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拒絕

第 18 章 拒絕

大隊長也是沒辦法,雖然嘴上把那群熱血沸騰的大小夥子吼了回去,心裡其實也擔心著呢。

前幾年有個村子傳出來了強行給知青配給社員的事,那女知青讓人在地里就給糟蹋了,想生米煮成熟飯,哪料想那女知青是個烈性的,這事傳遍村子以後,不堪受辱當著眾人的面跳了水塘。

雖然最後人被救了下來,但這事畢竟鬧大了,知青點的女孩子人人自危,糾集了一幫人,聯名去縣裡告狀,事情持續發酵。

那事怎麼解決的,程建設不清楚,但自打那以後,各村都接到消息,不得強行干預下放知青的私事,甚至為了他們,單獨建起了知青宿舍。政策這麼明顯,村裡人這才都有所收斂,加上那樣的敗類畢竟是少數,過了這麼些年也沒再出現過這種事,於是他也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但經不住有人提,他才上任沒多久,也怕出事,於是借著巡視的名頭,緊趕慢趕的過來,結果地里連個人影都沒有,他心裡咯噔一聲,開始四處找人,急了一腦門的汗。

謝蠻第一回見他這麼風風火火的樣子,笑道:「大隊長怎麼來了?」

程建設見她人好端端的面色如常,總算是鬆口氣,緊著著又火氣上來了,粗著嗓門:「上工時間你們倆跑哪去了?」

陸裕見他剛剛那臉色便猜到了什麼,聞言還沒來得及開口,謝蠻搶先道:「我的手被蟲子咬了,就讓陸裕幫我去點藥草。」

她說著還伸出一雙綠油油的手臂。

大隊長眉頭一皺,他一過來便看見了,小姑娘手上那處格外顯眼,此時聽她這麼說,又頭疼起來,水田裡的活不能幹,土裡的活又受傷了,加上額頭上還貼著紗布的傷口,看著身上到處都是傷。好好地丫頭弄成這樣,他想訓斥幾句卻實在不好開口,想給她再換個活計吧,也實在找不到。

斟酌了半天,他才開口道:「要不我給你換個活,你去跟趙四嬸子漚肥吧。」

「漚肥?」謝蠻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問:「是挑糞的那種么?」

大隊長臉一黑,見她的樣子便差不多摸清了這小姑娘是嫌這活臟臭,當下沒好氣道:「就是你想的樣子。」

謝蠻瞬間把頭搖成了撥浪鼓,連連後退,擔心隊長教育她還特意先發制人:「我就喜歡乾花生地的活,隊長你不用擔心我,勞動最光榮嘛。」

程建設到了嗓子眼被堵了回來,也懶得在跟她說,轉頭看向一言不發的陸裕。

「裕小子,上午我找了隔壁村的看了看發動機,也說不出是哪裡的名堂,他們的是早就拉縣裡找人修的,咱隊上也怪我,沒提前去檢查,現在再想去縣裡修也來不及了,這『雙搶』拖不得,再過幾天就要開始了,算叔求你了,不行你幫著看看吧?」

他這話說的很是誠懇,但陸裕這人素來軟硬不吃,面上沒有絲毫波動,正要開口拒絕,不想身後的謝蠻拽了拽他的衣角,閃身出來搶先道:「這事他還沒和陸奶奶商量呢,隊長你別急,明天你再來問問,說不定他就答應了。」

本來她截過話頭程建設就覺得古怪,此刻聽他這麼說,下意識的就看向陸裕,見陸裕沉默的點頭應和她說的話,心下倒是大為驚奇。

他和陸裕打過交道,老支書在世時因受過陸家的恩惠,陸家大難只剩下孤兒寡婆后,老支書明裡暗裡沒少幫襯,他是老支書的侄子,多少也知道一點,因此對陸裕雖說比不上熟悉,但也有個大致的了解。

這小子隨著年齡的增長,心智越發成熟,因為恩澤村人過往的作為,他對村裡的人也涼薄以待,能幫忙的事絕不沾手,能撈好處的事絕不上前,被欺負的時候更是絕不手軟,總之,他對本村人基本上是油鹽不進。

此刻見謝蠻突然插嘴他竟然還默認了,程建設碼不清是怎麼回事,不過見眼下這情形像是有點希望,當下忙不迭道:「那行,你回去先和家裡商量商量,這事我明天再來問你。」

說完像是怕他反悔一般,擺了擺手:「你們倆先去幹活吧,我也得回去忙了。」

等陳建設的身影慢慢縮成一個小黑點,兩人也進了花生地的那塊涼棚里,陸裕這才開口:「說吧,為什麼想讓我答應他t。」

謝蠻眼神飄忽起來。

她剛剛攔住陸裕並不是一時衝動,早上大隊長提出這事的時候,她就已經在想這件事了。

這一年,作者給女主加了金手指,為她後來成功得到工農兵大學的名額做鋪墊,強行讓村裡的十幾台打稻機損壞,最開始大隊長找的人是陸裕,結果毫無意外被拒絕,但為了不耽誤『雙搶』,大隊長晚上又特意拎著東西去了他家一趟,試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然而陸裕不為所動,依舊冷冰冰的不給面子。

眼見水田裡的稻穗漸漸彎下腰,一日比一日金黃,大隊長心急如焚,這時候,顧明穎站了出來,在『雙搶』的前一天下午,她找到了大隊長,自告奮勇的說自己曾經學過,可以試試。這種情況下,大隊長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裡,就算是最後顧明穎修不好,也不會怪她,結果顧明穎奮戰了一夜,居然成功了,卡在「雙搶」開始的頭天清晨,完成了任務,堪稱村裡的救世主,好評如潮。

等「雙槍」過後眾人閑下來,陸裕再三拒絕程建設的事也不知道是被誰傳了出去,加上前年他幫村裡修抽水機的事,眾人又給他安上了一個罪名,說他這麼多年的勞動改造不成功,骨子裡仍舊是資本家,吸著貧農的血,關鍵時候卻不願意為隊長出力。

陸裕不在乎這些,只要不當著他的面說,也任由那些嚼舌根的發展,但顧明穎卻因為這事一飛衝天。

以謝蠻本身而言,她和這個顧明穎其實也談不上什麼仇恨,但顧明穎可不管她是不是換了個芯子,從她們一起出現在恩澤村,她們倆的關係就註定對立,不論是因為家庭糾葛還是因為原主鍥而不捨的和她作對,顧明穎都不可能放過她。

她們倆之間的紛爭無關對錯,從原主生下來的那一刻,就註定了水火不容。

也因此,謝蠻哪怕是單純為了活下去,也不可能讓顧明穎繼續過得一帆風順。

而能夠攔截顧明穎刷好感的事她又怎麼可能放過,而且……她還有其他的私心。

理了理思緒,謝蠻緩緩開口道:「你想過……以後要怎麼辦嘛?」

這個話題的跨度太大,陸裕一時沒反應過來,眼睛低垂,「說這個做什麼?」

謝蠻看著他一臉認真道:「以後的政策肯定會變的,但那還要過很久,所以,你有想過以後究竟要怎麼辦嗎?」

「以後?」陸裕扯了扯嘴角:「掙扎在溫飽線上的人,有什麼資格去考慮以後。」

「可掙扎在溫飽線上的不只是你一個人,除了強行安在你身上的帽子之外,你和村裡其他人沒有分別,大夥都掙扎在吃穿上,沒有是什麼不一樣的。」

她焦急的樣子讓陸裕心中一顫,緊盯著他:「你究竟想說什麼?」

謝蠻深吸一口氣,「你知道工農兵大學嗎?」

陸裕點點頭:「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這個名額掌握在村委,如果……如果…..」

「沒有如果。」陸裕打斷她。

「為什麼?」

「因為成分。」陸裕嘲弄道:「因為政策。」

「這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你不要摻和進來。」

陸裕止住這個話題,重回到玉米地里準備繼續幹活。

謝蠻不死心,追在後面道:「就算現在是這樣,難道以後就不會變了嗎?」

陸裕停下腳步,身後的謝蠻猝不及防撞上了後背,她捂著生疼的鼻樑,眼角都泛起了生理性的淚水,就見陸裕轉過身,淡淡道:「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我們認識不過幾天,見過的面一隻手都能數的出來,你為什麼想要幫我。」

他的眼神尖銳,目光如炬,謝蠻被這樣盯著,下意識的開口:「你救過我啊……」

然而陸裕只是不屑似的看了她一眼,高大的身子俯下,為了防止她躲避,雙手甚至按在了她的肩膀和腦後,這個距離讓兩人隔得太近,謝蠻甚至能夠感覺到陸裕呼吸時噴涌在臉頰上的氣息,混著他身上那股陽剛的味道讓她漸漸想要逃離。

然而陸裕依舊禁錮著她,看著她面上無措無害怕交織,那張平時充斥著驕傲的桃花眼裡盛滿慌亂,那模樣太過讓人產生惡念,他終於大發慈悲的鬆開一隻手,在她獲得一絲自由前,掙扎著逃出升天前,冷嘲道:「既然害怕,就不要再湊過來。」

謝蠻掙扎的身子一凝,原本遊離的眼神定住,僵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陸裕已經完全鬆開了她,眼裡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那絲嘲弄讓謝蠻突然就衝動起來,衝過去攔在前面,「不是怕,不是那種害怕……我…..」

她一個勁的搖頭,想說什麼,可卻始終說不清楚。

陸裕與她擦身而過,並沒有說什麼。他們之間的差距太大,對她來講能夠輕易得到的東西,對他來說,便是付出百倍的努力也沒有用,他曾經不信邪的掙扎過,可那些掙扎石沉大海,處境沒有任何的改變。

有些努力,確實是得不到任何回應的。

湛藍的天空下,倒影著成片成片的蘇打綠,夏日蟬鳴依舊,與少女的心事交織一片煩亂,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麼,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空蕩蕩玉米地只余謝蠻一個人,她依舊留在原地,自己都覺得這股情緒來的莫名。

也許是因為陸裕那麼強烈的抗拒,那麼堅決的否定自己。

這件事就這麼被輕輕揭過一般,陸裕怕她傷上加傷,不許她去幫倒忙,她只能無聊的坐在棚子里,雖然心裡還是有股氣,但許久沒有沾葷腥的胃卻是相當滿足,慢慢的縮在鋪好的草墊子上睡了過去。

她做了一個夢,她很清晰的有這個認知。

夢境里十七八歲少年的陸裕受夠了成分帶來的不公和白眼,他去求老支書,老支書讓他了一封介紹信,給了他一個當兵的名額,他帶著介紹信來到部隊,初次政審,核驗的知道他家地主的成分,當即就刷了下去,他卻不認命,犟在原地,深黑的眼眸倒影出不甘,卻依舊被人連拖帶拽的推了出去……

這個夢境來的突然,走的突然,謝蠻想接著看下去,但意識卻越來越清醒,睜開眼,天色還明朗,陸裕依舊在挖花生,動作規範,像一個不知疲倦的鋼鐵巨人一般。

這個夢一定有後續,說不清為什麼,但這種感覺卻始終縈繞在心頭。

她走向陸裕,在離他不遠處站定,一臉認真的問:「你會答應大隊長嗎?」

「不會。」他的動作甚至都沒停。

「你不去那我去。」

陸裕舉起的鋤頭懸在半空中,他扭頭看向帶著怒意的看著謝蠻,但這次他失望了,那雙平日里總是帶著嬌蠻風情的桃花眼裡,此刻滿滿的堅定和不退讓,這種目光下,陸裕強忍著內心的躁意,淡淡道:「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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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端築美人[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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