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人性的結構》

第二十七章《人性的結構》

當我多少年後再次夢見這所玫瑰別墅的時候,實際上它還讓我看見了更多的東西。當這個故事所有的秘密已經揭開的時候,我就離開了玫瑰別墅。子影在一個凌晨我還沒有起床的時候,就已經與我不辭而別。沒有人知道她去哪,沒有人知道她前方的路途有多遠。事實上她也再不會回到這所別墅了。因為澳大利亞的丈夫完全是看在楚紫是他親生孩子的份上才決定讓她和楚紫一起奔赴澳大利亞。

如果我能將時間追溯的更遠,我彷彿看見交織在子影最後一次婚姻的金錢,利益或陰謀。我曾經一直想在我們這部小說中,把子影最後一次婚姻設計得非常完美。我希望子影這樣的女性,儘管她的內心世界不是非常可愛,但是,憑藉女人對女人的理解,應該把這場婚姻定義為她一生靈魂與愛的歸宿之殿堂。

當澳大利亞的丈夫知道楚紫死亡的消息之後,就派律師來中國拍賣了這所有名的玫瑰別墅。儘管在這所別墅里關押了許多不能被饒恕的靈魂,可還是很快就拍賣成功。實際上這只是后話而已,子影不辭而別的時候,她丈夫還沒有委託律師前來辦理別墅拍賣的事情。我全權代表子影將玫瑰別墅還給了楚紫父親的委派律師。

當我在夢裡再次夢見這所豪華的玫瑰別墅時,記憶中的紫羅蘭,及其被各種不同類型青藤布滿的假山,都已經是殘枝敗葉的世界末日之景。這曾經就是當年每個周末都要舉辦一次隆重舞會的舞廳嗎?古老的電唱機早已經停止了轉動。黑色的膠質唱片撒落潮濕的地毯上。舞廳的窗帘早就因為窗口自哪天起沒有關閉的時候就被狂風所撕裂。這就是當年停放保時捷的車庫嗎?當年氣派的保時捷如今只剩下令人髮指的殘骸。我總是在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時候才會做個回到玫瑰別墅的夢。

那天早上特別的寒冷,也不知道子影離開的時候穿了多少衣服。在與浩還活著的時候,子影似乎是從來沒有這麼悲觀過。她決定離開應該是知道與浩是她的另外一個孩子之後,可是與浩卻在一次緝毒行動中還沒有來得及與她相認。或許如果她不知道與浩就是她另外一個親生孩子的話,她或許不至於不辭而別。即便澳大利亞的丈夫因為楚紫之死不再歡迎甚至拒絕她去澳大利亞定居也沒什麼特別嚴重的傷害——實際上,她在內心世界里就從來沒有愛過那個男人一天!關於這個不愛的證據,我們將在未來的某一章節中予以揭示。

事實上,我之所以能夠以全權代表的身份交還別墅,是因為我已經有了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與浩並不是我的親生弟弟,他只不過是子影前次婚姻的一個結晶而已。至於與浩不是我親生弟弟這件事,家裡從來沒有給我做過任何的暗示及交代。但是有一點卻非常特殊。也就是在與浩還沒有長大的時候,父母親經常獨自帶著與浩到那些盛開著漫山遍野玫瑰的山坡上去看玫瑰花。

在與浩車禍身亡之後,我媽媽才告訴我這個幾乎隱藏一生的秘密。那是這個城市都在發大水的那一年,爸爸被圍困在火車站的時候,一個中年婦女將與浩交給他說,這孩子的父母親在洪水中都已經淹死了。麻煩您可憐可憐,隨便把他帶走吧。這裡有三千塊錢。孩子的媽媽姓周。孩子的媽媽生前喜歡玫瑰花。等他長大的時候,或者玫瑰花開的時候,我說不準去看孩子。您姓啥,大哥大嫂。正當我父母親在猶豫的時候,這個中年婦女已經消失在傾盆大雨之中。沒辦法,孩子看上去才剛滿周歲。

雨越來越大,與浩大概是冷了,比剛才哭的更凄涼。媽媽用與浩隨身攜帶的小被子,將與浩僅僅的裹住抱在懷裡。媽媽這個時候才看見,小被子中間刺繡著一多黑白相間的玫瑰花。爸爸看著浩瀚的江水說,孩子,咱們有緣。咱姓江,以後就叫與浩吧。直到江水退去的時候,我父母才帶著與浩回到我們那個偏僻的鄉村。父母為了讓我接受與浩的存在,就告訴我說,我們給你帶來個弟弟。

父母每年春節過後,都宛如定期遷徙的侯鳥一般,遠遠的離開我到遠方那些不知名的地方去打工。每當離開我的時候,就等於我的噩夢降臨。半身不遂的爺爺是我唯一的親人。後來長大了,我才知道,我其實就是留守兒童大軍中最早的一員。與浩的到來,終止了我這個噩夢的延續,因為爺爺不可能再承擔照顧與浩的任務。後來,就是我爸爸自己去出門務工,媽媽因為要照顧與浩,在後來就再也沒有遠行過。媽媽終於因為與浩中止了遠方的誘惑,而我也中止了那個關於遠方的噩夢。歲月如流,與浩也漸漸的長大。

他似乎是個永遠憂鬱的藍色男孩。儘管是憂鬱的,但是當他進入一定的年紀之後,卻再也不願意讓爸爸媽媽生拉硬扯的去山坡看玫瑰花。實際上很長一段時間以來,我也沒弄明白,爸爸媽媽經常帶著一個男孩去遠方的野外去看玫瑰花幹什麼。不去就不去吧,在他十五歲那年,終於結束了一個男孩總是去看玫瑰的歷史。實際上,在別人的眼中,英俊帥氣而富有貴族氣質的與浩好像不是真正山裡人的孩子。

山裡人雖然沒什麼文化,可是愛孩子卻和全世界的父母都一樣。每當別人暗地裡訊問與浩是不是親生孩子的時候,媽媽總是自豪的說,你是沒看見他爸爸年輕的時候吧,他當年可比與浩丑不到哪裡去。咱山裡人就不能好看了?聽說當年演《渡江偵察記》的張金鈴,出身就一種棉花的鄉下閨女。現在不挺好?不過,仔細看,還是咱農民的模樣。對了,還有那個什麼女詩人三毛,放著大城市的豪華別墅不去住,非得跑到很遠的大沙漠。

子影走的時候,與浩卻車禍身亡。在檢查與浩遺物的時候,我發現了那塊始終被他所深藏的硬碟。當我恢復硬碟的部分文件時才發現,楚紫和與浩在相貌,體形上都是那麼的相象。他們兩個都繼承了子影身材及相貌的優點。似乎是到目前為止,我才知道我們三個人為什麼從來沒有同時出現在玫瑰別墅的原因。事實上,在當初的那些時光里,誰也不會朝著這個方面去展開各種不同類型的聯想及疑問。如果我能夠預料與浩的犧牲是子影出走的重要原因的話,我就不會讓我的父母親在與浩犧牲之後趕到這個城市向與浩的遺體告別。

誰也沒有想到的是,我父母親竟然在與浩遺體火化之前,拿出了當年包裹他的小被子覆蓋在他的遺體上。父母親老淚縱橫的說,孩子,蓋上它你就不會冷了。你來到我家的時候,天氣就好冷,雨好大,天好黑。你就是被這張被子包裹著來到我家的。孩子,去吧。找你的媽媽去吧,他們在遠方的世界里等著你與你聚首。孩子,咱們來生還在一起。

子影也參加了與浩的遺體告別儀式。在我父母將被子覆蓋到與浩遺體上的時候,子影也看見了,也看見了那朵黑白相間的玫瑰。當我們的故事進行到這裡的時候,相信所有的讀者似乎是已經崩潰萬分了——無論是靈異世界也好,二次元世界也好,玄幻世紀也好,穿越的空間也好。可是,我們的故事還有許多重要的秘密沒有揭開。甚至我們連與浩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世這點也沒有確切的證明。但是,至少我們已經揭開了一個實質性的秘密就是,與浩是子影另外的一個孩子。

那麼,與浩之父到底是哪一個呢?我們目前連起碼的伏筆都沒有交代。一部小說的故事無論多麼複雜與曲折,肯定有著一個比較明確的伏筆,儘管這個伏筆隱藏的很深。可是,我們沒有任何伏筆——因為對於作者本人來說,伏筆幾乎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存在。可以說,到目前為止,我們除了僅僅因為與浩的偶然犧牲事件才知道他們的母子關係之外,而其他的,我們依然還是一無所知。我們在故事剛剛開始進入構思階段的時候,曾經希望按照《人證》的敘述方針來進行我們實際的創作工作。但是,這種方針到後來我們明顯感覺《人證》在結構上與我們的故事性質相差懸殊。

首先,女主角與兩個孩子的母子關係是比較明顯的狀況。其次,女主角在殺害自己的孩子后,其自身人性的回歸缺乏很多邏輯。因為她身上所體現的所謂人性的回歸只不過是被另外一名警察感化的結果,並不是她自己覺悟的結果。如果我們仔細回憶一下這個影片的某些細節就可以明確知道,如果她的第二個孩子沒有在國外被擊斃的話,這種人性的回歸對於她來說是遙遙無期的事情。只不過是在她的第二個孩子死亡后,她才開始了所謂的醒悟。而在她在那個所謂藍色經典設計獲獎之後,她的獲獎感言實際上在某種程度來說,僅僅是一種失去孩子的悲痛行為。

如果將她躍身縱崖的行為理解為人性回歸的結果,那麼明顯這種以自殺作為衡量人性回歸的證據明顯是唯心主義的創作思維。而對於我們的故事來說,除了楚紫是與子影保持著比較明確的母子關係外,其他的則一無所知。而另外,《人證》的女主角一開始其實就是被觀眾所預料到的唯一兇手,這點幾乎不存在任何懸念。並且由於這部電影是根據已經影響很大的同名小說改編,所以,電影只不過是以另外一種藝術的形式重複再現了小說的內容及主題而已。

而我們這部小說的創作就存在著許多方面不可避免的複雜狀況。首先,在子影有同樣N次婚姻經歷的女性中,子影並不是唯一的一個。在她們的內心世界里既交織著對前次婚姻的陣痛與反思,既交織著如何面對前次婚姻所生育子女的態度問題。這種精神的壓力幾乎不堪設想,儘管她們的表面抑或平靜,抑或豁達。特別是對於那些單身目前來說,當年離婚時千方百計的爭奪到了孩子的扶養權及監護權,可是,一旦再婚,將面臨很多實際的問題。現代人的頭腦及其價值觀念已經不是若干年前只求溫飽就能滿足的時代了。不管你經歷過多少次婚姻,留下多少孩子,只要孩子能吃飽穿暖,其他的奢望好象非常簡單。

而當現代價值觀念的流變結構已經促使那些前次婚姻所留下的孩子所考慮的已經不再是單純溫飽的問題,他們要旅遊,要娛樂,要在極限的搏鬥中證明自己的存在。他們所考慮的家庭結構,也不再是歡歡喜喜的大家庭,而是更加渴望有著核心模式的家庭結構。儘管這個在再婚家庭的出現的矛盾機制很現實,可是我們卻不能通過這樣一部簡單的文學作品來回答所有的問題。因此,從這點來看,我們故事中的子影其實是一個與八杉恭子有共同截面的女性人物。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看待我們這部作品的話,才發現我們的作品已經迴避了再婚家庭許多方面的現實矛盾,並且我們已經將這種現實的矛盾加劇降低到了最低限度。但是,八杉恭子與子影有具有著特別重要本質意義的區別,嚴格來說,她並沒有與子影那樣有著N次的婚姻經歷。

但是,作為這個年齡段的女性來說,不論是否有過再婚的經歷,她們的孩子都會長大。所面臨的都是一個如何教育孩子成長的問題。而在這個層面上來說,八杉恭子與子影卻又著極其相同的地方。八杉恭子所教育的後代對象僅僅是始終和她生活在一起的居恭平而不是焦尼,而子影所教育的後代對象僅僅是始終和她生活在一起的楚紫而不是與浩。因此,楚紫的人格是與子影直接教育有關的產物,而與浩最終成長為一名警界英雄,實際上是養父母教育的結果。而實際上也是與浩自我教育自我完善的結果。這就是,他果斷的拒絕了養父母經常性要他去野外「欣賞」玫瑰花的要求。當然,養父母即便接受他的拒絕,也不會輕易告訴他為什麼總是帶他去「欣賞」玫瑰花的秘密。從這點來說,居恭平最後之所以走上犯罪道路,是八杉恭子教育上的失誤。所以,從這個方面來看,如何教育孩子也是《人證》所隱藏的另外一個主題。

這種隱形的伏筆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實際上非常複雜也非常神秘。在我們當年觀看電視劇《浪子大欽差》的時候,甚至出現了伏筆放在最後的狀況。當所有的故事已經結束時,一個神秘的身影卻在鏡頭前匆匆閃過。不過沒關係。就象與浩與子影的母子關係沒有任何伏筆一樣,我們也已經隨著故事的書寫而揭開了這個毫無伏筆的重要密碼。時間是個關於密碼的機器。隨著時間的流失,有些秘密不需要我們去做任何邏輯性的分析及推理,時間就能為我們去證明一切。

當我們的故事突然揭開這個與浩與子影的秘密時,我們所有的讀者所面臨的問題不僅僅自我邏輯推理的崩潰,也是經歷了一次嚴謹邏輯思維演練的過程。我們可以把這個銜接點放置在我們一直糾纏了好幾個章節的硬碟之謎上。實際上,與浩與楚紫是否在某種程度上相貌及身材有所相象還不是最主要的證據。因為二次元的男孩都是千篇一律的率真甚至還參雜著一絲隱隱約約的藍色憂鬱。而最重要的關鍵環節是,我們一直在提醒著楚紫及山戊血液被提取與檢測DNA及其檢驗血型的事情。

「太太,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交談。不知道您是否願意聽下去?還是不要告訴你好了。我知道與浩剛剛犧牲,但是我和您同樣的難過與不安。那個玫瑰之心圖案的小被子可真漂亮,應該是與浩小時候用過的吧?它被燒掉了。

「它或許是應該伴隨著與浩一起走向遠方。遠方,天堂,沒有寒冷,沒有流血,沒有販毒。我曾經想把那個楚紫使用過的硬碟再拿回來。我早就知道是被與浩調換過了。我什麼都知道,可是現在現在已經不需要再拿回來了。真的不需要了。它是屬於你的,你弟弟的遺物。我不知道,與浩在生前是否去試圖恢復這些原始的資料。

「你們家鄉的玫瑰一定很漂亮吧,那可是純天然的,就和與浩一樣那麼純粹那麼正義凜然。那該死的販毒分子,竟然使用突然煞車的毒辣手段,讓與浩的車輛躲閃不及。那車輛著火了,火光一直衝向遠方,沖向天堂。就像我當年看見過的那場大火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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