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拉郎配
第二天，馬大慶穿著一身嶄新的灰色中山裝，鋥亮的皮鞋，還騎了一輛鳳凰牌新自行車，就來到了旮旯村。
自行車的車把上，一邊墜著一條大紅鯉魚，那尾巴尖兒一直垂到了地面上。
另一邊墜著兩盒桃酥，還有兩瓶包裝精美的二鍋頭。
馬大慶剛進村就碰上了周建國，周建國拉了滿滿一板車大糞，正朝梯田裡送。
他看見了馬大慶，急忙打招呼，
「喲，馬主任，哪陣大風把你刮來了。」
「我，我是來對象的。」馬大慶毫不避諱。
「哪家的女子？」
「蘭花花唄。」
「哎，我問一下，王婆的家住在哪兒？」
「走吧，我領你去。」
周建國說著，就把板車放在了路邊，領著馬大慶朝家裡走。
周建國也有他的小心眼兒，他有三個女兒，沒有兒子。
女兒們已經出嫁了兩個，還有一個幺女小辣椒，至今沒有出嫁。
小辣椒身材苗條，大眼睛雙眼皮兒，椎子臉，也算是美人一個。
只是周建國的前兩個女婿，混的都不咋地，周建國特別不滿意。
他把希望都寄托在了小女兒身上，他想招個上門女婿，為自己養老送終。
只可惜周建國兩口子，太過挑刺，高不成低不就的，小辣椒已經二十三歲了，還沒有找到對象。
這在農村裡，妥妥的大齡剩女一個。
今天，他在路口突然碰到了馬大慶，得知馬大慶是來相親的，頓時心裡有了主意。
周建國領著馬大慶朝家走，這可瞞不了村裡的人，村裡的那些大姑娘小媳婦兒們，就愛坐在村頭的大槐樹下，張家長李家短的閑聊。
他們看著馬大慶穿戴一新，還有自行車上的大紅鯉魚，就知道這是來相親的。
大鯉魚多貴呀，除非下河去捉，山裡人輕易不買這玩意兒。
再說用大紅鯉魚走親戚，只有答謝媒人，才用得著大紅鯉魚，這也是山裡的老規矩。
就這樣，馬大慶跟著周建國來到了他家的土坯牆院里。
這院里有一扇石磨，一個年輕的小女子正趕著小毛驢兒磨面。
那小毛驢兒蒙著眼罩，慢悠悠地走著。
那小女子穿著一件紅色的格子褲子，上身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小褂，烏黑的頭髮，用發卡卡著，一直垂到了屁股上。
小女子手裡拿著柳樹枝兒，正在看著小毛驢磨面。
只是那小毛驢兒不太老實，他雖然眼睛罩著，看不見磨出的麵粉。
但是他的鼻子能嗅到，走不幾步就猛地伸出大舌頭，「吧唧」一下舔一下麵粉。
那小女子急了，便用小樹枝抽打小毛驢的屁股，也許抽得疼了，那小驢子揚起后蹄，猛地蹬向小女子。
小女子側身閃過。
一抬頭，馬大慶和周建國進了院子。
「阿大，你咋回來了？」小女子扭頭問著周建國，她看到了馬大慶，不由得臉一紅，低下了頭。
馬大慶掃了一眼院子，院里沒有王婆，只是房檐下坐著一個胖胖的女人，正在剝毛豆。
「快點，屋裡坐。」周建國十分熱情。
那大肥婆見來了客人，急忙放下了毛豆，扭著肥大的屁股跑到屋裡去沏茶。
馬大慶就在房檐下的小馬紮上坐了下來。
「這是我小女子幺妹，人又聰明，又能幹，你看看咋樣？合適不合適？」
周建國並不避諱，開門見山。
馬大慶愣了愣，這實在出乎他的預料，他沒有想到，第一次來大山裡相親，就碰上了這種事兒。
還是大肥婆打破了尷尬，「要不，你們去側房裡面說說話。」
馬大慶沒有辦法，只好和那女子來到了側房裡。
房間里滿是糞便的味道，還有幾隻大白兔在裡面竄來竄去，兩人一進去，大肥婆急忙關上了門。
大肥婆沒有別的意思，她是怕大白兔跑出來不好捉。
馬大慶和那女的呆在屋子裡，不由得一陣緊張，腦門兒上就沁出了汗珠子。
「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小女子問。
馬大慶抬頭看了一眼小女子，那大大的雙眼皮，十分美麗，這是一雙會說話的眼睛。
馬大慶一下子又害羞了，連忙低下了頭。
「我，供銷社的。」馬大慶低聲說。
「呃，怪不得那麼面熟。」小女子一點兒也不怕人。
「你家裡有幾口人？弟兄幾個？父母又在干甚？」
馬大慶一一作了回答。
那小女子似乎很滿意，突然。馬大慶撓了撓頭皮，問，
「你今年多大了，又讀過幾年書？」
「我今年二十三歲了，沒有讀過書，不識字兒。
我們山裡的女孩兒都不讀書。我父親說，一個女人，只要會生孩子，會做飯，會伺候老公，就是一個好女人。」
說句實話，從外表上說，這小女子長得比蘭花花可強多了。
但一張口兒，說出的話粗門大嗓子的，滿嘴的老苞谷碴子味，他有點受不了。
同時，馬大慶又暗暗責備自己，「自己是來尋王婆，去找藍花花的，什麼會拐到了這兒。」
愛情就是這麼奇妙，有的只要瞅上一眼兒，就一生一世，再也離不了。
有的，就像一塊狗皮膏藥，無論用多大的力，再怎麼沾，也成不了夫妻。
馬大慶想著，起身就拉開了門朝外面走。
那小女子連忙拉了馬大慶一下，似乎想把他留住。
馬大慶甩了甩手，掙脫開了，「不行，咱倆沒有眼緣兒，不合適。」
馬大慶推著自行車朝外走，大肥婆可不幹了，她晃著肥大的屁股走上去，不由分說就摘下了自行車車把上的兩盒桃酥。
「想來，你就來，想走，你就走啊，你以為這是放牛場啊！
你白白看了我家的女兒，屁股一拍就走，我家一黃花大閨女，是白看的呀，把禮物留下來。」
馬大慶一下尷尬無比，他想反駁又反駁不了，只好怏怏不樂地推著自行車朝外走。
「你在坐一會兒，喝杯茶吧。」
周建國正站在院門外和領居說話，他見馬大慶走了出去，連忙打個招呼。
東西留下了，這婚事就有個八九不離十。
周建國高興得滿臉笑開了花，但是周建國沒有想到，這是他老婆大肥婆耍賴留下來的。
馬大慶推著自行車，頭也不回地朝外走，碰上這樣的村民，他太生氣了，可是又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