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下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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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肉脯和乾糧我都替你裝到搭袋裏頭,水葫蘆里也裝滿了,你自己要小心點。」扣兒將東西一樣樣整理妥當,可比虎子當初自己上山打獵要仔細得多。

虎子第一次出門打獵只有十二歲,而且還是偷偷的,跟在大人後頭,身上都偷偷藏了虎子他娘早上剩下的兩個饅頭,灌了一壺涼水,就這樣上山了。要不是村子裏一起去的一個獵人發現了虎子,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那次回來,虎子他娘抓着虎子狠狠地抽了一頓,虎子他爹也就是清水村村長張恪壓根不管,由著虎子他娘使勁打虎子。不過從那之後虎子就跟着大人們上山打獵,每兩年就成了村裏最好的獵手。

成親后的虎子倒是和從前一樣,只是虎子他娘心細,發現除了農忙和上山打獵的時候,虎子倒是比從前要乾淨許多。本來,他們這樣的鄉下人家,只要能穿得暖就好,可新媳婦是大戶人家的丫鬟出身,通身的氣派,模樣性子都是一等一的好,除了下不了地,虎子他娘對這個媳婦倒是沒什麼意見。

扣兒的嫁妝是小姐杜如蘅親手置辦的,不說在這清水村裏是頭一份,放到青州城裏,也算是極體面的。扣兒原本是舍不下小姐的,可是她知道,只有自己過得好了,小姐也才能安下心來。

虎子從山裏帶回來的一些補身的好東西,她都送去給小姐,虎子也從不說什麼,這讓扣兒對這男人又多了些好感。送走了虎子,家裏也沒什麼要忙活的,扣兒收拾了些吃的,知會過婆婆后就往村外走。

杜如蘅的身子很弱,從沒有的虛弱。

娘胎裏頭帶出來的毒,原本就下得兇狠,這麼多年早就融到骨血裏頭,硬生生拔出,可想而知人要吃多少苦了。杜如蘅這些年吃了多少苦外人自然不清楚,可扣兒卻是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後來嫁到蘇家,蘇家老夫人待她好過一段時日,可也都是因為被蘇家大少爺傷了才用那些好料調養的。

想到蘇家,扣兒越是氣憤。

蘇家老夫人當初不來下聘也就算了,既然一定要依著當初的指腹為婚,等小姐嫁到蘇家后,老夫人連自己這個陪嫁丫鬟被扣下也不知道,何談真心疼愛?再說了,知曉當初指腹為婚原委后,扣兒愈發覺得老夫人不公允。

明明該是二少爺娶小姐的,偏偏成了大少爺那個心狠的,不然小姐也用不着吃這麼多苦了。

這一切,扣兒從不敢同小姐提,畢竟那一切都過去了,現在的小姐有人疼,有人護,何苦再念叨當初的苦?

太上皇覺得自家這個皇叔可真有意思。

可不是么?明明是個呆得可以的路痴,可不管他迷到哪兒去,他都照着原路給找回去,下一次繼續迷路。清水村明明不大,可自家皇叔就是能一迷再迷,愣是找不到要去的地方,比方說方書呆家。

自從下了一次盲棋后,皇叔對這個書獃子倒是挺有興趣的。太上皇倒是不怎麼中意這個獃子,可不是么?棋下得好不表示他就能娶自己的干閨女啊?太上皇從血雨腥風中登上帝位,那絕對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子女雖多,可最後能縱着老三對其他幾個趕盡殺絕,他就不是個善心的。

對待自己親生兒子尚且如何,何況女兒,尤其又是個認來的干閨女?但人與人之間就是要有緣分,因着皇后的關係,太上皇對皇后名下這對嫡子嫡女那是絕對的寵愛,尤其是錦繡,哦,現在得喊她冬至。

從小就遭了毒手,若不是皇叔出手,他這個嫡女就沒了。十幾年沒見面,好不容易找了回來,眉宇間又是那樣肖似皇后,他不寵瘋了才怪。跟着冬至到了清水村,認識了杜如蘅,因為皇叔和冬至都對這個丫頭好,太上皇也就多了些耐心與善心,等聽到了所有的事,太上皇喜怒倒是直爽多了,讓兒子下了詔書,偏要乾女兒也風風光光才好。

杜如蘅對自己這個便宜得來的乾爹除了畏外,更多的是敬,畢竟清水村裏的太上皇和戲文里唱得那些帝王是不一樣的,他會跟所有人搶女兒冬至,尤其對着駙馬莫堯時,太上皇簡直就像是個孩子,什麼手段,就算是錯漏百出,他還是梗著脖子非要冬至依着他才行。

這樣的日子,讓杜如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曾經有過那樣苦的事。

娘親,如果你還在,看見阿蘅如今的日子,會不會欣慰非常?隨着宮裏發出來的那紙詔書而來的,是宮裏最好的藥草,全都讓白先生用到自己身上。杜如蘅知道,那些藥草,隨便那一株放在青州城裏都是無價的,可就這樣快馬加鞭不要銀子似的給了自己,杜如蘅根本不知道要怎麼還。

冬至只是碰了碰杜如蘅的手,「爹爹愛聽琴,師傅和我也愛聽的,阿蘅姐姐若是有力氣,可是彈些好曲子來聽。」

給太上皇和公主彈琴,那是無上的榮耀,哪裏值得那樣珍貴的藥草?可杜如蘅除了笑納,連推拒都不行。尊者賜,不可辭。

除了最初兩次去毒,杜如蘅渾身針扎一般疼了三天三夜,別說彈琴,就連下地吃飯都不能夠,唇瓣才站着粥便吐得一乾二淨,明明疼得要命,可連掙扎打滾都沒力氣。杜如蘅稍稍有點力氣后便問白先生,娘親當初……疼不疼。

杜如蘅不問苦不苦,因為她自己經歷過這一切后便知道,良人成路人是多麼苦澀的事,她只想知道,娘親疼不疼。自己身上的毒,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她只想知道娘親為了自己忍了多少疼。

杜如蘅問這話的時候,依然比着手勢,唇瓣忍着疼,咬得死緊而蒼白極了。小白捏著藥草須沒有停下來,「你可以開口說話了。」

的確,孩子沒的那天,小白已經去了一些毒,足夠杜如蘅開口說話了,不然也不會疼得哼出聲來。

杜如蘅愣了愣,然後無奈地搖了搖頭,她是個啞巴,因着不會說話,害了身邊所有的人,自己也落得如今的下場。現如今再開口說話,又有什麼用?

小白看了一眼杜如蘅,也沒有再說什麼,「那毒本是見血封喉的,因着你,除了難過,倒也不疼。」

杜如蘅至此放下心來,只是依然不開口說話。

這樣一來,倒是讓清水村裏的這群人興趣盎然起來,私下裏鬧了幾回,便賭誰能叫杜如蘅開口才好。

太上皇自然是鬧騰得最厲害的那一個,得了皇叔小白涼涼的一瞥,太上皇立馬安分不少,只是能叫杜如蘅說話總是好的,不是嗎?小白也算默認了這個主意,只是連扣兒都出馬了,杜如蘅還是不說話。

她就那樣睜著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你,嘴角掛着那抹雲淡風輕的笑,誰還忍心逼她一定要開口說話?傑哥兒圓滾滾的身子總要膩在杜如蘅身邊,笑呵呵地看邊上的人鬧姨娘,姨娘不說話可姨娘笑得很甜。傑哥兒想,回家和爹爹說說,他肯定會給自己泡糖水喝。

是的,傑哥兒的親爹方子儒。

方子儒沒想到杜娘子真的會允下這門親事,當初聽了虎子的話,只覺得若自己再錯過,便會懊悔一輩子,便請了張叔替自己說媒,更沒想到一支曲子能讓她允下親事。直到回了家,虎子兄弟跟自己道喜了,方子儒仍覺得像是做夢一般。

接下來的日子,他開始準備起成親的事,雖然是續弦,但方子儒並不打算委屈杜娘子。青州城裏曾經發生過的事與方子儒來說都太遙遠,他不想去打聽什麼。杜娘子在他看來,正好是契合進心底的那個人,就足夠了。

兒子傑哥兒跟着扣兒學了不少手勢,不多,但方子儒覺得,自己只看她的眼就能明白她心底想的是什麼,並不是一定要說出口才能明白的。方子儒怕傑哥兒傷了杜娘子的心,只讓他不要常纏着杜娘子學什麼手勢,「你看着姨姨的眼就好。」方子儒因為定親后是不能見新娘子的,雖然婚期起碼要一年後才行,可方子儒恪守聖賢之道,自然不會違了規矩。

反正平常都有傑哥兒陪着杜娘子,她那邊過得好不好方子儒也都知道。剩下的功夫,除了教孩子們識字外,方子儒請了人開始修葺房舍,準備聘禮。他沒有萬貫家財,只用自己的真心去娶杜娘子進門。

太上皇他們折騰了很久,也沒盼到杜如蘅開口說話,便讓傑哥兒回去帶話,杜如蘅何時開口說話了,他們倆的親事才算真的成了。

虎子同情極地拍了拍方子儒的肩,「兄弟,俺幫你。」不過應該沒什麼大作用,畢竟扣兒也努力過了,不是一樣沒成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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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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