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

八十五

晚飯後,李牧和一浩出去散步。他們一般不會在小區門口的這條路上去,這裏來來往往的人太多了,而且熟人特別多。他們一般從學校後門向西邊的這裏去,這邊人少安靜。

其實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候,天邊的彩雲遊弋著,慢悠悠的。

李牧也是一個孤獨者,喜歡騎自行車到處去,現在在十公裏外的一個村駐村,每天騎行五十公里,但是沒有同行者。他曾經騎行一百多公里到市裏,到鄰縣。既鍛煉了身體,也在大自然中陶冶了性情。和一浩一樣,不會巴結討好領導,被邊緣化,無人問津,屬於領導和別人眼中若有若無的人。五十多了,職稱仍然上不去,依然是中級。

一輛小車從身邊疾馳而過,捲起塵土飛揚,一浩和李牧都埋怨這司機自己找死,這個路上開這麼快!

街邊有個彩票房,兩個人進去各買了幾張雙色球,僥倖著也許明天發現自己變成了富翁,那樣就改變了命運了!

出來后,兩個人繼續向西走。

李牧說:「昨天晚上十點多了我去公寓,老蘇和王木值班。」這王木是葉夢的高中同學。

李牧繼續說:「老蘇開玩笑對我說『李牧這傢伙經常和一浩在一起,也沾上光了,好事也有你的份吧!』

我說『什麼光?什麼意思?』老蘇說『你再不要假裝了,這麼大的事誰不知道?』

王木也接着說『就是,不要假裝了,你肯定知道,你們兩個人關係那麼好!』

我聽明白了,他們在說你們兩個的事。我就說你們再不要胡說八道了,沒有的事。

王木接上說『嗯,沒有的事!大路上幾次散滿了紙傳單,還沒有的事!你肯定知道的!』

我聽他們想從我這裏透露一點信息,就說『我不知道,你們別再胡說了,就算是有什麼事,別人也不可能告訴我。』看樣子,你們兩個的事人盡皆知啊!」

一浩頃刻之間陷入了沉默,他忽然覺得自己和葉夢的事,真的傳播得太遠了,他感到極大的壓力,是的,壓力太大了!原來人們真的在背後議論紛紛啊!

李牧邊走邊說:「於玲那天晚上給我說,有好幾個女人問她:你們的人怎麼和那個人經常在一起?指的是我怎麼經常和你在一起。」於玲是李牧的老婆,現在學生公寓裏開個小賣部,勉強維持個兩個人的生活費。

李牧很有些擔心地繼續說:「外人說什麼的都有,外人不知內情。你們現在重歸於好了,對你來說也真的不容易。你們到底怎麼考慮著?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一浩沉默了許久,他心裏真的感到壓力太大了。他緩緩開口:「葉夢前天晚上告訴我,王朋打了她,嘴角流血,左臉也腫了。兩個人矛盾激化。看來孩子們走了以後,他們的問題就提上日程了。我說讓我們一起過吧!她答應了,但是現在不行。她考慮到我的小兒還在高中,她說要忍耐到孩子上了大學,我很感動!看來王朋不會原諒她了。我擔心她的安全!現在我們很長時間了才約一次,不再像以前那樣天天膩歪在一起。」

李牧反饋了外界的風言風語,這個着實讓一浩感到壓力。但是要讓他放棄葉夢,他是萬萬做不到了,這一生就這一次動了真心。雖然葉夢有很多事情傷了他,但是他仍然不會放棄,因為那很多事情他沒有真正的證據,只是一種分析和感覺。

此時太陽已經落下去了,晚風輕輕吹來。一浩感嘆於這次中年遇到的這份感情,沒想到自己深陷泥潭而不能自拔!

李牧非常同情一浩的這份遭遇,也理解一浩的尷尬處境,他知道一浩這一生的坎坎坷坷。他甚至曾經勸一浩當做玩玩而已,不要認真,可是他清清楚楚一浩動了真情,一浩也不是隨便玩玩的人!他感嘆於兩個家庭可能不保了!遲早的事。

兩個人說着話來到了一處玉米地旁,蓬勃的玉米肆意生長。遠方是一片蒼茫,未來是一片蒼茫。暮色漸漸濃厚起來,他們一路往回走。

兩個人聊起了職稱晉陞的事,都氣不打一處來,說白了晉陞職稱的本質就是漲工資的事,是錢的事,既然是錢的事,所有人的本性便暴露出來了。

當年有一次職稱核算積分搞不下去了,有一個女老師現場質問評委會的老師,包括副校長,大家啞口無言。無奈報給校長,校長也被問得無言以對,現場一度十分尷尬,到了吵架的地步。本校的職稱工作一向做得非常糟糕,年終考核,還有榮譽往往分配不公,引發群體怨言。領導便在這個事情上高高在上,接受老師的巴結討好送禮。一些正直一點的人,又不去巴結領導,便被排擠到邊緣地帶,榮譽挨不上,考核又得不到優秀,只能越走越遠,歲數漸漸熬老了,職稱仍然得不到晉陞。蔡一浩和李牧就屬於這類人,類似的還有五六個,年紀都五十過了,副高級職稱仍然沒有晉陞。相反一些年紀輕輕的人,年終考核年年要打一個優秀,好像整個學校工作就他一個人在干!領導根本沒有通盤考慮的意思,一任惡性循環。上一屆校長甚至在任最後一年的年終考核中一個優秀賣了5000元人民幣。他走了以後,人們便廣泛地流傳這個故事。是真是假不得而知,一浩和李牧都聽別人說了。

一浩把該自己努力的條件都做了,比如省級課題、論文之類的。剩下的就是要年終考核打一個優秀,上一屆莫校長跟前也訴求過,但是人家就是不理。而李牧更是絕望,乾脆不聞不問,直接放棄了。一提到這個問題,大家都怨聲載道,一片罵聲。

李牧說:「我們不說這個了吧!說起來傷身體。還是活一天算一天吧!」

於是兩個人沉默不語,再不提這個問題。兩個人都臉色凝重,一臉不悅。

一路說着別的一些話題,慢慢逛回了家。暮色沉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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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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