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裙(修)

舞裙(修)

舒思暕吃撐了,整個人四仰八叉地坐在椅子上,兩條長腿無處安放,姿態松垮。

舒明悅偏頭看了阿嬋一眼,阿嬋會意,帶著雲珠躬身退出去。

門閂反插,窗牖緊閉,氣氛無端凝重。

瞧見這架勢,舒思暕不由地一愣,直了直身子,笑問:「怎麼神神秘秘的,想和哥哥說什麼?」

「禁軍是不是新入了一批人?」舒明悅緊張問。

「是啊。」舒思暕點頭,這並不是什麼秘密,年初時篩掉了一批考核不合格的兵士,禁軍重新選拔,各個世家子弟還有北大營的兵士為了這三千個名額都牟足了勁。

上個月,新入的三千兵士交到他手裡。

再過三個月,還有一次考核,等那次考核再過了,這三千人便能真正地留在禁軍中了。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舒思暕挑眉。

舒明悅抿了抿唇,「每個人的來歷都細查過?」

「當然。」舒思暕輕聲笑,「這些人都是從北大營調來的,經歷層層選拔,有些人還是當年隨陛下征戰的老兵,祖上三代都調查得清楚,怎麼了?」

舒明悅不知道該怎麼說,上輩子舅母千秋宴的情景,慘烈二字已經不足道,舅母被歹人一劍穿胸,哥哥護駕身亡,舅舅肩膀上中了一支毒箭,那毒又快又猛,不到一盞茶便毒發身亡,連後事都沒來得及安排。

而她雖然僥倖活了下來,但也因為受了傷,從此身體孱弱,要靠凝香丸調養續命。

瞧著妹妹凝重緊繃的小臉,舒思暕漸漸收斂了眼角眉梢的笑意,皺眉問:「你是說,新入的禁軍有問題?可是發現了什麼?」

舒明悅咬著唇,先是點頭,又輕輕搖頭。

說實話,可懷疑的人太多了,舅舅金戈鐵馬拿天下,伐過的門閥世家數不勝數,或許是前朝餘孽,或許是哪個仇家。

事後,姬不黷好像查出了一些端倪,但他誰也沒告訴,只秘密派趙郡王姬懷瑾去了一趟江南。

舒明悅猜,或許與揚州淙家有關。

當年舅舅在長安稱帝,長子姬頌和四女姬靈韻尚在幽州燕侯府,阿爹和阿娘奉旨護送兩個孩子來長安,為了腳程快些便走運河水路,行至魏州地界方才騎馬換成陸路。

那時黃河以南初定,以淙家為首的南方門閥或投降稱臣,或被打壓敗落,淙家公子淙緒東逃西竄,偽裝商客走水路南上,正好遇到了姬青秋和姬頌一行人。

敵暗我明,一場慘烈交戰後,姬青秋、舒敬昌、姬頌、姬靈韻盡皆喪命,死狀極慘。

等舅舅趕到魏州時,屍身都涼透了,當即領一隊精騎怒追逆賊六百里,斬殺賊首淙緒頭顱,又將其屍身剁碎了喂狗,可是逝者終究逝去了。

盛怒之下,舅舅屠殺淙家滿門,無論男女老少,一個不留,後來,甚至連毫無干係的淙姓之人,也紛紛改名換姓,或為宗姓。

雖是如此,但也有揚州淙家手腕·後嗣或逃或匿。

可舒明悅拿不出有力證據,一句戲言似的懷疑不會有人當真。縱然她深受舅舅和舅母疼愛,也不能把手伸到禁軍去,那關乎國之根本。

不過好在,她親哥哥是禁軍副統領。

她眨了眨眼,上前挽住舒思暕的胳膊道:「哥哥,我近在總是不安,夢到宮裡刀光血影,發生了可怕的事情,還總是夢到當年被舅舅屠門的淙家。」

舒思暕原本想笑她怎麼疑神疑鬼,卻聽到後半句話時漸漸失了笑容。

舒明悅仰臉看他,纏人道:「哥哥再去仔細查查嘛,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這關乎江山社稷,萬一讓歹人混進去就不好了!」

小姑娘撒嬌的手段十年如一日,不達目的不罷休,舒思暕扶額,雖然沒當真,當總歸埋了點懷疑,無奈地點頭應下,「好,明個回去就查,行了吧?」

****

翌日,天色大亮。

蘅蕪居內,舒明悅坐在書案前,剛給遠在徐州的大表哥沈燕回寫了一封信。

沈燕回是涅陽長公主和沈威老將軍的兒子,今年二十七歲了,少年時便隨慶和帝行軍,立下功勛無數,河南之地三十六城,有他一半功勞。

開國之初,舅舅封了四位一品國公,當時大表哥最年輕有為。

去歲時,他被皇帝封為徐州總管,外調理事。

鵝黃色的紗幔垂下,一旁四足金蓮香爐熏香裊裊。

舒明悅寫完信,伸手捏了捏脖子,偏頭一瞧,見槅扇半開,百花爭相怒放。

北狄王城的春天也冷,長安則完全不一樣,暖融融,燦陽陽,太陽一升起來,連風兒都是和煦溫暖的。

舒明悅有些失神,恰在此時,院子里熱鬧起來。

寶衣閣那般把做好的衣服送來了。

侍女們捧魚貫而入,阿嬋抱著一件舞裙走進來,笑道:「這從羈縻買來的明霞錦,果然和女蠻國進貢的明霞錦的一模一樣。」

年初大朝賀時,女蠻國一共進貢了明霞錦十二匹。皇後母儀天下,御內外命婦,同皇帝理朝一樣,也講究禮上御下,凡所進貢之物,諸如衣料珠寶瓷器果茶之類的物什,除了賞賜六宮外,還要恩澤朝外命婦。

送到太後宮里兩匹,送到舒明悅的鳳陽閣兩匹,皇後宮里再留兩匹,餘下恩賜命婦們的就不多了。

那日舒明悅瞧見趙郡王妃的小女兒,小女童五六歲,玉雪可愛,摸著明霞錦愛不釋手,洗葡萄似的眼睛渴望極了。

舒明悅當時被逗樂了,大袖一揮,讓宮人把自己那兩匹明霞錦拿給小表妹。

當時皇后還調侃,悅兒真是長大了。天知道,舒明悅說完就懊悔了,怎麼能兩匹都送出去呢!她沒明霞裙穿了!

好在舒家家大業大,有常年往來西南和中原的商隊和馬隊,舒思暕又命人給妹妹買了幾匹回來。

舒明悅抬頭,一眼就瞧見了檀木托盤裡放著的那件光耀夯馥的五色長裙,頓時神色一愣。

阿禪以為小殿下喜歡,笑著說道:「這是大公子特意讓寶衣閣給殿下做的舞裙,天下獨一無二,只這一件。」

說著,叫兩個丫鬟過來,將舞裙展開給她看。

侍女動作輕柔地把裙子展開,淡淡香氣氤氳,細微浮塵在縷縷光束中翩躚,那件裙子完全顯露真面目,整個裙面光耀流轉,裁剪流暢而貼身,袖口綴著灑金單羅紗,飄逸輕靈。

因為是舞裙,右衽的領口便多敞三分,隱約露出內穿的刺繡緞面小衣,腰間則鏤空一片,用細細綢絲勾連下裙,一顆顆華麗晶瑩的寶珠綴其間。

這裙子……

舒明悅的神色陡然恍惚,一下子被拉到了三年後——

建元二年,她和親北狄的第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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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如此多嬌(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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