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

夜裡,景末驚醒,發現自己又躺在病床上。

打架,病房,實驗,病房,打葯,病房……

在暗無天日的瘋人院里,她像只等待被人放血的小白鼠,從一個囚籠輾轉至另一個。

倒不如一刀給她個乾脆,她自暴自棄地想,縱觀整個人生軌跡,沒有任何一個時分比此刻更絕望。

左手手背上已經不知道被扎過多少個針眼,借著床頭檯燈的光亮,景末看著此刻不知道盛著什麼葯的輸液管,暴躁得一把將手上的針頭扯開。

……結果一大股血直接順著針孔倒流了出來。

「嘶——!」她痛得咬緊了牙,邊用手指堵住針孔,邊以一種怪異的姿勢試圖夠到床頭柜上的醫用止血貼。

……然而距離有點遠,她把胳膊伸得筆直也硬是抓不到那隻放止血貼的小盒子。

真是衰爆了!

就在這時,景末的視野範圍之內忽然多出一隻細瘦修長的手,那隻手輕而易舉地從盒子里揀出幾枚創可貼,一把扔給她。

景末這才發現原來隔著一隻床頭櫃,她的隔壁床竟然還躺了個人——而且還是個男人!

這瘋人院的配置實在太奇怪了,打飯的餐廳按性別分得一板一眼,而病房竟然是男女混住?設計這裡的人到底怎麼想的?

「謝謝,但願沒吵到你睡覺。」不過此刻景末也懶得想那麼多,她手上的針眼正突突得疼,於是道了聲謝后便直接撕開創可貼給自己包紮。

「不要緊,才晚上八點。」說話的人戴了副斯斯文文的黑框眼鏡,額頭應該是被人打破了,還纏著厚厚實實的繃帶,他禮貌沖她一笑,「友情提示,那瓶只是普通的葡萄糖而已,對你身體恢復還是很有好處的。」

「……不扎了。」景末尷尬地搖頭,「手疼。」

「噢,我很遺憾聽你這麼說。」眼鏡男同情地抿起了嘴,「該不會是靜脈炎吧,拿熱毛巾敷一下也許會好一些,或者,我可以幫你向護士要一點硫酸鎂。你知道嗎,這裡之前就有個靜脈炎的病友,結果後來他的手腫得就跟豬蹄一樣高……」

「不、不用了。」趁他把話題扯遠之前,景末趕忙打斷他,「我不是靜脈炎,謝謝關心。」

但話說回來,這位眼鏡男看起來可比阿卡姆里絕大多數人都正常,甚至還……有點優雅。而且,他還懂得許多醫護方面的知識,看起來根本不像瘋子,倒不如說更像個受過良好教育的知識分子。唯一的缺點是話格外多。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眼鏡男冷不丁冒出一句。

「啊?」景末沒跟上他的思路。

「沒關係。」眼鏡男抿嘴看她,乖巧一笑,「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在想的是——為什麼這傢伙看起來那麼正常,卻被關在這裡?」

嚯,看來他不單知識懂得多,識人的本領也掌握了不少。

「好吧,你猜對了。」景末誠實地點點頭,「對不起,無意冒犯,可你看上去完全是位智者,為什麼來這兒?……難不成,你也遭人誣陷?」

面對女孩輕而易舉得出的結論,眼鏡男報以快樂的大笑。

「很遺憾,你答錯了,我漂亮的小姐。」他那黑鏡框底下的眼神在夜色下神秘莫測起來,「我是個犯罪分子,而我的武器是聰明的大腦。」

「你殺過人?」景末對他的回答表示抗拒,畢竟眼前這個人的談吐與風度儒雅有教養,她無法將他與那些十指沾了鮮血的殺人犯混為一談。

黑客如果破譯了機密文件也算犯罪,景末希望眼鏡男所指的會是這一類,於是她試探性地問了句。

讓景末沒想到的是,他居然點頭默認了。

「能進阿卡姆的,都殺過不只一個人,除了你這種……」他指了指景末頸圈,「變種人。」

他的答覆讓景末徹底失望了,與生俱來的正義感讓她對一切冷血殺手避而遠之,於是她往自己的床上縮了縮,心中剛對眼鏡男萌生出的一點好感熄滅了。

「你害怕我了嗎?」眼鏡男問。

「……」

「別害怕我好不好?我不會傷害你的。這裡的人都無聊死了,自從我之前的一個朋友越獄后,我就很久沒跟人講話了。」他抱著枕頭,不知是否是景末的錯覺,她竟然從那語調里聽出了點委屈,「況且……其實我從很早之前就開始關注你了。」

「這話術過於老套了吧。」景末扶額,「我才來這裡三天。」

「我知道我知道。」眼鏡男解釋,「你還在紐約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你了,在電視新聞上。」

景末知道是哪則新聞了,感謝托尼,讓她的無心之舉不但在當時火遍校園,甚至還傳到哥譚來了。

「你不關注綠魔,不關注鐵人,關注我這個窮學生幹嘛?」她哀怨地問一句。

「因為綠魔混亂邪惡,鐵人目中無人,唯有你極端正義——正義到在這個地方太過扎眼,你觸及到了罪犯們最反感的東西。」

景末:……這天沒法聊了。

所以我是讓你噁心到難忘,要努力用一生去治癒嗎?

「別多想,我沒有討厭你,我只是,單純覺得你很有趣。」眼睛男笑眯眯地沖景末遞出友誼之手,「我叫愛德華.尼德瑪。」

雖然被人主動示好是值得開心的事情,但景末還沒有瘋狂到跟殺人犯做朋友的地步。

她猶豫一下,卻並沒有伸出手去握住他,還替自己找了個合情合理的借口:「對不起啊,床隔得太遠了,我胳膊夠不到。」

憑藉愛德華.尼德瑪先生過人的智商,立馬就明白這是又一次被拒絕了,但他並沒有因此而惱火。他收回手,懶懶靠在床頭的枕上,轉而開始說另一個話題。

「你知道,很多罪犯之所以成為罪犯,都是因為迫不得已。迫不得已維護自己岌岌可危的利益,迫不得已拿起武器,迫不得已才殺了人……」

景末偏著腦袋,默默地聽著。

「你那天在飯堂差點殺了洛里.納丁,不也是因為迫不得已嗎?」他問。

「她叫洛里.納丁?差點是什麼意思,你是說她還沒死?」景末瞳孔驟然放大,猛地抬起頭來,她知道愛德華所指的是那天辱罵她、還往她頭上澆了兩桶水的女囚。

「哦,瞧瞧你那興奮的眼神。」愛德華嘖了聲,「那天我剛好在場,也完全能理解你的心情——怎麼,她對你說了那麼難聽的話,你還不希望她死掉嗎?」

「她……」景末啞然,她仍能回憶起當時那份火竄到頭頂的暴怒,仍能感受到揍人時的力道,在那一瞬間,她似乎完完全全變了一個人,「其實後來我也很懊悔,她雖然做了過分的事,但罪不致死……我當時、當時……」

她當時被憤怒完全佔據了頭腦,只想著發泄與報復,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便看見洛里被血泊包圍,沒有呼吸。然後,鍾女告訴她,她死了。

「我真的很後悔,我不想殺人。」景末道,「我不該那麼對待她。」

「所以啊,你看我說什麼來著,迫不得已呀。」愛德華得意又優雅地笑了,「在你眼中,這裡的人都是一群瘋子,可他們本質上不過都是被命運捉弄的可憐人罷了。」

「我沒有你那麼幸運,洛里.納丁那天只是暫時休克而已,而我的克莉絲汀小姐卻因為我的一時失手而永遠離開了我——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疼嗎,明明我那麼愛她!」

「克莉絲汀是你的女友?」景末扭過頭問,卻無意間撞見他眼裡有淚光閃動,那麼真誠、那麼強烈,就好像將那種疼痛又完完整整地經歷了一遍,這絕不是謊言。

「對不起,是我目光太短淺了……」

為了躲避親手殺害他心上人的真相,愛德華從一個謊言開始,釀造了愈來愈多的謊言,逐漸走上了一條不歸路。直到最後,他迫不得已來到了這所瘋人院。

「你說得對,愛德華。」景末忽然想起過去的種種,她嘆息,「我不是聖人,也沒自己想得那麼高尚,說到底,我只是個把個人利益看得比別人高的普通人。」

「誰不是呢?世人皆是如此。」愛德華苦笑,「所以我們現在是朋友了吧?」

「當然。」

*

滴答滴答,時鐘一刻不停地走著,已過了午夜十二點。

病房裡唯二的兩個人卻都毫無睡意,他們躺在各自的小床上仰頭望著天花板,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雨果抽走我兩管血。」景末像貓頭鷹似的把眼睛瞪得溜圓,哀怨地說道。

「我知道了。」愛德華無語地捏著鼻樑,忍無可忍地閉上眼,「你已經說了六遍了。」

「他是個科學怪人,我的血到他手中很大概率會變成可怕的武器,這也是變種人必須保護好自己的原因。」景末念叨這件事時,活脫脫像個老媽子,「我知道他現在肯定在做實驗,可我卻沒辦法阻止他……」

「這是超出你能力範圍之外的事,你只能接受它。MJ,有時候你必須學會妥協。」

「他以後肯定還會從我身上抽更多的血。七十年代的時候,科學家就是從變種人的血樣里提取出特別的基因,然後研製出了只針對變種人的殺傷性武器。」景末跟沒聽到似的繼續說,「我這樣下去會給其他變種人帶來災難。」

愛德華:……算了,你開心就好。

「我在想,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就能阻止這一切發生?」

「你想自我了斷?你這麼有獻身精神?別開玩笑了。」愛德華聽到這荒唐話后大聲挖苦道,「在所有能夠解決問題的辦法中,你偏偏選擇了最笨的那個!」

「你有更聰明的辦法嗎?」

「當然了!殺掉雨果,或者越獄,這兩個解決辦法都比你自殺要好吧。」

「雨果是院長,周圍守衛森嚴,我們又沒有武器,怎麼可能殺了他?」景末幽幽嘆氣,「至於越獄,沒有人能——」

話還沒說完,景末忽然回憶起幾小時前愛德華對自己說的話,這讓她頓時來了精神,直接從床上彈起來,「等等,你是不是跟我說過,自從你之前那個朋友越獄之後,你就很久沒跟人講話了?」

「哇哦。」愛德華驚嘆,「你記憶力真好。」

「你的那個朋友,他是怎麼做到的?」景末迫不及待地追問。

與其等待布洛克.朗姆洛兌現他那模稜兩可、真假難辨的諾言,不如她自己從現在開始想辦法。

「我勸你趁早放棄,那個紅毛跟我們都不一樣,他是為數不多的那種,真正的血腥與暴力愛好者。」

「說給我聽聽吧,求你了!」

「他把獄警催眠后,控制他打開了牢房的電動開關,然後趕在特種部隊來之前,硬生生在走廊里殺出了一條血路。」愛德華無奈地翻白眼,「因此,自從他逃走之後,阿卡姆的看守比之前多了兩倍。」

「他現在在哪兒?」

「估計是離開哥譚了,GCPD到處找不到他。」愛德華話鋒一轉,好言相勸,「我知道你打架很厲害了,可你跟他比還差得很遠,所以,不要想不開,OK?」

「他是怎麼把獄警催眠的?」

「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對不起對不起。」景末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失態,她重新躺好,把自己裹進被窩裡,「可是愛德華,難道你就從來沒想過要逃出去嗎?」

「我說了,MJ,那是很有難度的事情,你不要鋌而走險。」

好吧,事到如今,景末也沒必要再瞞著他了。

「或許沒那麼難呢?」她壓低了聲音,像在說一句悄悄話,「我忘了告訴你,在雨果院長的辦公室里,放著一枚我的戒指。」

當武力派不上用場的時候,就有必要使用法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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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的時候寫到,懸戒被傑羅姆調包了,而景末完全不知情,所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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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中人是超級英雄[綜英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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