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番外三 必有迴響(二)

第510章 番外三 必有迴響(二)

除夕之後,誰也沒有提離開的事,一切如往。

要說不一樣的,那便是曾經久在風月窩,身邊美人兒環繞的林嬋一朝收心了。

說收心也算不上,她只是把那顆鐫刻著風花雪月的心,都遞到了蘇執面前。

在窗戶紙捅破后,林嬋不怕嚇著蘇執了,也不怕他承受不了了,將以前想做而做不得的事都做了。

什麼?會被攆出府去?只要她不走,蘇執還能掃她出去?

只要臉皮厚,修身如玉的丞相大人還不是想親就親?

沒錯,還真就是想親就親!

也許是在清晨送蘇執出府時,也許是在二人用膳時,也許是在蘇執忙碌時,不經意間的口勿便會攜著幽香而至。

林嬋對此樂此不疲,她喜歡看蘇執羞怒的樣子,那張如玉的容顏上染著因薄怒而生的微紅,生動又勾人。

也喜歡看蘇執拿她沒轍的樣子,在朝堂上言辭鋒利的人一到她這就啞了火,連聲「自重」都說不口,生怕傷了她的心。

誰說沒臉沒皮的浪子就不會傷心了?蘇執懂得林嬋的驕傲和自尊,而林嬋仗著的就是這點。

對蘇執來說,林嬋和盛嬈是一樣的,應該站在高處,不識愁苦地笑吟吟地朝下俯瞰。

而不是放低身段,以壞心思和遊戲人間為遮掩,小心翼翼地展現點真心。

蘇執慢慢知道,他懊惱的不是被輕薄,而是惱於林嬋不愛惜己身,也惱於拿她無可奈何的自己。

他不止躲避不了林嬋的口勿,從林嬋不再遮掩之後,他便成了她手中的「玩具」。

他躲不開林嬋親手給他整理衣領,盈盈的人站在他身前,呼吸可聞,讓他眼神都不知該放在哪兒。

躲不開林嬋親手熬的湯,做的點心,那是一雙未沾過陽春水,只撥弄過風月的手,卻為他留了痕。

也躲不開林嬋替他研墨,每次墨還沒研磨好,人已近在身前,懷中彷彿已有嬌嬌軟軟的觸感。

……

蘇執一向知道林嬋惑人的本事有多大,江南至今有大把的人為她神魂顛倒。

他曾以為是那些紈絝心性太差,輪到自己頭上才覺羞慚,只要林嬋想,他竟覺得世上沒幾個人逃得過。

但他心裡有人了。

蘇執不信林嬋所說的日久生情,也不信時間會淡忘一切,如果沒有薛崇,讓他和盛嬈朝夕相處,十年二十年過去,盛嬈也不會愛他。

要花多久能放下盛嬈,蘇執不知道,即使他比任何人都迫切,當暗戀被人所知,隱秘的羞愧就被放大了很多倍。

蘇執不會拿林嬋和盛嬈作比,沒有誰比誰好一說,也不是先來後到的問題,他是同時遇上的兩個人。

只怪感情是不講道理的,來去都讓人捉摸不定,而他的心太小,太執拗,裝上一個就封住了。

在經過兩個月的無措,習慣了林嬋的纏人後,蘇執找回了自己的從容。

他認真地和林嬋談過,一板一眼地不似一個只讀聖賢書的獃子,倒像是個久經情場,對感情頗有鑽研的大家。

若是換個人,對著他那副冷靜自持的樣子就認輸了,可林嬋是誰?

認輸必不可能,甚至還似發現了新大陸,直言更喜歡蘇執了,為此還一口氣給盛嬈寄了八封信,字字欣然。

蘇執氣惱不過,又無計可施,便隨她去了,頗有種任你將風月春水攪出朵花來,我巋然不動的樣子。

林嬋這一攪和就攪到了戰事平息,盛嬈回朝。

從她進京,一晃已三年,鐵樹仍未花。

林嬋早有預料,別說三年了,五年八年能長出花骨朵都算她厲害,懂歸懂,還是有些免不得的難受。

許是老天捨得仁慈一回,隨著戰事停歇,好消息開始冒出尖尖,鎮南王府的喜事就是其中一件。

林嬋收到消息時呆坐了很久,是她使的手段,真成了心情卻微妙得很。

但林嬋看得開,就算她和蘇執成不了,往後鎮西王去了,那孩子也能給她做個伴不是?

三年不回江南,還弄出條人命來,林嬋想得到鎮西王氣到了何種模樣,若她回得晚一步,那孩子估計就沒了。

於是林嬋回江南一事就提上了日程,蘇執因盛齊的死忙得焦頭爛額,她就沒提起,打算臨走說一聲便是。

反正蘇執沒空在意她去哪,大概還會鬆口氣,希冀鎮西王能將她留在江南,讓一切回到正軌。

林嬋原想在江南待上三五個月,等京城風波停歇,蘇執不那麼忙了,她就打著擔心盛嬈的旗號再回來。

那樣她還能自欺欺人,蘇執不是一點反應都沒有,是家國為重。

只不過等她再進京,就沒有借口留在蘇府了,容華郡主的名頭又太招搖,也是難搞。

林嬋沒想到盛嬈會把蘇執安排去慶國,這一去起碼要個一年半載,打亂了她還沒成形的計劃。

她和蘇執八字還沒一撇,這一年半載的耽擱下去,一朝回到少年時吧?

怎麼辦?當然是她追去慶國。

可是前有鎮西王不說,後有盛嬈有孕,她哪走得開?

林嬋覺得她上輩子可能是毀了老天爺不少姻緣線,以至這輩子老天把她的姻緣斷得透透的。

不過是三年,從頭再來好了,反正進展形同於無,沒多少捨不得。

林嬋潦草地安慰著自己,把回江南的日子定在了蘇執離京的那天,她是在前一日和蘇執說的,話是蘇執挑起的。

蘇執很少主動和林嬋交代什麼,雖然已人盡皆知,作為蘇府的主人,要出遠門這件事他還是要和林嬋說一聲的。

「我明日離京,駙馬忙於國事,皇上身子差,可能需要你常去陪著。」

林嬋不意外蘇執的話,也懂他言外之意,她這個「表親」該消失了,容華郡主該出現了。

「我有事要回江南待幾天,明日和先生一起出京,蕣華登基,我進京的排場小不了,郡主府也讓人收拾著了,先生放心。

此去慶國路途遙遙,望先生保重,等先生回京,我去京外迎先生,若是先生帶著外邊的花草回來,我可是會傷心的。」

林嬋笑吟吟地回道,她自認這話沒什麼毛病,卻在第二日一早聽下人說蘇執站在原地,一夜未動。

林嬋首先打消了自作多情,這事怎麼看都和她沒關係吧?八九不離十是朝堂的事。

昨夜已道過別,他們不是依依惜別的關係,她現在的身份也不適合露面,所以林嬋很淡然地沒有去煩蘇執。

她一個人用了膳,安安靜靜地上了馬車,讓車夫等著蘇執的馬車先走,跟在後頭。

可能是心情低落,林嬋有種等了很長時間的錯覺,但她知道蘇執今日不必上朝,也知道他守時的性子。

等到馬車悠然駛出蘇府,林嬋已經打起了瞌睡,她手肘撐著小方桌,掌心托著腮,朦朧的睡眼中沉沉無光。

要是時間再往前幾年,她現在肯定在蘇執的馬車裡,勾著他的下巴,將他抵在車廂角,好好地讓他知道什麼叫美人勾魂!

可惜一晃經年,當初那個蔥蔥白白、纖塵不染的小書生已經成了丞相大人,她也不再無拘無束了。

林嬋想得出神,沒注意到馬車停下,直到車簾被掀開,外頭的熱氣湧入,一縷暖風吹拂她鬢邊碎發,她才抬了抬眼皮。

「先生?」

林嬋喃喃出聲,是夢吧?先生怎會在這,他應該在前頭的馬車裡和公務為伴。

但是她分明聽見有人「嗯」了聲,低低沉沉的聲兒若風吹過竹林,清雅極了。

林嬋驀地就醒了,美目傻傻地看著已經上了馬車,坐在她對面的蘇執。

「先生?」

蘇執看了眼林嬋臉側被掌心揉出的紅印,眼中有點兒微微的星光,更多的是局促。

他像是第一次認識林嬋,哪都透著拘謹,指頭攥得發了白,頭髮絲都僵著。

「我送你回去。」

林嬋徹底傻了,腦海中一瞬間蹦出很多話,說出口的卻是調笑:「先生以何身份相送?若是情郎,我或許可以考慮考慮。」

蘇執臉色微紅,舌頭似打了結,好半會才含含糊糊道:「算是吧。」

這下輪到林嬋不知所措了,她呆愣了片刻,倏地笑起來,隔著小方桌將身子傾到蘇執面前,琉璃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蘇執。

「先生在說什麼?」

蘇執屏著呼吸,眼中似點了漆光,又純又亮:「我隨你去見鎮西王。」

林嬋輕笑了聲,什麼都不管了,勾著蘇執就親了上去。

蘇執渾身更僵了,前所未有的距離讓他無從反應,卻沒有躲避,甚至伸手護了護身形不穩的林嬋。

林嬋不需要他的反應,在沒有感覺到抗拒時,她便已欣喜若狂了。

她親到蘇執亂了氣息才稍稍作罷,卻整個將自己送進了蘇執懷裡,指尖劃過蘇執如畫的眉眼。

「先生是有一點點喜歡我了?」

蘇執認真地看著林嬋,視線不由地停在了她微紅的眼尾上,那抹紅彷彿是初春第一抹嬌色,讓他一顆心又酸又軟。

但蘇執還是輕輕地搖了搖頭,有一點嗎?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若是林嬋孤身回了江南,以鎮西王愛女如命的脾氣,這輩子絕對不會承認這門親事。

「那先生是何意?總不是可憐愧疚吧?」

林嬋仍然在笑,眼尾的嫣紅更深了些,像是一枝的桃花從一朵開成了一簇,瓣兒上一碰就會有水光溢出般。

蘇執心口酸澀,他清晰地知道這種心情名為心疼,不是對學生,而是有些曖、昧的。

蘇執心中嘆息了聲,慢慢地放鬆下身體,定定地注視著林嬋。

「我昨夜將你我從年少初識至今的這些年,仔仔細細地回想一遍,我的確未心動。」

「但我也不能否認,讓你留在京城其中有我的私心,我心疼你委屈自己,也不知道從慶國回來,該怎麼面對容華郡主。」

「我設想了一下,若這三年你不在,我一個人面對空蕩的蘇府和張牙舞爪的旋渦,會是什麼樣的?若往後你不在,我又將怎麼走下去?」

「若這三年沒有你,我可能會崩潰痛哭嘶吼,跌跌撞撞頭破血流,絕不會毫髮無傷。」

「若往後沒有你,我還是會像現在這樣走下去,平平穩穩一展抱負,可若你在呢?我會和你走完一生。」

「所以我來了。」

「你能再等我幾年嗎?我會完完全全地把這顆心給你,會娶你敬你護你。」

蘇執聲音很穩,字字清晰,但不難聽出他最後的遲疑和歉意。

他不知道自己還有這樣厚顏無恥的一面,能仗著林嬋的喜歡,說出這樣的話。

但他確信有一日他會將林嬋放在心上,與其兜兜轉轉傷人傷心,蹉跎時間,不如坦誠一些。

回答他的是林嬋的眼淚,張揚驕傲的海棠花拋卻了自持,在他懷中哭得花枝亂顫。

蘇執低頭而笑,輕輕地抱了抱林嬋,摸著她發頂無聲安撫。

他覺得,那一天不會太遠了。

……

「要去慶國看看嗎?往後很多年我可能沒時間陪你去那麼遠了。」

「不去,我又沒你的國事重要,才不去被你敷衍。」

「那等以後吧,晚些年我辭官歸隱,陪你到處走一走。」

「先生說話算話。」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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駙馬他俯首稱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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