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內訌

第180章 內訌

忘鄉台。

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擺放着一張破舊織布機的那間房。

紙花翻飛,兩團在紙花中不斷膨脹的紙團爆破開來。

岳少華和范小希的身影半空出現,跌落在地。

噗……

岳少華一口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大半個織布機。

「你到底惹了個什麼樣的存在。」岳少華擦著嘴角的血漬,埋怨著萎靡不振的范小希,說道:

「那一箭傷了我的根基,我需要閉關一段時間,你先在忘鄉台安心待着,這處產業,沒貴人默許,單憑曾書友和陳風的身份,想搜查,那是痴心妄想。」

范小希還未從失利中驚醒過來,短暫的失神后,聽到岳少華的聲音,她茫然應道:「謝謝姑姑。」

岳少華看着范小希失落的樣子,張了張嘴,最終化作一聲嘆息。

原地紙葉翻飛,岳少華消失不見,獨留陷入深深自責的范小希。

她自始至終都想不明白,前兩日陳風和大理寺還在外圍的外圍調查,今日怎麼就摸到了核心。

這麼短的時間就能查到僵族在京都的隱秘聯絡點,讓范小希不得不懷疑是自己的內部出現了叛徒。

對,絕對是出現了叛徒……范小希無神的眼中,又重新燃起了鬥志,卻又漸漸沉了下去……如果伏擊不成反被伏,是叛徒因素,那從結果來看,陳風更大的目標針對的是姑姑,他又是怎麼知道姑姑的存在?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范小希自我推測……林塚侯的死,寇豆的自燃都說明紙紮匠牽扯其中。

但是,就算陳風知道紙紮匠牽涉其中,埋了個瓮中瓮,也不至於預見性地用那個面相看上去很憂鬱的小男孩。

那個小男孩是誰?

那驚艷一箭,是擊碎范小希心理防線的一箭,范小希覺得如果面對那一箭的人是自己,自己很難活下來。

實力遠超自己的他,外加一個快刀劉,再加上陳風和鎮魂司的人馬,這等規模絕對不是埋伏自己的……關於這點實力對比,范小希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因為他從小桑那古神射日箭中,看到了遠超認知的東西。

那個小男孩到底是誰……范小希的內心泛起苦澀……當初在四聖山密林使用影劫,陳風懷裏就蹦出一個自稱是朕的小不點反噬了自己,這一次,又見識了另外一個小不點。

范小希對陳風的認知,從無視到自以為是完全了解又到陷入迷茫,時間之短,短到范小希以為陳風是能隨意修改規則的存在。

但凡出現在他身邊的人或者東西,都充滿不可思議的詭異,就連他本人,也是詭異到不可思議。

陳風的成長速度太恐怖了……范小希頭一次升起乏力的念頭……哪怕她看穿了陳風的修為,這才是她最為直觀的恐怖念頭來源——與四聖山密林相比,七百年不到八百年修為的陳風,在短短半月不到的時間內,修為突破九百年。

如果當初的決定不是追殺,而是拉攏……范小希沒來由嘆了口氣,暗道:遲了啊,把他得罪透了,天命人不愧是天命所歸之人,不信有氣運加持都不行。

范小希重重嘆了口氣。

又被另外一聲重重的嘆息驚醒。

「聽說隱在京都的暗影殺手,全軍覆滅了啊。」蠱雕王不知何時出現在范小希身後。

他橘黃色的眼珠跳躍出流動的豎瞳,羽鱗般的脖頸紋水波一樣蕩漾,抬頭裂嘴輕笑的時候,細密的鋸齒輕輕磕出了響動。

看着心情不錯,明顯帶着挖苦神情的蠱雕王,范小希嘴角輕瞥,扯出不屑的弧度,內心卻是漸起波瀾——自己的警覺性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低,蠱雕王是什麼時候出現的?難道是陳風下的毒還有影響?

范小希修為悄悄運轉,果然發現運行不暢,一身實力十不存一。

「哎,如果不是你私心作祟,殺了香油坊的妖族勇士,我的勇士也是可以借給你報仇的。」蠱雕王打量著范小希,看着默不作聲的她,做了一個大膽的動作。

他捏住范小希的下巴,嘖嘖有聲道:「我果然沒猜錯,你受了重傷,蹦躂不起來了。」

面對侮辱性的動作,范小希不怒反笑,既不掙脫也不反對,就這麼目光平淡地盯着蠱雕王。

范小希算是明白了,蠱雕王想要報復潭州局,想要報復香油坊事件,在得知自己實力下降,岳少華閉關不出的情況下,蠱雕王壓制的怒火,徹底釋放。

與其卑躬屈膝屈辱而活,范小希選擇有尊嚴的死。

「所以呢,你是要撕毀我們之間的協議?」范小希平淡的眼神,不屑的語氣,寧死不屈的態度,讓蠱雕王大為惱火。

他憤怒地咬牙,盯着范小希的眼,說道:「不,不是我們之間的協議,是你我之間的協議,沒了你,我相信妖族和僵族的合作會更加順暢。」

「哦。」范小希哼鼻嗤笑,懶得跟蠱雕王廢話,索性閉上了眼。

范小希默不作聲的態度說明了一切。

蠱雕王也不廢話,決定給范小希一個體面的死法。

他手掌成刀,狠狠插進范小希心口。

「下輩子,記得別跟我妖族作對。」蠱雕王伏在悶哼一聲,嘴角溢出鮮血的范小希耳邊,似笑非笑地耳語道:

「告訴你一個秘密,是我授意手下人將柳葉坊和望月樓藏有僵族的信息,賣給天機閣的,曾書友出了大價錢買了這個消息,我從中狠狠賺了一筆,謝謝啊,小希妹妹。」

本已閉目等死的范小希,猛地睜開雙眼,金瞳帶血絲的眼眸,恨不得吃了蠱雕王。

看着范小希無能狂怒的樣子,蠱雕王的心情無比暢快。

他手掌插在范小希心口位置,慢慢將她半舉在空中,走到窗邊,推開窗戶。

蠱雕王將范小希的身體,懸在窗外,呵呵樂道:「可不能讓你死在這裏,免得那個紙紮婆娘起疑心。」

蠱雕王手掌在范小希體內猛地攥緊,一股搗碎心臟的水勁攪亂了范小希的生機。

范小希猛地噴出一口黑色的血箭,擦著蠱雕王的臉頰,擊穿了他身後不遠處的衣櫃。

蠱雕王側着頭,心有餘悸地回望一眼融化出不斷擴散腐蝕斑的衣櫃,貓捉老鼠的眼神轉成冷冽的寒意。

「臨死還想拉我墊背?」蠱雕王咬着牙音,渾身輕震,范小希胸口帶洞的身體,浮萍一樣脫離忘鄉台,飛成了一隻斷線的風箏。

蠱雕王舔着手掌上的血,輕輕掩上了窗,周身水波蕩漾,細細清理著屋內的痕迹,就連那難以復原的衣櫃,都被他補成了原本的樣子。

……

「安王府的下人曾經將柳葉坊和望月樓藏有僵族的信息賣給天機閣?」

陳風握着手裏的情報,心中泛起了古怪的念頭。

香油坊原本是妖族在京都的隱藏地。

從死在爆炸中百姓龐大的生平軌跡匯總。

陳風得知這群妖族的接頭人就是安王府管家熊坤。

以熊坤被曾書友抓進大理寺大牢和安王府下人賣僵族信息給天機閣的時間節點推算。

安王府內,必定藏有妖族的重要人物。

陳風推測,出賣僵族這個行為,說明對方內部不團結。

其次,妖族的喚醒計劃,建立在侵蝕大順官場的前提下,譬如像林小牧那樣做到斬妖殿小旗的官員。

再結合熊坤與香油坊妖族接頭和出賣僵族的信息從安王府傳出來判斷。

還有在四聖山做掉蠱雕領主,嫖他的生平得知的信息。

陳風明白了在京都準備搞事情的蠱雕王,就躲在安王府。

安王不會也是鯤鵬遺蛻精華孕育在人類女子中成長,然後被送子娘娘化身以七情業火劫喚醒的妖族棋子吧……陳風不禁為自己的推測感到心驚……假設這個推測成立,那麼安王的生母魏皇后扮演什麼樣的角色?魏皇后的親哥哥魏相,有沒有牽涉其中?他們,是不是喚醒計劃的一環?

陳風越想越心驚,如果安王、魏皇后、魏相真的是妖族棋子,那京都的局勢細思極恐。

陳風甚至於可以聯想出這樣的劇情——安王一脈勾結妖族、背屍人背後的十八獄、驗屍官背後的還魂崖、紙紮匠背後的奈何橋,準備在永興帝大壽的當日,以輕油爆炸送他上西天,然後喚醒環節的官員連同魏皇后、魏相一系的官員,扶持安王繼位……

安王一脈要謀逆……陳風推出了部分事實。

「你也配,呸。」陳風輕聲嘀咕,對安王早就嗤之以鼻。

如果說有誰在陳風心裏預定了陰陽冊上的位置,那麼一定有安王的一席之地。

關於這個安王的事迹。

第一次出現在陰陽冊上,是他為父試姬后,將容氏獻給永興帝,又不甘寂寞,皇宮內與之偷情,導致容貴妃懷上隔代龍種,繼而後續引出皇室大瓜,容貴妃的表哥范大力鐵線獸肆虐皇宮報仇,被快刀劉連人帶懷中孩子劈成兩瓣。

安王知道后,還暗呼女人和孩子死得好,死了就沒人知道醜事了。

後面連續好幾次都出現在陰陽冊上,安王是長盛賭坊最大的後台,劍爐的齷齪,他是直接參與者,也是人牙子買賣的既得利益者。

才五歲左右的楊家細妹,被他虐待而死。

這等禽獸不如的東西,妄想稱帝?

問問你陰陽冊爺爺答不答應。

看來林塚侯的死,多半是因為知道了安王謀逆的事,導致被滅的口。

所謂的建材腐敗,只是流於表象。

紙人殺人案、紙人自燃案、香油坊爆炸案、僵族伏擊案,其實都可以合併為安王謀逆案。

量對不上,消失在香油坊的輕油,是其中重要的環節。

查清輕油的去向,就能知道安王一脈的計劃。

陳風寫下紙條,授意天機閣重點監測安王府和追查輕油的去向。

陳風相信,輕油去向問題,只是時間問題——香油坊附近枉死百姓生平軌跡的匯總信息,之前側重在僵族,既然范小希的事,暫時解決了,那從海量信息中篩出「香油」去向,也沒有問題。

畢竟這種信息,本就存在於海量的信息中,只是來不及匯總罷了。

看來有必要讓天機閣賣給曾書友的情報中,隱晦地引出安王要謀反的事……陳風的官方身份不適合推進這件事,身為大理寺少卿的曾書友是最佳人選,何況他已將工部員外郎何英全、城門守正黃大彪、安王府管家熊坤都抓捕了,不管他願不願意,曾書友都已經牽扯進這漩渦中來。

陳風要做的就是不斷讓天機閣賣情報給他,為他提供「上帝視角」。

這種隱在幕後賣情報的感覺,陳風覺得才是最符合自己人設的設定——陰陽冊嫖生平的便利,實在太適合了,以前怎麼就沒想到呢。

陳風把這歸結於范小希的刺激,如果不是她老想着要置自己於死地,也沒有天機閣的迅速成長。

香油坊的爆炸,是京都數月乃至數年情報信息的來源。

暗影殺手摺戟小院,被小叄梅花烙印變成奴,成為暗衛。

天機閣明裏暗裏的資源來源,都跟范小希脫不了干係。

想到這,陳風突然就不恨范小希了——這麼大的投喂術,可以多來幾次。

好人啊,也不知道在小桑古神射日箭下,是死是活……陳風想着想着,嘴角下意識翹了起來。

「豬,是不是有人敲門呀。」

琉璃的聲音在院壩遙遙傳來,陳風從椅子上一骨碌爬起來,房門還沒打開,就應道:「我來開,你歇著。」

「你可以選擇不開。」蹲在棗樹上漠然回首的小桑,冷不丁來了一句,又恢復事不關己的無聊模樣。

陳風,「……」

小桑什麼意思?好像知道門外是誰,以他恬淡的性格,能被他這麼來上一句的人,那在他心中肯定不討好,誰呢?

多個人名在陳風心中泛起又被自我否定掉,陳風實在想不出有誰在小桑心裏特別不討好——反正在他心中,誰都不討好。

「誰啊,沒吃飯嗎,敲門跟扣痒痒似的。」陳風嘟囔一句,雙手將門拉開,還沒怎麼看清,一具血糊拉碴的人就撲倒過來。

「什麼鬼東西。」陳風條件反射往旁並腳,側身躲了過去。

噗通一聲悶響,來人埋首摔了個狗吃屎,趴在地上紋絲不動。

這人看血糊糊的背影怎麼有點眼熟……陳風嘶了一下,正準備去翻。

琉璃先他一步叫道:「愣著做什麼,救人呀。」

她話雖這麼說,人已經蹲下把地上的血人翻了過來。

「范小希?」陳風張大嘴,滿臉疑惑,回首抬頭朝小桑望去,「你早知道是她了?」

「嗯。」小桑看也不看,哼了一聲算是應了。

「你一箭把她心臟射碎了?」

「沒。」

「那是誰幹的?」

「關我屁事。」

「你不是扶桑靈韻嗎,還有你不知道的事?」

「關你屁事。」

陳風,「……」

他看着氣若遊絲,心口位置搗成血泥的范小希,默默召出了玲瓏秤——很好,投喂人送上門,終極投喂術,請她上陰陽冊走一遭,獎勵生平都嫖了,所有的事就明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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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鎮魂司當稱魂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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