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有尊嚴地活著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就這樣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著,就看到一片杏樹林。
早已經不是杏花開放的季節,可這方圓十里都種著杏樹,給人一種世外桃源的錯覺,而杏花雨酒吧就開在這十里杏林中。
我迎著白天依然閃爍的霓虹燈走了進去,酒吧里人很少,老闆杏子玉正在桌旁理著帳目。
「來啦——」
杏子玉抬了一下頭,並沒有放下手中的工作道:「你是找東方雨的吧,他等一下到!」
「找你不成嗎?」
「也成——」
杏子玉終於放下手中筆道:「一看你的樣子,臉上刻了章一樣,八個字『重度暗戀晚期患者』!」
「真不是暗戀!」
我辯解著,心想,「你他媽算的真准!」
「是暗戀,我也沒有葯;我也為情所困呢!」
「講講你的故事,我願意聽……」
「其實很簡單:我愛一個姑娘,她也愛我;她要我跟她走……」
「這不是大團圓的結局嗎?童話故事都這樣寫的。」
「她要我毫無保留地跟她走。」
「毫無保留?她給的理由呢?」
他搖了搖頭。
「你的答案呢?」
「我也希望下次見到她時能給她一個讓愛情滿意的答案。」
「會有答案的。」
「聊什麼呢?聊得這樣開心?」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東方雨那特有的帶有磁性的聲音就傳了進來。
他後面跟來的人,正是見了很多次他的女朋友林芳菲。
「有你們一對神仙著侶虐著,我們還怎麼開心。」
林芳菲似乎並沒有介意,只挑了一個安靜的角落坐著,把空間留給了我們三個人。
「江余愁,你小子到哪裡去了?好幾天沒見你人影!」
我一抬頭,見一身服務生打扮的王成傑,正拿著一個拖把從裡屋走出來。
「瞎晃唄!」
「聽同學們說,你的畢業證被扣了?」
他真是哪壺不開提那壺,我落寞地點了點,示意並不想就這個話題聊下去,他是我的同宿舍同學,同樣是苦出身,可他心態很好,知道變通,所以有時候沒有我這麼多苦惱。
「對了,我有事對大家說,你也可以給我提些建議。」
我終於準備打開心結了。
「你等著!」
……
屋裡人很少,在溫熱的海風裡,我訴說了我的苦惱。
「你行啊——」
王成傑一下跳起來,拍了拍我的肩膀,「這才幾天不見,你小子就攀上了高枝,眼看著迎娶白富美,要走向人生巔峰。」
「你真是這樣想的嗎?」
「當然——在哪塊礁石旁遇見的緣份;當年我們一起學的海洋急救,我還一次都沒有用過呢!」
我看向杏子玉。
他擺了擺手道:「你別看我,我如果能突圍出去,也不會陷入十面埋伏。」
他是指望不上了,把目光看向林芳菲,希望她能從女性的視角給些意見。
林芳菲沒有逃避,只輕輕地道,「你愛她嗎?」
「愛。」
「她愛你嗎?」
「愛!」
她的目光看向窗外,沒有再說話。
「你還記得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嗎?」
東方雨的話帶我回到了從前。
「記得:有一段時間我天天泡學校圖書館,以至於閉館了都沒有察覺,我不希望被學校冠以『入館盜書』的罪名而受到處分,便像一隻蝙蝠四處亂撞,這時候我打開了一扇從來也沒有打開的門,裡面沒有桌椅,空空蕩蕩,只有你站在屋子中間正對著我。」
「我對你說了什麼?」
「歡迎你加入『孤獨者俱樂部』!」
「對;所有人都是這樣加入的;因為老一屆離校,俱樂部要納新;這是納新最簡單最有效的方式。」
「從此你為我打開了人生的一扇窗,看到了完全不一樣的世界,帶我來到杏花雨,認識了杏子玉。」
「他也是我們的成員;在大學泡圖書館的只有兩類人,一類是因為物質和精神的貧窮沒有愛情伴身的人,一類是對物質和精神都沒有羈絆的人。」
「很明顯我是前者,你是後者。」
「我是藝術系的,早你一年畢業;我和芳菲是在畫廊認識的;她看中了我的一幅畫,要高價買,我要低價賣,在拉扯中,畫被撕爛了,她要賠我的畫,可一直都沒給她機會;我對她很愧疚,我堅持用我的畫養她的眉;我賣的畫買不起一支眉筆。」
「你的畫很好,眉筆也很便宜。」
我有些惋惜,插嘴道。
「她堅持要最貴的眉筆畫眉;我不願為迎合作畫;我要讓藝術有尊嚴地活著。」
「所以我們在一起。」
林芳菲不知何時抓緊了東方雨的手,很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