眾人皆知爾朱榮虎狼本性,他進京殺掉太后,還能留下皇上嗎?他將怎樣面對皇上呢?結果只能是皇上與太后同命。」

元詡聽了這話,翻了翻眼珠,也覺得是這個道理,心中雖有些忐忑不安,但還是說:「我可以不讓他殺太后。」

潘嬪說:「他不會聽你的話,他不殺太后,進京何干?在爾朱氏那裏,皇上和太后同根,不會有什麼兩樣。」

元詡這才后怕起來,立即又寫了一道密詔,派人出宮去找爾朱榮,讓他把軍隊停在上黨,待宮中準備完畢再進京。

這時的皇上,心中惶惶然不知所終,怕爾朱榮外姓人異心太重,要真的篡了北魏朝庭,自己可就是天朝祖宗的罪人了。可是除掉太后的決心又非常堅定,不用外人豈能實現自己的目的?他思來想去,覺得有太后在,自己就是個傀儡。有爾朱榮在的情況,尚不得而知。很明顯,使自己脫離管制是當務之急,以後的事以後再說。那麼靠爾朱榮進京舉事的問題就不能再變,現在的問題就只是什麼時候動手了。

潘嬪沒有保守住這個秘密,她在自覺不自覺中就把這個消息傳了出去。爾朱榮的隊伍,已經駐在上黨的消息又傳到太后那裏。

太后急招元略。徐紇。鄭儼等人到顯陽殿商議,平定了鞏縣李洪暴亂的李神軌剛剛返回京城,也來了。

太后說:「當務之急是挽回皇兒決心,只有我退出政壇,才可保住朝庭。我決定皈依佛主,離開皇宮。從今以後你們要全力扶植皇上,莫辜負了我的希望。」

徐紇奏道:「爾朱榮已經調兵進京,太后此時退與不退是一樣的,太后離宮,置國家何處?皇上何處?何況爾朱榮殘暴之心不會改變,太後退出,只會白白送掉山河,送掉皇家這些忠心耿耿的人們。」

李神軌也說:「我還有一些兵力,可拚死保護朝庭,請太后把此事平息之後再言退去,免得擾亂人心。」

鄭儼說:「太后今生為了什麼?怎麼能在急難之時言退?依臣言,太后以身報國,死而後已才對。」

「離開朝堂,是朕早已立下的主意,只是為了皇兒才滯留至今。今天皇兒不容我,我還在這早已經厭倦的地方幹什麼?」太后停頓一下又說:「昔日我為皇兒留,今日我為皇兒走。只要國家安康,老身性命決不重要。」

元略說:「依臣之見,太後去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國家如何,太后當務之急救國最要緊,個人利益不應再言。」

眾臣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太后也以為句句話都有道理,只能點頭應允眾人。於是她指派李神軌任京城都督,鄭儼總管宮廷護衛,元略。徐紇安穩官員,調集外在兵馬…安排妥當已是傍晚。

**********

胡太後用過晚餐后,又召內務府官員說了些嚴守宮廷秘密的事,回到崇訓宮時已經快到深夜。剛要更衣睡覺,忽有一個小宮女闖進門來稟報說:「奴才剛才出去解手,見牆頭有黑影飛過。請太後派人查訪,以免出事。」

胡太后立即重新穿好衣服,還沒出門,就有兩個蒙面的黑衣刺客從房檐上竄下來,直接撲進門向著胡太后衝來。胡太后急閃身躲過,隨手操起牆上掛着的寶劍,與刺客殺在一起。三人的撕殺博斗,驚動了宮廷上下,鄭儼帶着武士們衝來護駕。兩個蒙面人見勢不好,急抽身跳上房頂想要逃跑。胡太后也跟着跳出宮門,從旁人手中奪過弓箭,嗖。嗖。嗖三箭射出去,不偏不依,房上兩人慘叫着應聲倒下,又狠狠地摔到地上。

眾衛士衝過來一看,一人箭貫咽頸已經沒氣了。另一人身中兩箭,后腰部和大腿各中一箭,還在呻吟。鄭儼知是太後有意留個活口,更上前一把提起那人,拽去他蒙臉的黑布,又一下子把他扔到太后的面前。

鄭儼用一隻腳踩着那人,厲聲問道:「快說,誰派你們來的?」

那人閉着眼睛不說話,鄭儼連問幾聲依然如故,氣得鄭儼用腳踹了一下他身上露出的半截箭桿,立即疼得那人嗷嗷地叫起來。

胡太後向那人說:「快快從實召來,免受皮肉之苦。」

黑衣人低沉地說道:「皇,皇…」

胡太后大聲地喝道:「住口!」然後看了鄭儼一眼。

鄭儼會意地暗示了一下,便令人將那刺客押解下去,並隨口吩咐道:「不準為他醫治傷口。」

這時,徐紇等人也聞訊趕來,幫助太后安排好相關的事務,將太后陪送回寢宮,待太后睡下后才紛紛退出來。

徐紇甩開眾人,急招鄭儼離開宮中,來到自己府宅對鄭儼說:「今日事件已經明明白白,當務之急,生死抉擇。為國家和身家,只能孤注一擲。並且此事只能你我二人擔當重任,不能與其他人商量,也不能與太后請示怎麼辦,等事情辦完,咱們倆人死而無憾了。」

鄭儼會意地說:「太后心慈,死到臨頭還要自己退出。現在已是皇上。太后不可兩立。今後若皇上主政,國家必亂。若太后留下,國家有救。依我的意見,留太后,去皇上。」

徐紇點頭讚許,並說:「只能這樣,只是要把皇上安置在一個最保密又最安全的地方才行,這個地方只好由你負責安排了,還要由你一直陪着皇上。」

鄭儼說:「為了太后,我就作一次逆臣吧。等到事情平定以後,我再把皇上好好地交給太后,那時我也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徐紇說:「那時,咱們倆人一起到岱嶽泰山隱居去。」

**********

二月二十日晚,鄭儼乘皇宮人心惶惶,估計元詡在顯陽殿很孤立的時候,帶着他精選出的一百名御林軍來到顯陽殿,準備把皇上劫到別宮龍鳳淵去。

誰知,鄭儼一進殿便發覺此時與往常不一樣,他急忙進入裏面,才發現殿中眾人都在手忙腳亂地搶救皇上。鄭儼忙分開眾人,看見皇上已經因中毒而七竅流血,氣絕身亡了。他大怒地呼喊隨從,立即圍住顯陽殿,不準跑掉一人,不準走漏一點消息。他安排人員收拾皇上後事,並速報太后。

消息傳到崇訓宮,胡太后立刻軟了手腳,說不出話來。她急得用手指著,讓宮人把她抬到中宮顯陽殿。元詡已經渾身冰涼,再也無回天之力了。胡太后撫屍痛哭,幾次用頭撞地,都被宮女扶住,鄭儼等人見此更覺心中不忍。

爾朱嬪跪着向太后稟道:「皇上剛才還好好的,鄭儼帶兵一到就出事了。」

太后哭中傳命:「速召元雍。元略。元欽。徐紇。李神軌等人進宮,立即拿下鄭儼。」

眾人聞聽事變,急急忙忙。戰戰驚驚進宮來,一起拜於階下,不敢抬頭見太后。胡太后怒道:「此事是否你們乾的?」

眾人誰也不敢答話,唯徐紇原是心中有鬼,又因沒有機會與鄭儼勾通,怕鄭儼一時疏忽弄出大事。心想,不說對不起做人根本,只好硬著頭皮低身跪行兩步,膽怯地對胡太后說:「臣略知此事,但不敢確定。」

太后發怒說:「你把事情經過從實講來。」

「此事不關別人,皆臣一人所斷,鄭儼所為。臣以為,皇上以親為仇,外引豺狼,內藏禍心,調集強兵入京,必使京城數十萬百姓塗炭,宮中數千生靈遭難,太后也面臨絕境。這種生死關頭,只能以國家和黎民為重。所以和鄭儼商議要把皇上先保護在龍鳳淵中,待事情平定以後再讓太后和皇上母子倆人相見,臣讓鄭儼一人主辦此事,再由臣來稟明太后。不想鄭儼卻弄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實是臣和鄭儼罪該萬死。」

胡太后氣憤地說:「帶鄭儼!」

鄭儼已被衛士捆綁在門外,這時掙扎著跪在門口高聲奏曰:「臣冤枉!臣確實曾與徐大人商量囚禁皇上的事,但毒害皇上的事實在不是臣所為。臣所帶一百御林軍,無一人帶有任何毒物,更無人下此毒手。再說,臣進殿前皇上就已經遇害,請太后明查。」

胡太后哭泣無言,她令人嚴查宮中所有與皇上有關係的人,不管是誰,務必要查出真兇。很快有了結果,在爾朱嬪的房裏查出了剩餘有鴆毒的酒壺。爾朱嬪被兵士揪扯著押到太後面前,可她只是痛哭流涕地不說話。

胡太后氣憤地對她說:「皇家從未虧待過你,為什麼要這樣狠毒?」

徐紇上前稟報說:「臣以為,既然她不說話,就應該送到刑部交官訊問,徹底查出事件原委,再做處理。」

胡太後點頭應允,軍士們押著爾朱嬪離去,爾朱嬪還是只哭不說話。

元雍等人跪稟:「國朝不幸,皇上崩殂,太后雖然哀傷,但應以國事為重,摒棄個人私怨,一心整治救國。」

胡太后抽泣咽噎,半晌說了一句:「你們為什麼不想想,朕是為了什麼才勞碌不息的?」

元略等人又奏:「徐。鄭二人雖然傷了太后的心,但皇上的不幸不是他們所為,他們之所想也是因當今事實所迫,是因為他們看到要是那樣繼續下去,將會天下不平,滿朝文武無活路,出於救國救民之心才那樣做的。願太后憐其為國忠心,赦其無罪。」

太后無言,只對着徐紇和鄭儼說了句:「現在朕不想見到你們。」

眾人知趣,齊齊地退了出來。元雍令人給鄭儼鬆綁,一起去太極殿商討解急辦法。元略說:「國不可一日無君,應立即冊立新君。」

元雍問:「可立何人?皇子出生尚未滿月,立襁褓嬰兒,自古無例。」

元欽。徐紇都說:「當務之急是平息局勢,無奈之下,只有擁立嬰兒。」

元略贊同說:「擁立新君,既可除去爾朱榮進京理由,也可證實太后無意專權奪位,太后一定也是這樣想的。」

經胡太后批准,大魏天朝只好擁立嬰兒為皇上,當即命徐紇擬寫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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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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