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死亡的幻影

尖銳的針頭扎入她的肌膚，她卻感受不到痛，因為絕望和痛苦已經佔據了她的整個心臟。

最痛是她的心。

她抬起淚眼朦朧的眼睛，直直而絕望地望著慕寂飛，似乎要滴出血來……

她那乾裂並且看不到絲毫紅色的嘴唇微微勾了起來，啞聲說到：「慕寂飛，你曾經對我的好，我一直那麼小心翼翼珍藏著，呵護著，如果我真的讓你那麼難堪痛恨，那麼……一切的一切就到此為止吧！」

說完凄涼一笑，在所有人還沒緩過神的時候，她突然從地上一躍而起，重重撞向牆壁——

慕寂飛幽黑的瞳孔驟然收縮，見她欲尋死，眼疾手快地推了她一把。

「咚」——

雖然沒有直直撞擊在牆壁上，但是樂雨桐的額頭還是擦在牆角，鮮血肆意流下，染紅了她的視線和眼淚。

「樂雨桐，你想死，我不攔著你，但是死之前必須把孩子給我流掉。你死，我也不會讓孩子留你身體里。」

慕寂飛站在走廊里，居高臨下冷漠睥睨著她，完美無缺的俊臉勾起迷人心魄的帥氣微笑。

這人明明那麼好看，那麼令人神魂顛倒，那麼令人沉迷心醉，可是他為什麼就這樣嗜血殘忍？

她究竟做錯了什麼，要招惹上這樣的人？！

樂雨桐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就像一條即將離水死亡的雨一樣，胸口起伏，拚命抑制胃部翻滾著的噁心和疼痛。

忽然，她低低笑了起來，恍惚腦中出現了一幅畫面——一個個子高高瘦瘦的男孩子抱著雙肩站在她的面前，雙眼睥睨著她……

「小飛哥哥，我好疼，你拉我一把啊！」她可憐巴巴地望著他，一邊揉著自己跌破皮的膝蓋，一邊說。

男孩不說話，只是一聲不吭地望著她。

……

這個男孩是誰？她為什麼叫他「小飛哥哥」？

除了這個畫面，她為什麼其他的什麼都想不起來？

「小飛哥哥……小飛哥哥……」她喃喃自語，一邊喃喃一邊笑。

可是，笑著笑著她卻歇斯底里地哭起來，沾著鮮血的眼淚，一顆顆砸在冰涼的地上。

這時的走廊，安靜到極點，只有她悲痛的低低哭聲，一遍遍盤旋迴盪著。

慕寂飛站在原地，看著哭得悲痛欲絕的樂雨桐，心莫名地抽痛，垂在身體兩側的手情不自禁拽成拳頭。

而當他意識到那本不該出現的可怕情緒再次湧現時，他氣急敗壞沖著似乎被樂雨桐的哀傷絕望而感染的護士醫生大吼：「你們還杵在這裡幹什麼？還不趕快把她給我拖進去！」

這輩子，除了樂小魚，他慕寂飛是絕對不可以喜歡上其他女人的！

他絕對不能對其他女人心慈手軟，絕對不能背叛樂小魚，更不能辜負她！

所以……一切愛上他的，或者他愛上的女人，都必須滾蛋！

尤其是眼前這個女人！

當初如果不是她的突然出現，不是她故意勾引他，他又怎麼會恍惚、竟然錯誤把她當成「樂小魚」呢？

更可惡的是，這個女人還懷了他的孩子！

想想這個女人當初背叛組織、臨時起意、不殺他原因是——

為了慕府的錢財？！為了慕府大少奶奶的位置？！為了巴國第一夫人的寶座？！

總之，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原諒這愛慕虛榮、貪得無厭的女人！堅決不，絕對不！

醫生和護士聽了慕寂飛的怒呵，連忙手慌腳亂上前來，就要把樂雨桐抬進手術室去。

可是樂雨桐卻猛然停止了哀哭，冷冷地瞪著他們，凜聲說道：「不需要你們動手，我自己進去！」

既然已經面臨絞刑架了，不如給自己一個死前的尊嚴。

忍著身體的劇痛，樂雨桐緩緩從地上爬起身來，佝僂著瘦弱的身軀，扶著牆壁，步履蹣跚走向手術室的門。

她的腳步好沉好沉，就像腳踝上掛了鉛球似的，每走一步都是那麼艱難，都必須用盡她的全力。

這像極了她小時候一場車禍站不起來后，米國的那家慈善機構把她接去米國做康復治療時的情景……

那時候，為了重新站起來，她每天反反覆復地練習走路，手掌與胳臂在支撐她身體時被支架磨得血肉模糊……她雖然哭著，卻是笑著落淚。

只不過，那一刻的勇敢是走向新生，而這一刻的勇敢是走向死亡。

不知是麻醉劑起作用，還是其他什麼原因，她覺得腦子暈乎乎的，眼前一片模糊。

她拚命睜大眼睛想要看清前方，可是眼前卻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模糊……

可偏偏在這時，她的腦中浮現出了一絲清晰如昨的幻影——

……

「哥哥，你長得好漂亮好帥，519好喜歡你。哦，我忘記介紹自己了，我是編號519，也就是孤兒院收養的第519個孤兒……」

「哥哥，你的編號是1315呢！」她踮起腳，目光落在了他身上的號牌上，「他們說我比520少了一個數，所以我就沒人愛了……哥哥你又比1314多了一個數……要不咱倆合計合計，你送給我一個數，我們就都有愛了……」

……

這是什麼幻影？

是米國那個慈善機構教她背的台詞嗎？

可是，為什麼那些幻影就像她腦中儲存的記憶一樣在展現呢？那麼真實，那麼清晰……

那個編號叫1315號的哥哥，站在她面前那麼清晰，他的高挺的鼻子，他的狹長而晶亮的眼睛，他的冷清的神態……

為什麼這神態像極了慕寂飛？

她心中驀然一驚——原來演戲演久了，真把自己幻進角色里去了！自己究竟是樂雨桐還是樂小魚，竟分不清了！

……

躺上手術台的剎那，樂雨桐漸漸處於混沌狀態，那些剛才還在腦海中漂浮的幻影漸漸迷離，她已經分不清眼下是現實還是夢境了……

而，身體和心臟的痛卻還是那麼清晰，一收一縮，喉嚨好像被什麼掐著，呼吸都快要停止了，而身體彷彿掉進了萬丈冰水裡，她拚命掙扎著，卻只能往下沉。

死亡的恐懼，嚴嚴實實包裹著她，她驚恐地近乎絕望地、忘乎所以地大哭大喊道——

「小飛，救我！！」

「小飛哥哥，不要離開小魚兒！小飛——！！」

「不要走，不要離開我，我只有你了！」

……。