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建州詩會

第四章 建州詩會

又趕了五日路程才到建州,需在這裡休整一日,等明日便換走水路沿江北上,雲娘為此特意雇了一艘頂好的畫舫。李鳳歌百無聊賴地躺在躺椅上,吳常侍坐在一旁飲著茶,兩個人又聊起了京中的一些舊聞打發時間。

「吳常侍,這沐恩書院請的是哪位大儒教學,我可認得?」李鳳歌咬了一塊肉脯望著一旁悠然自在的吳常侍問道。

「回世子殿下,這次陛下是下旨讓方孝山、孔令和二位大儒主持沐恩書院事宜,又命郭稷、阮謙、陶玄葛、董文良等人授課」吳常侍一邊說著一邊煽著蒲扇「世子殿下如有機會可以選孔令和為授業之師,他的兄長便是衍聖公孔廉」。

「多謝吳常侍提點,若有機會鳳歌一定跟著孔先生多學一些修身之道」李鳳歌說完便看見雲娘走了進來於是便問道「什麼事讓雲娘這麼高興?竟笑的合不攏嘴」。

雲娘走到李鳳歌身旁,手裡拿著的團扇輕輕搖擺,縴手在瓷盤中摘出一顆葡萄,小心地剝去上面的皮,然後喂進李鳳歌的嘴裡,接著便說道:「建州今夜有燈會,世子倒是會趕時間,來建州的時間剛好碰上」。

聽著話李鳳歌便打起了精神,從廣陵出來便一直在趕路,平常最愛頑鬧的李鳳歌,這幾日便像是焉了一般。李鳳歌從躺椅上撐起身子,望著雲娘問道:「這建州的燈會有什麼稀奇的事物、可有我沒見過的?」雲娘望了一眼精神煥發的世子殿下,輕唇微啟含笑說道:「倒是沒有世子殿下沒見過的,只是今夜有一場詩會,當地的才俊都會去,世子文采無雙,不妨去摘個魁星」。

「世子殿下竟好詩詞,咱家也想看看世子的風采」吳常侍在一旁應和道,裡外里不耽誤行程,便是頑鬧也是不妨事的「明日咱們就要走水路北上,一路要到庸州才能下船,世子不妨趁著今夜放鬆一下」。

「吳常侍說的在理,雲娘便吩咐下去,命人早些備飯」。

「知道了,世子殿下」雲娘笑著轉過身子離去。

……

李鳳歌用過晚膳,便急忙收拾準備出門,雲娘換上了一件男子的衣裳跟著,吳常侍也笑著與眾人一道去湊湊建州燈會的熱鬧。這幾日相處下來,沒有什麼世子架子的李鳳歌,與吳常侍倒成了明面上的忘年之交。趙軻帶著幾名穿著便服的銳士護衛著,畢竟燈會上人多眼雜,世子又地位尊崇,真是碰著傷著,或者被哪個不開眼的衝撞了,便是一場禍事。

建州位於南北之交,民風既雄渾豪放,又不乏溫潤柔情,往來的商賈一向不絕,便就是在平日里,建州城的燈火也是能一直亮到夜半子時。或是因為這裡是南北要塞,往來的人絡繹不絕,因此在建州最為出名的便是酒肆,歌姬伶人便端坐在其中哼唱,更有塞外的胡人表演雜耍。

「這建州可真是個好地方,既不缺美酒又不缺美人,只比廣陵差了一些罷了」李鳳歌手裡拿著一壺當地農家釀的酒感慨道:「縱然比不上廣陵,便也勝卻人間無數」。

「這建州城歷史悠遠,魏涼時期是當時的都城,所以又有一個別稱叫龍城,雖有些許僭越之嫌,倒也不妨礙一些文人鍾愛此地」吳常侍在一旁應和,倒是突顯了他一名內侍所不該有的才學「太祖皇帝曾經巡幸此地,並留有一首詩篇」。

「應是那首《至建州行》」雲娘挽著李鳳歌的臂膀望向一旁的吳常侍「舊時曾為天子門,浮沉至今已茫茫,行路遊人如織絲,多少兒郎醉酒狂,墨客太白曾提筆,至今不肯還故鄉,此地盤踞如猛虎,恰能細嗅薔薇香」。

「自是這首,尤其是后四句最為人稱道,墨客太白曾提筆,至今不肯還故鄉,此地盤踞如猛虎,恰能細嗅薔薇香」吳常侍笑著應聲道「此地文風豪放不羈,多有詩人在此地留有佳作,世子殿下今日切不可輕敵,這裡的年輕人有才學者頗多,每年科考便不乏有進士及第的士子」。

「吳常侍莫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且看我今夜去摘個魁星,殺殺他們建州儒林的威風」。說著話李鳳歌便來到春花秋月樓的門前,這便是今夜舉辦詩會的地方「咱們進去吧」。

李鳳歌便帶著人直接上了春花秋月樓的三樓,並在靠窗戶的位置坐下,這裡視野極為開闊,透過窗戶能看見大半個建州的熱鬧景象,兒童的嬉鬧聲、商販的叫賣聲、青梅竹馬猜燈謎時的懊惱聲均能穿過窗戶透了進來。

遠遠望去火紅的燈籠已經高高地掛起,竟像是一條長龍蜿蜒,還有游湖的畫舫與湖中的亭台閣樓交映,空中的皎月倒映在湖心,倒真是一副別有滋味的文人畫。李鳳歌點了一些當地的小吃以來佐酒,不一會兒便見小廝將菜肴和小吃端了上來,李鳳歌嘗了一筷子,覺得口味有些偏辣與廣陵不同,不過倒是讓人精神陡然振奮,連酒也多飲了幾杯。

此時春花秋月樓里已經坐滿了人,都是建州當地的才俊,周圍顯得有些嘈雜,偶爾能聽見一些高談闊論,一些才俊甚至拿出了隨身的文玩玉佩作賭,全當個彩頭押寶在某個人身上。

「世子!題目出來了」雲娘望著一位嬌俏娘子手上展露的捲軸,上面寫道:風花雪月但無不可幾個大字「不知道世子今夜能得怎樣的佳句流傳,雲娘也好久沒聽見世子作的詩了」。

「急什麼,先看旁人能寫出什麼來」李鳳歌一邊吃著建州當地的佳肴小吃,一邊連飲了幾杯酒「吳常侍以為然否?」。

「然也!」吳常侍應聲說道。

不一會兒那名娘子手上便多了一副捲軸,玉指輕輕將捲軸展開,一旁的少年郎君紛紛盯著捲軸看,上面是一首五言絕句:杯酒難作詩,佳人是舊人,清風過空閨,郎君守孤墳。

「真是個痴情的人兒,這首詩雖然算不得什麼流傳之作,但也文采斐然,屬實是難得。」一旁座位上的人紛紛開口稱讚,畫面仿若就在眼前浮現,少年郎日日借酒澆愁,這輩子最愛的女子已經故去,清風吹過她曾經住過的房間,而郎君從此只能與孤墳相伴。

「世子以為何如?」雲娘問道。

「莫不是除了當年的那個人,旁人瞧他不上,因此在墳前哭泣?」李鳳歌說完便見雲娘和吳常侍笑的前翻後仰,就連向來拘謹的趙軻也難以再板著那張時刻緊繃的臉。

「世子還請飲酒莫要再說這個,省的旁人聽了笑話」雲娘一手捂著笑疼了的肚子,一手為李鳳歌斟酒。

接著又一幅捲軸被人送到案台前展開,李鳳歌此時喝酒正喝的盡興,目中的餘光便瞥了一眼上面的詩句,倒是一首不錯的七言:曾攜桃花為卿簪,死生至此兩不疑,迢迢星河隔山海,難囚牛郎織女心。

「倒是不錯!」李鳳歌邊喝酒便說道。

那名模樣乖巧的娘子又將寫有第三首詩的捲軸打開,上面寫到:寒窗苦讀十數載,紅袖添香難為情,摘得探花掛金榜,敢向天子求誥命。

「怕是此人酒有些多了,雖可見一片情誼,不過言語間太過狂放,恐為陛下不喜」吳常侍望著那首詩說道「學成文武藝貨賣帝王家,既然是陛下的臣子便該謹守臣子的本分,怎麼能奢求陛下的恩賞,莫不是教書先生未曾教他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恪守本分的道理?」。

「這話說的就遠了,詩人本就狂放不羈,那太白詩人更有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章句,是否就該被府衙關進牢獄,判個問斬?」李鳳歌笑著對吳常侍說道「吳常侍莫要太在意這些,不過是些自以為風骨卓絕的窮酸文人,為解滿腹幽怨發的牢騷罷了,豈可當真」。

「世子殿下說的是,不知道這第四首又當何如」吳常侍飲了一杯酒,便將目光再一次投向那名娘子手中即將打開的捲軸。

北地霜雪多寒苦,此事無關風與月。朱門貴子宴賓客,寒窯稚童無家回。閣樓貪歡枕嬌娘,紅唇香齒忘愁憂,若無朔風兒郎死,豈有諸君半生閑?

「我大胤二十萬將士在朔風城戰死,我等有何面目以飲酒作詩為樂?」有人慷慨激昂地說道。

「這詩是何人所作,竟使人醍醐灌頂,好一個若無朔風兒郎死,豈有諸君半生閑」一名士子捶胸頓足地說道。

「這詩是這位從外地來的郎君所作」那名展開捲軸的娘子將玉手,指向一處偏僻的角落,李鳳歌順著方向望去,倒是個俊秀不失英氣的小娘子,與別處美人有不一樣的風骨,竟還扮作男裝。

「世子,這位郎君的容貌和才學怕是不輸殿下」雲娘望著那個人朝著李鳳歌說道,卻被李鳳歌嘲笑說:「這哪是什麼郎君,分明是個姑娘,倒是好見識好才情,雲娘且快去拿紙筆,也該同他們小露一手」。

吳常侍頗為不解地望著李鳳歌,為何非要將一名郎君說成女子,於是便向李鳳歌求問,李鳳歌倒也不避諱,直言廣陵無甚特產,唯美人是廣陵一絕,自己從小便是在美人堆里長起來的,如今得見絕色,怎麼能錯認成男子呢,那人雖眉宇間俱是英氣,可是細看香頸卻無喉結,實是女兒家無疑。

李鳳歌從雲娘手中接過筆,飲罷一杯酒,接著便揮毫下筆,字體飄逸靈動不拘一格,寫完隨手將筆丟在一旁,讓雲娘將詩句交到台前的桌案上,孤身便朝著那名扮作男裝的女子處走去。案台前的娘子展開捲軸,上面寫到:余在江南賦新詩,卿居北國作愁詞,千里嬋娟應一處,好叫天涯共相思。

李鳳歌的詩句一出,整個春花秋月樓便沸騰起來。「諸君且莫要留空樽,今夜當為此佳作浮一大白」一人高喊道。

「如此章句可以流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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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烽煙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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