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住對門的她

許喬喬簡直是掐著點來的，懸掛與牆壁上的鐘時針剛向後移動一位，葉希染家的門就被拍響，還伴着許喬喬的連聲催促：「小染，開門開門，我要進來。」

視線從掛鐘收回，葉希染套上拖鞋，小跑過去，看過貓眼才給許喬喬開門。

門還未全部拉開，許喬喬已然順着縫隙旋身而進，雙手準確無誤捏上葉希染的臉頰，揉來扯去。

「呀，小染的皮膚還是這麼好，比原先瘦了點呢！」

葉希染閃避不及，被她捏個正著，懊惱任她捏了十幾下。

拍開她的手，「捏你老婆的臉去，別來玩我。」

「甜甜的也不錯，更軟。」

「嘖，」手被打落，許喬喬並未生氣，半玩笑半認真道：「還是這麼不可愛。」

「我當然沒有甜甜可愛。」葉希染硬邦邦接話。

她說得倒也真心實意，誰見了三歲的江小甜小朋友，都要誇一聲漂亮可愛的。

江小甜正是表姐和表姐老婆江浸月的女兒，憑着美麗臉蛋和活潑靈動的性格，客串過幾部影視劇中的角色后，儼然成為廣大粉絲心中的未來老婆或是未來兒媳婦，鋪天蓋地喊著相同口號：姐姐/哥哥等你長大！

饒是她這種偏愛紙片人，對現實生活中的小孩沒什麼感覺的，每每見到江小甜時，都忍不住給她買許多東西。

心甘情願花錢買一切好看的禮物，最後還是小朋友軟聲軟氣勸她：「表姨~我的禮物已經夠多了，不要再給我買啦，媽媽說了，你的錢要存着哄對象。什麼是對象啊？」

她當時就愣住了，沒想到許喬喬妻妻倆暗地裏會和孩子說這些。

她是怎麼回答的？她說。除非未來3d人物具現化，否則那不是她該想的。

江小朋友聽得雲里霧裏，但乖巧地沒有繼續追問，她逃過一劫。

「就是這樣才會讓人更加想□□。」許喬喬笑眯眯，扯歪葉希染的套裝帽子：「你怎麼還沒有換衣服？」

一席話將葉希染拉回現實，「別催啊。」她小聲嘟囔，鑽進卧室捯飭。

十分鐘后，從頭到腳煥然一新的出現。

許喬喬托腮打量，過於專註的目光盯得葉希染不敢抬腳，「怎麼……有、什麼不對勁嗎？」

「沒有，簡直太正常了！」許喬喬矢口否認，不讓她多想。

才怪。。。

葉希染害怕被發現和她一起出行，被網友通過照片扒出個人信息和過往經歷，被人當成猴子一樣在網絡上品頭論足，生活不得安寧，她太膽小了。所以每次和她出門，全身捂得比她都要緊密、嚴實，讓人拍了照片也捕捉不到蛛絲馬跡。

拆開辮子，及肩長發披散下來，厚重的假劉海片夾在額前，擋住大半張臉。下半張臉被口罩覆蓋住，閃亮有神的眼睛表面也戴了一副平光眼鏡，遮掩裏面的神采。黑色長褲，駱色長風衣，能擋住兩個人的大容量挎包，總之，除開手，沒有一處皮膚裸露在外，平平無奇的路人打扮。

外人見了，只辨得出她的性別。

道理許喬喬都懂，只是每次看見，還是會震驚。

「收拾好了就出發。」她壓下複雜莫名的情緒，踐行她過來的目的。

葉希染嗯了一聲，落後她小半步走出門，在出門之後又小心和她保持半人寬的距離並排等電梯，無聊看着顯示屏上不斷變化的樓層數字，猜測需要多少時間會抵達她這層。

她臉上慣常沒什麼表情，總有人說當她不做表情時看起來苦大仇深的，像在思考十分緊急又嚴肅認真的事情，旁人輕易不敢打擾。

天知道，她只是擅長把無聊的事情變得更加無聊而已。

這一切，都是現實給人的假象。

換一個背景，她在網絡上朋友遍佈全世界，號稱「騷話小王子」。

什麼都能聊，和誰都能聊，經常只用一天時間，就能和別人混成鐵桿朋友。

與她相熟的家人親戚，根本不知曉她有這樣的一面。總是旁敲側擊地讓她活潑一些，多交些朋友，未來的路會好走許多。

這些老生常談的話，葉希染已經聽到快要吐。好朋友不在多在於精，她只想忠於自己的性格，朋友有一個賴晗煙和網絡上一群也許一輩子見不到面的網友，供她閑暇時間排解寂寞就夠了。

說起賴晗煙，她人生中唯一相伴至今的好友，和她性格是半點不沾邊的颯爽女子，兩人相遇的過程葉希染記憶尤深，她從來沒見過那樣特別的女孩子，也料想不到自己會和她成為最好的朋友。

颯爽到個什麼地步呢？

是見到五大三粗的男人欺負瘦弱小女孩時，能當場抄起酸奶倒扣在男人頭上；是夏日傍晚穿着涼拖和她結伴吃烤串，被猥瑣男跟蹤，半點不慌繼續淡定高聲閑聊，暗地裏七拐八繞把猥瑣男騙進漆黑的死胡同一頓暴打；獨自去國內最恐怖的鬼屋走完全程，儀容儀錶均正常，還能玩一次過山車。

周圍人提起她都要倒吸一口涼氣，與她同性的人常常感嘆，恨她沒有托生成男生，否則一定要想辦法嫁給她。

叮——

電梯門旁的樓層數字不再閃爍，穩定在14。

「小染，到了。」

許喬喬先一步進去，幫她抵住門。

「哦。」

葉希染停止發獃，快步跟上去。

電梯里除了她們，還有兩個陌生人，許是她的打扮太多怪異，兩人的視線總是若有似無投在她身上。葉希染敏銳察覺到這些打量，無端升起許多緊張，她擠擠眉，向許喬喬靠近，藉助表姐的身體幫她遮擋一點點目光。

許喬喬秒懂她的小心思，不用她動作，早就悄悄靠了過來。

這一點在葉希染靠近的時候被感受到，霎時間，心裏涌過暖流。

與她隔着一層關係的表姐都記得關照她，而與她血脈相連的父親卻……

比感動更快侵襲而上的失落，瞬間蓋過了前一刻內心升起的暖意。

不希望表姐看穿自己的脆弱，她隔着口罩拍拍自己的臉，眼睛藏在眼鏡里使勁眨，逼退濕意。

電梯下落到一樓的這段時間，葉希染的心情可算是百轉千回。

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能那麼糾結。

-

許喬喬先陪葉希染取了她定製的禮物，她非常好奇葉希染會給葉希彤送什麼。

葉希染選的是本市一家小有名氣的私人珠寶定製店，門店僅此一家，但是採用的材料都是頂級的，範圍也廣，從翡翠、寶石到鋯石鑽石等，應有盡有。當然，最能撐起門面的還是該店的工藝師，能夠完美契合顧客要求的設計，在作品裏融入顧客理念，最後出來的成品都和設計圖相差無幾，甚至更加精緻。懂行人都明白，是工藝師給定製珠寶投入了靈氣，使它真正的獨一無二起來。在他們店定製過珠寶的在拿到成品的那一刻，都會深深地為其中的工藝折服，有甚者想法設法要通過店長打探到工藝師的真實信息，可不管怎麼問都只能得到工藝師謅的一個藝名：封禮。

葉希染也在網上搜過封禮這個名字，除了伴隨該名字一件件經由他打造出的珠寶圖片，其他一無所獲，年齡性別身份都是未知數。

封禮這人還特別傲嬌，每年只接一單，多了出再多的錢也不接，願意的話就等排期排到，不願意嘛，那找別家去。

垂涎他手中所出珠寶的金主們根本別無辦法。

葉希染的單也是從一年前就預定的，去年沒趕上姐姐的生日，今年終於能趕上，讓姐姐戴上封禮所做的珠寶。

聽到葉希染送給葉希彤的禮物是找封禮訂製的珠寶，她特別驚訝。

一路上驚呼聲沒停過：「天啊！小染你深藏不露，居然有封禮的排單，你知道他的單子都排到了哪年了嗎？2025年啊！我想找他做首飾的話，等我戴上首飾，式樣都已要過時了。」

葉希染翹著弧度微不可聞的嘴角，默默享受了一路許喬喬的羨慕嫉妒。

期間，許喬喬煞有介事和她分析，封禮一年才接這麼點單子，材料又用得貴，根本賺不到錢，而店長居然同意了。說明兩人都是不差錢的主，封禮搞不好就是哪家低調的富二代千金！

葉希染認為她的分析很有道理，但是封禮既然用了藝名，也不在網上曝光多餘的消息，就說明他不願意被人知曉真實信息。度過最初的好奇后，葉希染已經不再渴望知道他的一切。

不管封禮如何，關注於他的作品就好。

到了門店，照例只有店長一人在，沒有封禮的身影。

核實完葉希染的姓名和單號，店長表示她的定製在半個月前已經做好，稍等她取過來。

葉希染應好。

沒多久，店長端著托盤走出來，托盤上放着首飾盒。

步履搖曳，如手捧星光。

對她說得官方而客氣：「請查驗，查驗無誤后結清餘款。」

知道她一定會滿意，可抬起手揭蓋盒蓋的那一刻，手心還是沁出了點點汗意。

她拇指摩挲片刻食指指腹，一鼓作氣揭開盒蓋。

許喬喬也探頭朝盒子裏張望。

「哇~！」

兩人不約而同發出嘆息聲。

是一串淡藍色的綠松石手鏈，並不如何閃耀，靜靜躺在首飾盒裏。沒有打眼的光澤，初初瞧上去，還很有幾分樸實。

拿在手中，卻很有質感，迎著店內的光線，能發現許多小細節。

綠松石歷史悠久，作為首飾佩戴已有五千年以上的歷史，是一種比較傳統的寶石，在許多國家都有產出。色澤淡雅，擁有多重寓意，可做鎮妖、辟邪的聖物，也可作為吉祥和幸福的象徵。

葉希染挑選的這款淡藍色的綠松石，二十多歲的女生佩戴沒有任何違和感，可以聚集幸福，更能襯托女生膚色白皙，凸顯手腕的纖細和柔嫩，日常出行也會使得在人群中更加亮眼。

葉希彤平時就很喜歡佩戴飾品，也喜歡搭配，每個飾品，都有相搭配的一身，葉希染觀察到她還沒有類似的手鏈。

所以，她將這串手鏈送給葉希彤做禮物，葉希彤一定會喜歡。

她也很享受給親密的人挑選禮物的過程。

「嗯，沒有問題，幫我包起來吧。」

試看完，葉希染把手鏈放完原處，刷卡付掉全款，陪許喬喬去挑選她還沒有着落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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