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

八十二

今天晚上蔡一浩並沒有那麼爽快地接納自己,葉夢心裏隱隱感到他們之間有了隔膜。是啊!一年了,他們分開整整一年了,這一年的不聯繫,他們之間的縫隙越來越大了,有點陌生,感情看來真的是需要經常經營的。也許自己和文元的過分親近傷害了他,也許,但是馬榮已經不聯繫很久了。不知道為什麼會是這樣?

一浩肯定有很多疑惑!他需要解開迷惑,也許有很多誤會。可是他明明心裏是十分想念自己的,他還深深地愛着自己!他騙不了自己,他也騙不了別人,明眼人都清清楚楚的。他一首一首那麼多情的詩句,那麼惆悵的相思,他不可能再會愛上別人!葉夢太清楚了!他當年愛上自己是多麼瘋狂!他說過他會愛自己一輩子的,不,整個後半生!他說過他是梁山伯下凡!他的所作所為都反覆表明了他就是一個多麼痴情的男人!今晚上他那麼多汩汩滔滔的淚水,像決堤的江水!不是一個痴情人能這樣嗎?他多次說過他和自己走到一起的話,他就會天天給自己洗腳,願意做任何事情!他甚至多次說,他願意為自己付出生命!一個五十歲的男人,肯定是愛到深處才會說出這樣的話。葉夢想了很多,他堅信一浩還深深地愛着自己!他們需要釋嫌。

但是孩子們都能考上理想的大學,葉夢是發自內心的開心,抑制不住的開心。一連幾天,都沉浸在無以言表的喜悅當中。

一個晴和的下午,晚飯後不一會兒,一浩收到葉夢的短訊:「今天有空嗎?我們能不能好好談一談?」

一浩回復:「好的,你說時間地點。」

葉夢回:「六點半,老地方。」

一浩回到:「好,我會準時到。」

十分鐘后,倆人就在一起了。葉夢今天是黑色短袖,白色長褲,白色半高跟鞋,赤腳,黑白搭配。這些都是前兩年一浩所喜歡的標配。黑色短袖更顯得皮膚潔白如玉。一浩心中一動。這些都是前兩年的衣服搭配啊!她要讓我找回以前的感覺,一浩想。葉夢望着一浩,兩眼放光,一片柔情。

「我們去沙漠吧!我想看看沙漠,時間太久了我沒有去過。我知道你一個人經常去,我知道你一直在那地方等我,在那地方懷念我們在一起的美好時光。」葉夢無限深情地說,同時她拉住一浩的手。

「好的,謝謝你還記得那些美好的回憶!」一浩有些小感動。

「討厭!我就是讓你真正認識我,讓你重新認識我。我是個很懷舊的人。」葉夢開始撒嬌了。

這是一片廣袤的沙漠,一條幹涸的小河延伸至無窮遠處。水泥砌成的河堤,河中間卻沒有一珠水滴。河岸是小石子鋪就的小路,他們輕輕走在小路上。此處不知留下了他們多少的足跡啊!整整一年了,一浩一個人又在此徘徊彷徨過多少次啊!

蒼茫的遠方,更加蒼茫。兩個人手挽着手,依偎著,走在河岸上。路邊的小紅花仍然盛放着,就像一年多前的那樣。,遠處有更多蓬草茂密的地方,那麼神秘,那麼溫馨。

葉夢開口問一浩:「你是不是有太多太多的疑問要問?」

一浩轉頭看了看葉夢,看着她的眼睛,說:「是的。否則我無法還原到當年相愛的心境和感覺。」

接着說:「事發以後,你為什麼不和我溝通,卻像驚弓之鳥?」

葉夢想了想,說:「我怕,我怕王朋和我大鬧會影響孩子的學習,所以先哄好他,第一時間告訴他,讓他認為我沒有事情。再一個,我認為你會哄好你的老婆,所以不和你說,誰知道你哄不了。」

一浩說:「當時你也應該想過就此和我一刀兩斷吧?」

葉夢坦誠地承認,接着補充說:「可後來發現我根本忘不了你,我也知道你不會忘記我。」

一浩說:「徐燕几次鬧事,鬧傳單,已將我們公之於眾,每次你都帶着王朋什麼意思?你為什麼不和我單獨溝通?」

「就為了讓他親自到場,親自見證你我到底有沒有事情。」

「可是,你知道嗎?這樣做對他不公平,他每次都是受辱。另外,你甚至都懷疑是我所為,你甚至懷疑我告訴了她你我的事情,對嗎?」一浩嚴厲地盯着葉夢的眼睛問。

葉夢點了點頭。

一浩嚴肅地說:「你覺得我是傻子嗎?如果我告訴了她,你我現在還能好好的嗎?如果我告訴了她,她早就和我離了,這是肯定的。」

「那她是怎麼發現的?」葉夢始終搞不清這個問題,也一直想知道這個問題。

一浩淡淡的說:「到現在為止,我也沒有弄清楚,最有可能是別人密告她,因為我們那兩年太放肆了,幾乎天天晚上在一起。每次上車下車,特別是很多次把你送到你家樓下才下車,別人肯定早就發現了。這個我非常肯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嘛!第二年的六月份我就告訴過你,她當時就提出了你的名字,但是她苦於沒有證據,所以她一直在暗暗調查。她腦溢血我非常愧疚,就是九月二十一日晚上和你約會回去她特別生氣,我又刺激了她,才導致她生病的。」說到此處,一浩臉色愧疚。

他繼續說:「後來她說在天街多次看見了你上了我的車,她一直在確認你是誰。這個可能也差不多。」

葉夢接過說:「那她當時為什麼不抓現形來?」

一浩說:「我相信她說的可能真實,因為我了解她,她完全在放長線釣大魚。再就是她後來把那個軟件充了費,聽到了幾次我和你打電話約的通話錄音。所以對她而言,你我之事就是鐵板釘釘一樣的。只不過我們死不承認而已。所以當你說我們聊都沒有聊過的時候,在她面前你就是自欺欺人!」

葉夢似乎更加感興趣了:「既然她知道了,她為什麼不離婚,不大鬧?」

「她一直都在要求離婚,包括現在,是我不肯。一者,我死沒有承認過和你有這種關係,只承認和你聊天而已。二者是離婚了對孩子衝擊太大,權宜之計。再者,你一直沒有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覆,我沒有下家。」說到這個辭彙,一浩有點可笑了。「這一年多,我實在忍受不了的時候,我都想找一個人,可是我心裏實在放不下你。」

聽聞此言,葉夢把頭依偎在一浩身邊,說:「你等我,真的受苦了!」此時,夕陽漸漸西去,河岸上一股微風習習,初秋的天氣好涼爽啊!

一浩一直對王朋的態度和表現感到不解,就問:「王朋真的一直相信你沒有出軌嗎?」

葉夢回答:「王朋人真的很老實,應該是將信將疑,但是最終是沒有證據。再就是我百般對他好,他也就慢慢相信了。」

一浩戲稱:「你真是妖精!我早就發現了。」同時一浩心裏閃過一個現象:孩子們上大學走了,這兩個人的矛盾即將爆發了,而且很難預料結果,恐怕凶多吉少!因為葉夢的心裏早就沒有王朋了。

於是一浩問:「你和他真的修復好了嗎?」他的心裏從來沒有相信過他們會真的和好如初。

葉夢神色暗淡:「為了孩子,我們硬著頭皮將就,孩子們走了,恐怕我們也就完了。」

蔡一浩話鋒一轉,說道:「據我了解,你高中時候綽號『帶刺的玫瑰』,追你的人絡繹不絕,我想不通你為什麼會讓十幾個人追你?這樣能顯示你的優秀嗎?」

此言一出,葉夢立刻臉色發紅,她有些生氣了,嗔怒道:「你在調查我嗎?」

「我只是偶爾在你的高中同學那兒聽到的有關你的事,並沒有調查的意思。況且調查你有什麼意義呢?不論是怎樣的,那都只能說明是你的歷史,於現在沒有任何益處。」蔡一浩言之鑿鑿,言之在理。因為當時聽葸主任說到高中時候至少有十幾個人在追她,這嚴重摧毀了他的感情。他對此耿耿於懷,他想證實一下。

葉夢矢口否認:「都是他們瞎說的,哪裏有十幾個人,正確的說一個都沒有。也許有的人有那樣的想法,可是我真的沒有那麼想過,況且高中時候那麼小,誰知道什麼是什麼啊?再或者就是因為我善良,不好對有些人直截了當的拒絕,所以可能別人一直認為我和男生曖昧不清。」

一浩拍手稱快,說:「這話你說到點子上了,不能給所有人留有餘地,還自己清凈,拒絕要有禮有節,讓自己在別人心中端莊起來,你就會慢慢遠離是非,會慢慢獲得敬重,而不是褻瀆。那種善良不但毀了自己,也害了別人。你不能看着這個也捨不得,看着那個也行,到頭來就是亂七八糟的事。」

葉夢撲閃着眼睛,點頭稱是。心裏想,他真是個兄長啊!最初的那種感覺油然而生,我的這些他句句說中要害。

他們沿着河岸已經緩緩走了很遠,倆人繼續交談,葉夢仍然挽著一浩的胳膊。雖然話題非常凝重,但是必須要談清楚,否則倆人無法繼續。

一浩繼續敞開心扉,想要把一些困擾了自己很久很久的問題與她談開來。他猶豫了半天,還是開口了:「你和馬榮現在還聯繫嗎?」看似輕鬆的問出來,其實心裏特別沉重。

葉夢則不假思索地答覆:「早就不聯繫了,一年前你老婆又一次鋪天蓋地的傳單發來,我約你之後,馬榮也知道了,他就拉黑了我,斷絕了和我的所有聯繫方式。我也同樣拉黑刪除了他。」

「是嗎?」一浩心有餘慮地問。

葉夢誠懇地點了點頭:「是的。」

他兩一路走着,卻說着一些非常嚴肅的話題,夜風漸漸涼快。葉夢依偎的緊緊,草叢中時有蟲鳴。

一浩心裏漸漸寬鬆,他問了最後一個問題:「你和文元到底什麼意思?你喜歡他?」

葉夢忽然鬆開了一浩的胳膊,生氣了:「胡扯!你把我當做什麼人了?」

一浩不語,靜靜地望着遠方,他並沒有去哄葉夢開心,他的風格變了。他思念了這麼長久的人,她必須是值得自己付出的人,否則他寧可活在幻想之中。他一直不動,也沒有過來哄葉夢。

過了很久,葉夢耍起牛脾氣,不理。一浩也不動。又過了很久,葉夢靠近一浩,輕輕地說:「他是文元的班主任,我在這一點上對他好一點,我並沒有對他有什麼別的想法。」

一浩心情非常寧靜,嚴肅地說:「你們在背後的互相聊天所說的話,還有一些事,我都做了一些收集,已經非常曖昧了!有一個事實你可能至今還不知道,文元在你給他提早餐之後就知道你我之事,是我和他做了一次交談,我以非常嚴肅的態度和他說的,也是把他當做兄弟的身份給他說的。可是他在背後說了多少,做了什麼你清楚!」

「啊!」葉夢忽然羞辱難當,「他一開始就知道我們的事?」

「當然知道,但是他肯定在你面前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假裝認為你有多麼清純,假裝他有多愛慕!」一浩聲音嚴厲地說,「你也從此可以認識一下人!」一浩說着,面無表情!

「卑鄙!無恥!你們都卑鄙無恥!」葉夢突然情緒失控,感到自己被侮辱了。她覺得文元不露聲色更可怕,他把自己當做什麼人了,當做裱子一樣的人嗎?他明明知道自己和一浩好,還假裝什麼都不知道,還甜言蜜語地欺騙自己。而一浩居然輕易相信別人,把事關自己的如此私隱透露給別人!而自己總覺得文元人品好,想不到卻是畜生一樣的人!

一浩大義凜然地說:「我不願做偷雞摸狗之事,既然和你兩年的相愛,我多次說過,我就是餘生。所以我敢於曝光,開始我看他和你交往密切,我很不爽。所以我給他談了,我想他如果是個男人,他如果對你真有意思,可以講出來。他只說他對你什麼想法都沒有。而且還祝福我們最終能夠走到一起。可後來我發現,他在背後卻對你經常獻殷勤,博取你的好感。而且慢慢地言語上也有試探和曖昧的話,而你也非常買他的賬。他之所以這樣做,另一個因素是因為你的原因。你經常有事無事找他,有話無話找話,最重要的是你對他經常撒嬌。你知道一個女人經常對一個男人撒嬌意味着什麼?要麼你喜歡他,要麼你給他釋放一種你喜歡他的信號,不論你真心如何,客觀上就是這樣。」

月亮上來了,微光下,葉夢的臉色紅一陣紫一陣的,羞愧難當。

一浩緩和了一下語氣:「男女正常交往非常普遍,但是一個女人對另一個男人的撒嬌,這是非常慎重考慮的,那不是隨便亂撒的。矜持和端莊這是一個女人贏得敬重的最好的氣質!」

說完這句,一浩沉默良久。夜風習習,兩個人一度非常尷尬。

不知過了多久,葉夢走過來,拉着一浩的手,輕聲說:「我和他真的沒有什麼,我只是因為他是魚魚的班主任,凡事遷就着他。就是在辦公室里經常迎合他的多。你是不是誤會我在勾引他了?如果我有那麼不堪,我還配是一個人嗎?」她又依偎在以後身旁,兩個人繼續走着。

葉夢說:「那年你就指出我的致命弱點,說我私交異性太多而且都曖昧不清,也許我真的錯了,所以導致了很多人對我有意。導致我的感情世界混亂不堪,導致會沒有一個對我誠心的人。文元他給我說過他對我有意的話,想不到他卻清清楚楚知道我和你好的事。可我真的沒有那麼想過。也許你說的對,因為我的撒嬌給了別人錯誤的信號,所以別人誤以為我在釋放信息。」

葉夢說着這些話,心底里卻極度的震撼,她震撼於蔡一浩這個男人,他洞悉一切,明察秋毫,哪怕自己的一點小心思都好像在他的眼皮底下。自己背後的一些事他都大體知道!而王朋卻什麼都不想,就算出軌十年他都不知道。同時也說明蔡一浩太過於關注自己了,所以才如此用心。

葉夢沉默不語,心裏卻十分彷徨,自己再不能和文元過分親近了,否則再鬧出什麼緋聞來,自己何止是身敗名裂,簡直會死無葬身之地。

但是葉夢不服氣,按照他蔡一浩前兩年就那方面那麼強的慾望,不相信他會一直守着!於是她轉過來問:「你對我再有疑惑沒有了?」

一浩答:「沒有了。」

葉夢說:「那我問你,這一年你有沒有動過心思想找個人解悶?」

一浩坦然回答:「有,想你特別絕望的時候,的確想,而且特別想。」

葉夢說:「我不相信你沒有找過!你承認你找了!」

一浩搖頭嘆息:「不,沒有找過。」

葉夢問:「為什麼不?」

一浩說:「我不喜歡偷雞摸狗,我憎惡偷雞摸狗。既然我和你的事已經沸沸揚揚眾所周知,我怎麼還能夠再向別人示愛?別人肯定知道,我怎能張開嘴再向另一個女人說愛,如果說了,那麼就否定了我對你的愛。況且我愛你,多次給你說過,我輕易不會愛上一個人,一旦愛上就是一生一世。所以我寧可孤獨終老,再也不會向別人說愛了。」

這些話句句敲擊著葉夢的靈魂,她為自己與文元的曖昧感到恥辱,簡直就是下作!她暗暗下定決心,做一個矜持端莊的女人!

葉夢又問:「那你這一年怎麼過來的?」

一浩平靜如水:「平平淡淡,工作和生活。老老實實做人,誠誠懇懇做事,僅此而已。」

夜已深了,兩個人談了很多很多,疑慮漸漸消散,不覺輕輕疏鬆了一口氣。微弱的月光下,葉夢輕輕吻了一下一浩。

他們依偎著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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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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