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為了避免像剛才在法拉盛那樣，一落地就被一大群人圍得水泄不通，他們這次特地避開了人群密集場所，而是選擇了布魯克林一帶風光秀麗的居民區。

這裡雖然人流量沒有商業廣場的大，但往來散步、健身或攝影的行人也並不少，這樣的基數已經足夠他們進行調研了。

兩人分頭行動，等五百份調查問卷填寫完畢時，也僅用了不到四十分鐘。雖然用時比在皇後區那邊長了一些，但好在這回並沒有發生聚眾擁堵事件，他們不用花額外工夫去疏散人群，因此效率反倒提高了。

此時時間才剛過下午四點。而在蜘蛛俠的幫助下，景末已經完成了接近兩天的任務量了。她簡直快要感動到涕泗橫流。

紐約好鄰居果然名不虛傳！

彼得這好朋友著實靠譜！

「要不要再去一個區？布朗克斯還是曼哈頓？你選。」蜘蛛俠邊說邊瀟洒地將一摞填寫好的問卷遞到景末手中，語氣輕鬆得就像這根本不是什麼費時費力的大型調查，而是去喝了一杯無足掛齒的咖啡。

「曼哈頓吧。」景末不假思索地回答。

因為布朗克斯距離實在太遠了，她可不想厚著臉皮讓他再載她那麼久的路程，況且她今天已經夠麻煩他的了。

「沒問題！」友好鄰居愉快地吹了聲口哨，示意景末將手搭在他肩上，下一秒兩個人就可以盪著蛛絲飛出去。

然而就在這時，兩人不約而同聽到一陣離他們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從方位判斷，此人正是奔著他們而來的。

他們非常有默契地停下動作，然後同步回頭。

而景末在看清來者之後，連呼吸都加重了幾分——

OMG！

一顆布魯克林產水蜜桃正向你奔來！

雖然美國隊長的確有「布魯克林小子」之稱，但她實在沒想到自己能夠這麼幸運地在這裡碰巧遇到他。

那一刻，景末的整個視界都帶上了玫瑰色濾鏡：史蒂夫.羅傑斯步伐穩健地朝她跑來，緊實的胸膛因為劇烈運動而上下起伏，髮絲上的汗珠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那件普通的灰色純棉T恤竟被他穿出意想不到的美感，緊繃繃地襯托出那妙不可言的肌肉線條……

時間似乎在那一刻放緩，景末的目光如放大鏡般不斷聚焦、聚焦，看什麼都彷彿慢動作，她的視野集中在他那被汗水浸濕的胸膛上。

Wow,Fantasticbaby.

她的大腦里不由自主響起BGM：

Kissme,k-k-kissme,

吻我，吻-吻-吻我，

Infectmewithyourlove,

以你之愛侵染我，

Andfillmewithyourpoison,

以你之毒灌滿我，

Takeme,t-t-takeme,

帶我走，帶-帶-帶我走，

Wannabeyourvictim,

甘心做你的獵物，

Readyforabduction,

情願被你誘惑

……

「下午好，二位！我正好在這邊健身，真巧啊。」史蒂夫很開心地打招呼。

景末腦里的色氣歌聲戛然而止。這才發覺不知何時起，史蒂夫都已經站到他們倆面前了，而她剛剛就一直盯著他的胸肌發獃……

她的臉就跟被紅色油漆刷了一道似的，紅透了不說還熱辣辣的，只想低下頭趕緊找個地縫鑽進去。

而她並沒注意到，身邊的蜘蛛俠從看到他那一刻起，頓時渾身的肌肉也都瞬間僵住——萬一真實身份被他當面拆穿，那他到目前為止所做的一切都毀於一旦了！

「啊哈哈哈，你好呀隊長！」蜘蛛俠臉上堆著尬笑，拽著景末就要離開，「真不巧，我們倆正要走呢！」

「對呀對呀，我們還有要緊的事沒辦。」景末急忙附和道，轉過身不想讓對方看到她難看得要命的紅臉。

兩個各自心懷鬼胎的人配合得天衣無縫，都想著要趕緊逃跑。

「你們這是要到哪裡去？」美國大兵疑惑地抓抓腦袋，「我剛才大老遠就看到你們，還以為自己認錯了。話說你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我都還不知道。」

「哦，這個啊，說來話長……」小蜘蛛立即打起了哈哈。

「等我們改天再和你說吧隊長！」景末補充。

史蒂夫不解地皺起眉：「MJ？彼得？為什麼我感覺你們今天都怪……」

他這邊話還沒說完，那邊彼得早就拽著景末飛得沒影兒了。

美隊：「……」

誰能告訴他到底發生了什麼？

*

在蜘蛛俠的幫助下，景末趕在傍晚六點半之前就把整整1500份市場調研都完成了，後來他還以要活動活動筋骨為由，熱心地將景末送回家。

回到家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Snapchat給彼得打了個視頻電話，想親自感謝他。

然而她連播了兩遍都沒人接聽，這逐漸讓她堅信那個心底破土而出的想法。她剛剛掛斷，對方立馬又打了進來。

不過這次是語音電話。

她摁了綠色的接聽鍵，出人意料地，最先傳入耳朵的並不是少年的說話聲，而是獵獵風聲。就像是當你站在高樓的露台上呼吸新鮮空氣時，才會有的那種、擦過臉頰的大風。

「……你是站在觀光台上嗎？」她問。

「……對。」對方頓了頓，少年音聲電轉換傳進她的聽筒里，「你下午怎麼樣？」

「彼得.帕克。」景末的聲音忽然認真起來，聽得對方心一緊。

「怎，怎麼了，景末？」

「你到底還有多少秘密瞞著我？」她說。

彼得此時坐在曼哈頓世貿大廈的天台上，身上還套著蜘蛛戰衣，他沒想到景末能前腳進家後腳就給他打電話，而他也根本等不及到回家的時候再回撥。此刻他坐在摩天高樓之上俯瞰，腳下的一切都變得星羅棋布。

當景末那嚴肅的問題以從她那頭脫口而出，他忽然覺得暈眩，手機都差點從掌心滑出來。

「什麼？」他裝作沒聽清地反問。

「你竟然和蜘蛛俠是好朋友？彼得，你還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對面的女孩忽然笑了，她的笑聲穿透無線電，就像一道遙遠的、沙沙的銀鈴。

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可心裡卻又彷彿有什麼跟著落空。

她還不知道，她還什麼都不知道。

「景末。」似乎沉默了很久，他才終於喚了一聲。

「嗯？」

「如果有天你發現，我並非你想象的那樣。該怎麼辦？」

電話那頭也沉默了。

他抬起頭向天邊望去，黃昏了。

層層雲霧盤踞在天空，夕陽趁著空隙迸射出一條條絳色霞彩，宛如沉沉大海中的游魚，偶然翻滾著金色的鱗光。

然後他聽見，她用全世界最動聽的語氣說：「接受你。」

雙眼驟然放大，她的聲音就猶如跌宕的雲中光，將整座城市連同著他的心一起融化。

「我，我要掛了……我這邊還有點事沒忙完。」他忽然覺得有點缺氧，支支吾吾地說。

「好，那我就不打擾你……」

還沒等她說完，彼得連忙按了紅色的掛斷鍵。

他坐在五百米的高空之上，打開面罩，深吸了一口空氣，在暮色中垂下頭。

如果剛剛問她這個問題的人是蜘蛛俠，那在他揭掉頭罩之後，她還會接受他嗎？她會接受他是彼得.帕克嗎？

……

「景末小姐，你是心情不好嗎？」大衛在門外躊躇了許久，直到天色都暗下來了，把大片的房間都投上陰影，才終於鼓足勇氣上前問。

「嗯？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剛才打電話的時候，語氣比以往平靜了大約38.7%，而且此刻你的臉上也沒有任何錶情。」大衛的目光垂下來，「景末小姐，你為什麼不笑了？是剛才電話里的人惹你不高興了嗎？」

「不，大衛，人類在正常情況下都是面無表情的。」景末頓時覺得哭笑不得，她望著大衛愁眉苦臉的樣子，只好又重新翹起嘴角，像在好脾氣地面對一個刨根問底的小孩，「我們並不像你們仿生人那樣，沒有任何心情波動的狀況下還能保持微笑，不然我們的面部肌肉會受不了。」

「可你現在就笑了。你又開心了嗎？」大衛淺藍色的目光移到了她嘴唇上，「景末小姐，我喜歡看你笑。」

「對，我現在又很開心了。」

「那你剛剛在傷心嗎？」

「不……其實我也說不上來剛剛到底是什麼心情，我想我只是很震驚。」

「為什麼？」

「因為我剛剛知道了一個大秘密。」

「什麼秘密？」

——只要景末不喊停，大衛就能一直問下去。他有的時候會很情緒化，可在某些方面，卻又像個十足的機械。

「我要是說出來，那就不能算是秘密了。我只能告訴你，它是關於我好朋友的，我之前一直都不知道，所以……我可能需要一些時間來消化這個事實。」

大衛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不出聲了，而是默默站在她身邊。

其實她都已經知道了，她什麼都知道了。

今天下午在布魯克林，隊長最後喊的那句話，不多不少被景末聽到了。

彼得.帕克就是蜘蛛俠，彼得.帕克就是蜘蛛俠！

那時候她的大腦變空白，她的心不停在叫囂。

她之前為什麼沒想到？明明他們的身高一模一樣，聲音哪怕隔著層布料也相仿，她簡直笨到家了才會覺得這一切都是巧合！

後來的整個下午，她有好幾個瞬間都想打斷他們正在進行的事務或話題，然後鄭重其事地站在他跟前，坦白地跟他講——嘿，別再偽裝啦，我已經知道了。

甚至在剛才通電話的時候，她差點就拆穿他了。

可她到底還是沒有開口。

她在最後一刻想通了，他自己有苦衷。如果他覺得這一切都無所謂，他也不會如此辛苦地演了這麼久的戲，他也不至於瞞著自己。

他只是還沒準備好用第二個身份面對整個世界。

在塵埃落定之前，彼得.帕克這個普通人的身份就是蜘蛛俠的保護殼。

而她不能強行褪掉他的保護殼。

「你什麼時候才能親口告訴我呢，彼得？」

景末望著窗外逐漸褪去的暮色，自言自語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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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夫.扒你馬甲.羅傑斯：我不是故意的。

寫這章的時候一直單曲循環結冰水樂隊《TwilightRush(暮色狂奔)》這首歌，因此有了本章這奇奇怪怪的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