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是希望更怕失望
宮裏的旨意來得又急又快，快得讓林月初都感到愕然。
而旨意的內容，也讓人摸不著頭腦。
只是讓林月初進宮，連借口都懶得找一個。
林月初心心念念的事，沒曾想這麼快就得償所願了，但心情卻沒好到哪兒去。
來傳旨的朱內侍瞧著笑眯眯的，也眼底的鄙夷，她看得一清二楚。
林家不算大富大貴，林婉儀又是個庶女出身，家常的衣裳都樸素得很。
此番要進宮，便回屋收拾了一番。
小欒一邊翻箱倒櫃，一邊急得叨叨絮絮。
一時覺得衣櫃里沒得兩身拿的出手的衣裳，一時又念叨首飾太少云云……
林月初對着銅鏡，不緊不慢的將頭髮梳起來，簪了兩支精緻卻不精貴的釵子，衣裙也平淡並不出挑。
既沒有精心打扮，也算不得故意扮寒酸。
林芳儀和林蓉儀眼瞧著林月初得了旨意進宮，還如此榮辱不驚，嫉妒得面目都扭曲了。
林芳儀手裏的帕子都要捏碎了，陰陽怪氣道：「庶女就是庶女，上不得枱面。」
這話的深意可深了。
林蓉儀頓時心頭平了，笑呵呵的看着林月初，還擺出一副姐姐的模樣來。
叮囑道：「你沒進過宮，可千萬小心應對，別出差錯。」
說着又撇得林芳儀一眼，笑呵呵道：「不管怎麼說，聖上宣咱們家的人進宮，那也算是天大的福分。」
林芳儀跟林蓉儀大多時候都不對付，這會聽了這話，更是恨得咬牙切齒。
一甩帕子，諷刺道：「福分，是福是禍都尚且難說……」
林月初哪裏沒看出兩個小姑娘拿她鬥法，眉眼都不抬一下，叫小欒扶著便出了門。
林婉儀的父親官職不高，膽子也小。
這會子也不曉得為何宮裏會傳旨出來，嚇得後背都是一層冷汗。
拉着林月初的手，便不住的叮囑，讓她小心翼翼，莫要衝撞貴人等云云。
林月初面上露出不耐之色，把手抽了回來，頭也不回的跟着內侍入宮去。
小欒不能跟着入宮，也怕自家姑娘跟在家裏一樣不著調，拉着她叮囑了又叮囑。
林月初滿臉黑線，她哪有那麼不靠譜。
入得宮門，瞧見那熟悉的宮道，林月初以為自己會心情激動，可並沒有。
相反的，還十分平靜。
引路的內侍走在前頭，邊走邊講這宮中的禁忌，言語中帶着幾許高傲和不屑。
林月初敷衍的應聲，並沒有往心裏去。
旨意是宋元清那邊傳下去的，但內侍並沒有引著林月初去含光殿，更沒有往後宮去。
七拐八彎的，卻是去了七星殿。
內侍掐著尖細的嗓音：「姑娘且在這候着，等聖上那兒空閑下來，就會召見了。」
七星殿往昔多是用來辦宴的，因着不是後宮，也沒人居住。
空蕩蕩的，十分冷清陰寒。
林月初掃了一眼，也沒什麼多餘的表情，只問那內侍。
「聽聞聖上素來忙碌，若是今兒都忙得忘記了，我是不是還得在宮裏過夜？」
那內侍眼高於頂，陰陽怪氣的朝她一笑，卻不說話。
旨意本就是晚上去傳的，林月初晚飯都還沒用。
內侍一走，偌大的七星殿便越發空蕩蕩的，林月初想着這副嬌滴滴的身體，到底沒忍住。
喚了守在殿外的兩個宮人，吩咐道：「我還未用晚膳，麻煩兩位姐姐給我準備些吃食。」
兩個宮人年紀算不得大，卻叫林月初這態度給驚了一下。
一個戶部郎中家的庶女，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
其中一個宮人將林月初打量一番，也沒瞧出她有什麼不同的。
便拒絕道：「姑娘，你且忍一忍吧，這兒是宮裏，可不是你家。」
另外一宮人倒有幾分同情，可也不敢擅作主張。
只好勸道：「興許聖上一會就召見了，姑娘便忍一忍。」
林月初飢腸轆轆不說，這副身子還沒徹底養好，雖是八月的天時，可這夜晚半點不覺得熱。
林月初可不想忍一忍，把小命都給忍掉了。
當下臉色一冷，就道：「我打小身子不好，這七星殿又寒又冷，若出了什麼事，兩位姐姐的處境只怕更難。」
又道：「哪怕我只是個庶女，可怎麼說，也是朝廷命官的女兒，死在宮裏，聖上總要給個交代的。」
她好歹當了幾年的皇后，這後宮之中的事她就算不是全部知曉，也了解七八分。
若是得用的宮人，也不會被派遣到七星殿來伺候。
兩個小宮人被她兩句話，說得臉色青白不堪。
朝廷命官的女兒死在宮裏，確實是個麻煩。
若是追究起來，聖上給出的交代，必然她們兩的性命。
最先開口的那宮人不得不壓下心頭的惡氣，轉身去準備吃食。
走得遠了才啐得一句：「小小年紀，死不死的掛嘴邊，也不嫌晦氣。」
夜晚寒風吹過，只覺脊骨發涼，忙加快腳步。
如林月初所料那般，宋元清果真沒有那麼快召見。
她不僅要來了晚膳，還要來了氈毛毯子，就靠在七星殿的小榻歇上了。
月上中天，已然過了子時，宋元清將手裏批好的摺子合上。
捏了捏疲憊的眉心，又端起茶碗喝了口濃茶。
朱內侍瞧他神色疲憊，便勸道：「聖上，夜深了，您可保重身體。」
宋元清咽下茶水，閉着眸子，又按了按太陽穴，問道：「七星殿那邊如何了？」
自打林月初離世至今，後宮一直空虛著。
其實也有不少人打主意，學着林月初的做派，想來宋元清跟前搏一搏前程。
宋元清心裏存着希望，即便這些人到自個跟前來，他也沒放過一絲可能。
可是見的人越多，心裏就越失望。
每一個都不是她。
小怡寧今兒出了宮往靈衣公主府去，回來就說，遇到了一個人，長得不像林月初，可神色和周身的氣勢，卻很相似。
小人兒本就是隨口一提，宋元清便記在了心裏。
這大半年來，他積攢的失望越來越多。
雖抱着寧可看錯，也絕不放過的原則，但心裏多多少少，還是覺得禮部郎中的那個女兒，興許也是東施效顰。
朱內侍跟在宋元清身邊算不得長遠，有些事還是猜不透。
此番問起，他便也一五一十的答了：「林家那位姑娘，這會在七星殿歇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