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能掰開蘋果但擰不開瓶蓋兒
昨夜小雨，今天大雨，天涼好個夏。
樹大招風，適才風助雨勢，吹得、打得窗外的大樹披頭散髮，東搖西擺站不住。
樹大也招鳥兒，今早樹上嘰嘰喳喳，把我從睡夢中喚醒。
但我並不惱，相反十分歡喜，我打開了紗窗，逢到下雨，我就打開窗戶，這時空氣清新，沒有灰塵進屋。
我還有一個願望，娘家窗前樹上那隻美麗的翠鳥，追隨我，飛入我家。
卧室一面牆上掛著山水和花鳥，同樣綠意盎然。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既然有人說畫中山水和花鳥栩栩如生，就該有真鳥飛來聯歡嬉鬧，我敢說，窗外的翠鳥，總有一天會上當受騙，騙子就是一位姓周的畫家。
胖子最近乖多了，也可愛多了，梅子為此歡欣鼓舞，我又作出指示：「為了佔一點上風，你不要把他喂得太飽，以防他打飽嗝兒，要推翻一些對他的承諾，刁一點，目的不是欺負他，而是爭取主動，控制他，這樣你們的日子才過得踏實。」
我好像一個陰謀家教唆梅子，實出無奈。有的家庭，正如《紅樓夢》中鳳姐所言，不是東風壓倒西風，便是西風壓倒東風。與其讓胖子壓倒梅子，不如讓梅子壓倒胖子，因為強的一方是胖子，梅子不會胡鬧，我也交代梅子，凡事見好就收，切忌失去分寸。
梅子對胖子更好了，胖子很感恩，我說一件事，有一天中午胖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打起了呼嚕，梅子聽到后怕他著涼，馬上起身去給他蓋好被子。胖子睜開眼睛，拉著梅子的手說：「我沒睡著！」胖子明明睡著了，為什麼說沒睡著？如果讓我揣測他的心理，就是胖子心中有愧，知道平素對梅子有點凶，動不動就傷梅子的心，然而梅子依然盡到一個妻子的本分、義務，忍氣吞聲伺候他。胖子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分明比瘦子我有血有肉，於是否認自己睡著，無非說明他承受不起梅子的關愛：我沒睡著，你不用跑來給我蓋被子。
梅子十分信賴我，什麼話都對我說。還是那天，下午，兩人下班后巧遇一同回家，上樓時，梅子走在前面，胖子色迷迷跟在後面，伸手揪了一把梅子的屁屁，梅子嘻嘻哈哈繞到胖子的後面還以「海底撈月」，胖子連忙跑，梅子窮追不捨——
我早說了，胖子不是你梅子說的那麼凶，對你也有溫情的一面，為什麼你不想想他的好呢？胖子回家前經常打電話問梅子：「老婆，你想吃點啥，我給你買。」胖子有時跟你急，梅子肯定也有不對，梅子不說自己的不對，專說胖子壞，今天上午梅子沒去學校，與我視頻，我看到了一個令人吃驚的場面，梅子也許並不好惹。
梅子拿出兩個大蘋果，在我面前晃來晃去，說：「一個給你，一個給我，你要哪個？」我說，謝謝，你送我蘋果，我送你平安。我又想到孔融讓梨的故事，逗她：「我要大的，還要你拿刀切開蘋果，看看切開的蘋果像什麼——」梅子說不必，雙手一掰，一個蘋果分作了兩半。我不敢相信，梅子的力氣這麼大？我要她掰開另一個蘋果，結果她一咬牙又掰開了。
梅子一雙手白白嫩嫩，竟能掰開蘋果，我的第一反應，此人惹不得，只怕練過武功，她說胖子力氣大，我看她的力氣也不小，萬一發烈，掰斷胖子的手腕也不是不可能。
我知道，胖子一直窮橫，生來是一隻征服梅花鹿的大型貓科動物，梅子被他征服了，這是她的命，但梅子在我面前則是一隻頑皮淘氣的小花豹，我們幸而隔得遠，如果搞在一起，她會猴著我，到處抓、撓、蹭、咬我，我自然讓著她，她是掰開蘋果的大力士。
梅子口渴要喝飲料，可惜擰不開瓶蓋兒，我通過視頻看見她咬牙切齒使勁擰，嘴巴都擰歪了，蓋子就是擰不開，她要我幫忙，我說你糊塗了，我們一南一北，山川阻隔，遠水解不了近渴，這個忙我幫不了。
梅子擰不開蓋子，使我對她每次掰開蘋果產生了懷疑，擰不開蓋子，為何能掰開蘋果？她掰開蘋果為我親眼所見，她讓我仔細檢查蘋果，蘋果很瓷實，沒有任何裂縫兒，我拿來一隻同樣大小的蘋果使勁掰，掰不開。
我想，這就是梅子，充滿矛盾，能掰開蘋果但擰不開瓶蓋兒。
梅子很有才華，我說過，她的文章是「小女子的情懷，老男人的語言」，這個評價表明梅子深得我心。說心裡話，比起美女，我更喜歡才女，梅子這麼有才華，其實不必這麼漂亮，她儘管變醜一點，譬如她的臉蛋布滿雀斑，她的長腿變成大象腿。
梅子好厲害，接著又掰開了一個橘子。
掰開橘子有什麼了不起？不錯，掰開橘子是沒有什麼了不起，但對於以前的梅子而言，掰開橘子很難很難。
以前的梅子作繭自縛，她的天地本來就小，從家裡到學校，從學校到家裡，兩點一線，再加上把自己封閉起來，她與外界唯一的接觸就是站在窗口看來來往往的行人，實在無聊透頂便跪在地上擦地磚，一遍又一遍，狠狠地擦，擦得筋疲力盡，然後倒頭睡覺。
梅子告訴我，那時逢到黃昏太陽落山，她的情緒更傷感、惡劣，日子一天天過去，青春一點點泛黃，一旦人老珠黃，她還能把自己託付何人？梅子認為，女人嫁人要的是終身有靠，胖子靠得住嗎？
我問梅子，為什麼一定要對方靠得住？靠人不如靠己，你不努力，誰讓你舒舒服服靠著？天上沒有掉下的餡餅，地上沒有免費的午餐，一句話，什麼都得靠你自己爭取。
四通八達的網路給梅子打開了另一扇窗，她發現外面的世界真精彩，比家裡窗外熱鬧多了，梅子睜大眼睛興奮極了。她認識了我，我也認識了她，梅子覺得不可思議，過去她好自卑，總以為她是天下最倒霉的女人，誰知不是，「同是天涯淪落人」，梅子終於找到了知己如我。
我們同病相憐，我以切膚之痛告訴梅子，人心是肉長的，你對老公好，他也會對你好，你不能老是被動啊，要主動改造、爭取他。梅子聽了我的話，果然嘗到甜頭，梅子頭一次發現自己可愛，也確實有點狐媚，才出手一招，老公就乖乖就範，梅子信心大增。
梅子自比為味道不錯的橘子，把自己掰開了，我相信，胖子就是她掰開的蘋果，雙方都充分掰開，好好談談，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家庭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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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翠鳥，總有一天會上當受騙，騙子就是一位姓周的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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