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故人來

當玉凝眸提着包袱回來的時候，房裏卻沒了藍夜雲的影子，自然有些奇怪：「王爺呢？」

沈醉歡哼了一聲：「走了。他說拿你做擋箭牌有些欠考慮，怕不能護你周全，讓你還是先留在這裏。」

玉凝眸咬了咬唇，有些複雜地看了他一眼：「我就是個傻乎乎的男人婆，何必留在這裏礙你的眼？我還是去追王爺吧，不怕高靈諾對我下手！」

她轉身就走，可是手腕一緊，沈醉歡已經拉住了她：「該不會因為這句話生氣了吧？平常都是這樣的，我發現你對我越來越不耐煩，越來越討厭我了……」

「胡說！我沒有！」玉凝眸豁然回頭，忍不住大叫起來，「你說這話有沒有良心？我什麼時候討厭你了？相反我……」

再大大咧咧，她也是個女孩子，有些話真不好意思說。可這已經跟說出來沒什麼兩樣了，不由一下子紅了臉，有些彆扭地低下了頭。

豈會不明白她的意思，沈醉歡眼裏除了笑意，更多的是隱隱的擔憂「相信我，不讓你去是為了你好。你是六部之王，肩負着輔佐鳳王奪回天下的重任。聽話，好不好？」

說着，他放開了手。玉凝眸如果明白，就不會莽莽撞撞追出去。

果然，玉凝眸不但不曾離開，反而在桌旁坐了下來，很是擔憂：「那王爺怎麼辦？他拿什麼去堵高靈諾的嘴？」

沈醉歡揮了揮手：「他會有辦法的，要是連這點小事都搞不定，憑什麼做我們的王？」

說着他緊皺了眉頭，又揉了揉太陽穴，顯然正在忍受頭痛的折磨。玉凝眸一看他就忍不住問道：「你是不是又熬夜了？」

沈醉歡哼了一聲：「九天閣那麼多事，副閣主又只剩下了你一個，我不熬夜怎麼辦……」

話還未說完，玉凝眸就砰的一拍桌子嚷了起來：「活有幹完的時候嗎？你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萬一垮了怎麼辦？我告訴過你不要熬夜，你為什麼不聽？是不是拿我的話當耳旁風？你……」

沈醉歡頓時一臉黑線：「喂喂喂，過分了啊！你不能這麼吼我，我是閣主，你是副閣主，我要面子的！」

「要面子行，你別頭痛啊！」玉凝眸冷笑，「聽好，從今天開始，子時之前必須上床睡覺！我會一直監督着你，你要是不聽，我就跟你一起睡！」

沈醉歡瞅着她，似笑非笑：「這樣的話，我還真不能子時之前上床睡覺。」

玉凝眸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瞬間紅了臉，薄怒嬌嗔的樣子更加嬌美動人：「你……」

「我什麼？我可從來不捨得辜負美人恩。」沈醉歡笑得邪氣，而且很得意，「你既如此盛情相邀，我當然願意捨身相陪！就這麼說定了，今晚一起睡，哈哈哈！」

玉凝眸的心意他明白，他對玉凝眸雖不是男女之情，但也絕不是毫無感覺。只不過作為一個男人，他要考慮的顯然更多。鳳族奪回天下之前，他沒打算考慮兒女情長。

只不過現在他還不知道，再大的決心，再堅定的意志，也敵不過內心深處那一點本性的萌動。

玉副閣主的本事雖然不如沈醉歡大，卻也是個說到做到的主兒。

夜色已深，沈醉歡正埋首處理公務，玉凝眸通的踢開門闖了進來：「時間到了，睡覺！」

沈醉歡有些無奈：「我還沒……」

「沒得商量！」玉凝眸抓住他的手腕，拖着就走，「你給我回去睡覺！不然我真陪你一起睡！」

沈醉歡真要掙脫，也不是掙脫不了，可他剛剛一動，玉凝眸已經用力一捏他的脈門：「老實點兒！不然門規伺候！」

沈醉歡半邊身體一麻，一張俊臉瞬間黑如鍋底：「臭丫頭！膽子肥了你！跟誰學的？」

「王爺。」玉凝眸嘿嘿一笑，得意得眉飛色舞，「他說這招對付你絕對管用，果然沒騙我！」

沈醉歡登時咬牙切齒：好你個藍夜雲，走就走了，還給我下套使絆兒是吧？你等我！我跟你沒完！

將沈醉歡拖回房間，一把將他按坐在床上，玉凝眸彎腰看着他，一臉嚴肅：「我放開你，你不許跑，必須睡覺，聽到沒？」

沈醉歡瞅着她，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玉凝眸皺眉：「聽到沒啊？」

沈醉歡終於開了口，聲音涼涼的：「玉凝眸，我把你留在這裏，是讓你管理九天閣，不是管我的。」

「我願意管你？我願意管你？」玉凝眸瞬間火大，乾脆放開手叉著腰，沒鼻子沒臉地訓斥着，「你要不是我師兄，我管你？你要不是我閣主，我管你？你要不是我……我、我不管你也行，有本事你別頭痛，那你隨便熬夜，熬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我都不管！」

沈醉歡真想把她按床上打屁股，可又捨不得，人家是為了他好么，他明白。

揉了揉眉心，他嘆了口氣：「別吵了，今晚本來不頭痛，被你吵得開始痛了。」

玉凝眸嚇了一跳，立刻上前扶住他：「真的？那我不說了，你躺下休息，我幫你點了寧神助眠的香，你會很快睡着的。你睡著了我就走，聽我的好不好？」

沈醉歡只好躺下，沖她揮了揮手：「好，我睡，你去歇著。又不是三兩歲的孩子，還用人陪？」

玉凝眸答應一聲離開，輕輕把房門關了過來。

沈醉歡是真睡不着，剛才的事情沒處理完，他還記掛着。等了一會兒，估摸著玉凝眸該睡著了，他悄沒聲地下床，躡手躡腳地出了門——

一聲冷笑突然傳來，他腳步一頓，玉凝眸已經冷冷地開口：「閣主，起夜啊？剛才茶喝多了？」

沈醉歡抬頭，玉凝眸居然就站在書房門口看着他，一臉冰霜。

多少有些尷尬，他摸了摸鼻子，灰溜溜地想要回房。可是走了兩步，他突然回頭，一臉嚴肅：「我才是閣主……」

玉凝眸一聲厲斥：「去睡覺！」

沈醉歡被吼得縮了縮脖子，一回頭才看到凌霄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樓梯口，正扶著欄桿笑得渾身哆嗦：「哈哈哈哈……沈哥你……」

沈醉歡微笑：「來的正好，我去睡覺了，書房裏還有一堆事情，你去幫我處理完——這是命令，敢違抗命令，門規處置！」

砰！

他泄憤一般把房門關了過來，凌霄被震得一縮脖子，跟着嘴角直抽：我這不是欠兒嗎？睡我的多好，跑出來找虐！

玉凝眸揮了揮手，才不在乎：「別聽他的！去睡覺，誰也不許熬夜！」

凌霄還沒笑完：「那你呢？」

「我今晚睡這兒。」玉凝眸冷笑，「我看他還會不會溜過來！」

不知過了多久，沈醉歡的房門又悄悄打開，他悄無聲息地溜到了書房門口——

「閣主，又起夜啊？茅廁在那邊。」

黑暗中，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再度響起，沈醉歡一哆嗦，跟着仰天慘叫：「穆老頭兒！來把這臭丫頭拿回去！！」

玉凝眸哼哼地冷笑：現在不是拼了命想把我留下的時候了？師兄，請神容易送神難！

在這位副閣主的「精心」照顧下，沈醉歡完全沒了熬夜的機會。時間一到，玉凝眸必定踹開房門拽他去睡覺，怎麼反抗都不好使。沈醉歡氣惱之餘，卻也無可奈何。不過話又說回來，不熬夜之後，頭痛的毛病是略有緩解，卻終歸治標不治本。

一大早，凌霄拿着一封書信連蹦帶跳地走了進來，一臉好奇：「沈哥，有客人，指名要見你。」

沈醉歡點頭：「認識嗎？」

凌霄搖頭：「不認識，不過他說你只要看了這個，就會知道他是誰，也會允許他進來。」

沈醉歡把信接過來，一邊拆開一邊問：「人呢？」

「九天閣門口。」凌霄回答，「我剛才出去遛馬，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他，他便讓我把信帶進來了。沈哥，誰啊？」

沈醉歡已經打開了那張摺疊的信紙，當他看清上面的內容，先是微微一怔，跟着眼裏便浮現出幾分暖意：「故人。」

他將信紙轉過來，凌霄和玉凝眸便同時看到，紙上只有四個字：東陵臨風。旁邊畫着一團綠色的火焰，彷彿在微微跳動。

一聲驚呼同時從兩人口中發出：「六部之王？」

沈醉歡點了點頭，唇角的笑透著歡欣：「東陵世家七公子，東陵臨風，原來他也是六部之王。凌霄，去接他進來，你的馬快。」

涅槃大陸所有世家之中，若論影響之深遠、威名之遠播、家底之豐厚富庶，自然非行醫鼻祖東陵世家莫屬。

東陵世家世代行醫，千百年來出了數位醫術高絕的神醫，連宮中御醫都自愧不如。

傳至今日，規模更勝往昔，七公子東陵臨風更是聰明絕頂，瀟灑倜儻無人不知，更兼身手卓絕，靈力修為罕有人及，醫道修為無人能出其右，絕對的人中龍鳳。

卻原來，他也是六部之王。那他今日前來，所為何事？難道……

凌霄的馬確實快，因為不多久，一個長身玉立的男子已經出現在沈醉歡面前。

一身純黑色的衣衫勾勒出了挺拔的身形，面容比傳言更俊朗倜儻，唇角的笑容更是透著幾分優雅高貴，這種高貴，也得益於多少人氣質的沉澱。

看着沈醉歡，他抱了抱拳，笑容溫和：「沈閣主。」

沈醉歡的笑容也很暖，完全沒有往日的邪魅張狂：「普天之下，不是誰都可以叫我的名字，但是你可以，臨風。」

東陵臨風笑出了聲：「是我矯情了。醉歡，夜雲告訴我，你受頭痛困擾，讓我來瞧瞧能否幫上忙，介意嗎？」

沈醉歡有些意外，跟着笑得意味深長：「他？倒是有心……先坐，喝茶，凌霄沏茶的手藝，天下一絕。」

話音剛落，玉凝眸嗖的蹦了過來，笑得眉眼彎彎：「東陵大哥，我是……」

東陵臨風笑得蠻開心：「我知道，玉副閣主，玉凝眸，六部之王。」

「王爺都告訴你了？」玉凝眸嘿嘿一笑，「王爺好嗎？」

東陵臨風看着她微笑，彷彿看着一個調皮的鄰家小妹妹：「好。他說了，謝謝醉歡還了他一個獨當一面的六部之王，不然他會又哭死一次的。」

想起自己從前的不靠譜，玉凝眸小小地臉紅了一下，然後十分好奇：「為什麼是又？」

「因為你不是第一個。」東陵臨風嘆了口氣，想想又覺得好笑，「在你之前，蒼陌已經讓他哭死一次了。」

玉凝眸更加好奇：「蒼陌是誰？」

「六部之王。」東陵臨風回答，「他被王爺找到之後，就一直跟在王爺身邊。現在他對外的身份是王爺的貼身侍衛，不過王爺剛找到他的時候……啊，先不說這些了，醉歡，我先幫你看看？」

沈醉歡點頭，把手伸了過來。東陵臨風也不多話，隨着一番望聞問切下來，他臉上的笑容卻慢慢消失，神情也越來越凝重，雖然什麼也沒說，卻已把旁邊的玉凝眸和凌霄嚇了個半死：該不會……

見他收回手之後還是半天沒動靜，沈醉歡笑了笑：「你直說，我沒什麼不能接受的，大不了是個死。」

東陵臨風搖了搖頭：「倒不至於。你這頭痛應該是因為……腦子裏長了東西。」

沈醉歡一臉深思，輕輕摸著下巴：「原來是這麼回事……」

見他如此鎮定，東陵臨風稍稍放心，卻有些奇怪：「你早有預感？」

「不是預感。」沈醉歡搖了搖頭，「洛離早前跟我說過，我頭痛是因為腦子出了問題，但究竟是什麼問題，他看不出來。你這不愧出身醫學世家，到底技高一籌。」

東陵臨風搖了搖頭，神情越發凝重：「你這頭痛藥石無效，非開顱術不能治。但開顱術我只在上古醫書的記載中看到過，我怕是……不敢冒險。」

沈醉歡看着他，目光閃了閃：「也就是說，有成功的可能，但低到不值得冒險一試。」

東陵臨風點頭，很慚愧的樣子：「是。依我現在的水平，與其冒險一試，還不如維持現狀。至少我可以幫你開一些更對症、更有效的葯，最大可能地緩解你的痛苦。或許某個時間、某個機緣到了，你這病就能標本兼治了呢？」

沈醉歡笑了笑：「好，就是如此。」

東陵臨風的話明顯就是安慰，可人家既然是一番好心，有些話未必非要放到桌面上來。

何況未來的事誰也不敢說，心存一份希望也不錯，萬一見鬼了呢？

既然暫時幫不上忙，東陵臨風也不再逗留，開好藥方之後便離開了。

將他送到門口，沈醉歡笑得別有深意：「替我問藍夜雲好，告訴他，我很想他，請他千萬為我保重，哈哈哈！」

東陵臨風樂了：「放心，這句話我一定帶到。保重！」

沈醉歡倒是沒想到藍夜雲居然還記掛着他的頭痛之疾，專門讓東陵臨風跑這一趟。不過可惜，沒幫上忙。

算了，隨緣吧。得知，我幸，不得，我命。

既然是六部之王，身負輔佐鳳王奪回鳳族天下的重任，至少他不會在那之前掛掉吧？

既如此，活在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