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面試
她順著聲音看去，那張深入骨髓的面孔，相比五年前多了堅毅與成熟，筆挺的西裝襯托出他挺拔的身材，腳上黑色的皮鞋更增添了幾分氣場，深邃的眼眸里映連出一絲冷酷的溫柔。她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顫，他以前不太穿西裝的。
那個也認出她，眉毛微皺，深邃的眸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黑色的尖高跟鞋，黑色的牛仔褲，白色地襯衫，簡單地扎了了個低馬尾。她這身打扮是打算去上班還是面試？
「葉總，這個女的把您車子的車標掰壞了。」男人慌忙跑過去，畢恭畢敬地彙報。
這是他的車子？她皺了皺眉，心虛的看著手裡的小金人。
他盯著她，那眼神彷彿在說，你的手怎麼就那麼欠？
她張了張嘴想解釋不是自己，又覺得沒有必要，反正都是要賠的。索性就認了吧。
「葉醫生，好巧啊，這是你的車子哈，實在不好意思，把你的車標掰斷了，要不你看一下，多少錢，我賠給你。」她不安的將手裡小金人藏在身後，卻又故作輕鬆。
「好啊，一個車標三十萬，楚醫生你打算怎麼賠？」他面色陰沉，身子不由自主靠近她。
這個女人五年前跑過來說要離婚，簽了離婚協議書後人卻消失得無隱無蹤。再次回來卻是這樣的方式，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女人。
靠近他，她又聞到他身上消毒水的味道。
「您稍等一下，我去打個電話。」她訕訕地笑著，開玩笑，三十萬？她哪來的錢？
她躲到一邊打電話，邵宇軒闖的禍，這個錢就應該邵立衡出。他那麼有錢，三十萬對他來說就是九牛一毛。
邵立衡關機，之前開會他的手機突然響個不停，逼得會議不得不取消。從那以後在開會他都會關機。
老大，你倒是接電話啊！她心裡暗暗焦急。邵立衡彷彿故意跟她作對，就是不接電話。
扭頭髮現葉子抒倚著車，直勾勾的看著自己，他這是擔心自己跑路吧，要是想跑早就跑了，還會呆在這裡傻等嗎？
「那個，估計在忙，你稍等會兒。」她尷尬地笑了兩聲。
「我不急，你慢慢打。」葉子抒想看看她到底想玩什麼花招。
索性在路邊的咖啡館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來。邊上的特助提醒他今天有幾個重要的面試，他淡淡地說了聲讓顧總面試。
她打了幾十個電話，邵立衡愣是一個也沒接，她以為對方故意不接，索性將事情的前因後果編輯成信息發過去，依舊石沉大海。
「那個葉醫生，要不我把身份證押在您這，等拿了錢我在贖回來。」她小心翼翼地問，身上最值錢的恐怕也只有身份證了。
葉子抒看向窗外，端起面前的杯子呷了口咖啡。
不行噢，也是，自己曾經那樣騙過他，在他心中早就沒有誠信可言了。
邵立衡開完會，打開手機，劈天蓋地的未接電話還有信息，都來自於那個名叫楚小小的女人。這女人真是一天不給他找麻煩就渾身不自在。
看了看她發過來的事情經過，揉了揉太陽穴，吩咐特助周宇給她送錢，思索了一會兒，又喚回周宇，決定自己去。
「要不……」葉子抒一杯咖啡早已喝完，料定她只是在拖延時間，剛欲開口說算了，便聽到她驚喜地喊了一聲「來了，來了」。
楚小小看到邵立衡的車子，飛快的離開座位，拉開咖啡廳大門迎了上去。
邵立衡看她這冒失的樣子，冷峻的臉上陰雲密布厭棄地躲開她。她也不在乎，徑直將手探他西服內襯口袋拿錢包。
「你放手，我自己拿。」感受到她的手指觸碰到自己襯衫，隔著一層布料，他仍有一絲觸電的感覺，而他似乎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邵立衡慌亂的開了支票，三十萬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她喜盈盈的將支票拿進去遞到葉子抒面前。
「葉醫生，對不起了，弄壞了您的車子，這是您要的賠償金額，您看一下，沒問題我就先走了。」在他面前她有一絲拘謹。
葉子抒微笑著接過支票，並不看，隨意放在桌上，餘光瞥了一眼窗外的男人，有些面熟，那是她的新歡？除了那層關係，誰會替她出三十萬？
楚小小鞠了個躬，沒帶一絲猶豫，轉身離開，出門拉上邵立衡，習慣性的想坐後座，被邵立衡呵斥了一句：「坐前面，老子不是你的司機。」
她乖乖的坐到副駕駛，畢竟人家剛剛替她付了三十萬，起碼的尊重還是要有的。
葉子抒看著他上了男人的車子，還坐在副駕駛，臉部的肌肉抽動了一下，拿起桌上的支票看了一眼簽名處：邵立衡。邵氏集團的總裁，難怪有些面熟，他們到底是怎麼認識的？他們是在交往還是已經在一起了？葉子抒冷笑著將支票團成一團扔進垃圾桶，快步走出咖啡廳。
面試已經結束了，幾名面試者各有千秋，顧景舟將四名醫生的名單和資料放在葉子抒面前。
顧景舟穿著長褲，根本看不出他左腿是假肢。他現在是葉氏集團的執行董事，這幾年他成長了不少，全心全意撲在工作上，五年前的那場車禍令他改變了很多。
「四個？不是五個嗎？」葉子抒皺了皺眉，他記得特助之前跟他彙報的時候說的是五個。
「還有一個說有事耽擱了，要晚點到。」顧景舟倚在他辦公桌前臉上帶著一絲戲謔。
「那就讓她不用來了，再優秀的人，只要不準時，我們葉氏一概不用。」他今天心情不太好，看上去很嚴肅。
顧景舟邪魅一笑，將手中的一份簡歷在他面前虛晃了一下，故作惋惜地說：「那就算了，這麼好的醫生，可惜了。」
葉子抒無心理睬，搶過簡歷丟了垃圾桶。
顧景舟聳聳肩，做了個無奈地手勢。
秘書敲了敲門，說第五位面試者到了。
「讓她回去吧，葉總說了不需要一個不守時的醫生。」顧景舟陰陽怪氣地說。
秘書得了指令，退了出去。
顧景舟嘆了口氣，將那份簡歷從垃圾桶剪出來，攤在葉子抒面前。葉子抒瞥了一眼，一怔，簡歷上那張笑靨如花的臉，她早上那身打扮因為要來面試？
他按了一下桌上的電話，通知總裁辦，讓第五位面試者進來，他要親自面試。顧景舟手掩鼻，嗤嗤地笑著。
總裁辦放下電話，通知楚小小回來面試，電話沒打通，想著應該沒走遠氣喘吁吁地下樓追。終於在最後一刻，將楚小小截了回來。
面試室內，楚小小忐忑地對著面前的五個面試官。左側兩個年紀看起來比較大的，楚小小之前在專業雜誌上看過他們的論文和照片，都是業內很有名的專家。右側第一個應該是負責人事的高層，緊挨著高層的是顧景舟。
顧景舟對她拋了個媚眼，她抿了抿嘴，努力沒讓自己笑出來。坐在中間的是葉子抒，楚小小皺了皺眉，他怎麼也在？這家醫院是他家的？招聘網站也沒說這家醫院屬於葉氏啊！她開始默默祈禱這場面試快點結束。
「楚小姐，你可以介紹一下自己？」負責人事的率先開口。
「各位前輩，領導好，我是楚小小，今年29歲，骨科學博士，畢業於……」她刻意不去看葉子抒，目光一直盯著兩位年紀頗大的專家。
「楚小姐的簡歷上婚姻狀況是離異，我想請問是什麼原因？」她還未介紹完畢，葉子抒便打斷了她的話。
眾人詫異的看著葉子抒，他甚少這樣關注面試者的婚姻狀況。顧景舟推了推他，示意他不要太過分。
楚小小的臉色煞白，緊張地捏了捏手指。
「怎麼？不可以說嗎？」葉子抒冷眼看著她。
「性格不和。」她找了一個理由，這應該是離婚夫妻中最體面的一個理由。
「楚小姐現在的感情狀況是怎麼的？單身還是有男朋友？近期有沒有結婚生小孩的打算。」葉子抒繼續逼問。
她給了顧景舟一個求助的眼神。
顧景舟會意，立刻打圓場，「這些是楚小姐的私事，我們醫院更關注的是人才，專業，楚小姐，你還做過無國界醫生，博愛啊！」
「我們這次招聘的都是主任醫師級別的醫生，如果我們今天招聘了醫生，幾個月以後她跟我們說她結婚了或者懷孕了，這會給我們醫院造成多大的損失。」葉子抒死抓問題不放，她五年沒有出現，一出現竟然跟一個男人在一起。
他們只是簽了離婚協議書，並沒有離婚，法律上他們還是夫妻。她就這麼急不可耐的跟別的男人在一起？
「對不起，我覺得我可能不太勝任這份工作，抱歉，耽誤大家的時間了。」她收起簡歷，慌亂的離開面試會場。
「葉總，我覺得這位楚小姐學歷和專業水平都不錯，您不能因為人家是女性就歧視人家。」一個老專家開口。
葉子抒沉默了一會兒，稱自己會考慮考慮。
顧景舟下樓追上楚小小，將手搭在她的肩上。楚小小以為遇到咸豬手，驚慌失措剛想叫人，扭頭髮現顧景舟，換上笑臉。
「喝酒去。」顧景舟拍了一下她的背。
「你請？」楚小小笑道。
「跟哥哥出去喝酒什麼時候要你花過錢。」顧景舟笑道。
一家不大的小酒館，布置的很有江湖氣息，上來的菜也是用油紙包著，鹵花生，麻辣鴨脖，五香雞爪，醬牛肉，切條黃瓜，兩紮冰啤酒。真是個喝酒的好地方。可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妹子，走一個。」顧景舟遞給她一杯啤酒。
兩人碰了一下杯，楚小小一仰脖子幹了。冰涼的直入心脾，真的很爽。她很久沒有喝酒了，五年應該有了。
「你的腿怎麼樣了？」她還是很關心顧景舟。
顧景舟苦笑醫生，將左腿的褲腳拉上來一點，機械假肢露了出來。楚小小的表情變得很凝重，五年前是她親自幫他做的手術。
「別這樣，好歹我還活著，這樣也挺好的，坐地鐵不用讓座，不用被道德綁架了。」顧景舟大笑著安慰她，一仰脖子喝光了一杯啤酒。
屋內的光線很強，楚小小依稀可以看到他眼角折射出一點亮光。與他碰了個杯，自顧自地喝了起來。
兩個久別重逢的朋友有說不完的話，兩人卻又沒有說話，只是不停地喝酒，一切盡在酒中，往事不堪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